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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檐在線閱讀 - 第302節(jié)

第302節(jié)

    玉兒道:“皇上要不要,將她姨母的封號,借來一用?”

    佛堂中,安寧無聲,許久,玉兒問:“元曦,你知道歷朝歷代,有哪些皇貴妃嗎?”

    元曦欠身道:“太后,皇貴妃這個稱號,從明朝才開始,往前并沒有這個封號。”

    “可不是嗎,人家都知道,要把皇后和妃嬪區(qū)分開?!庇駜阂鹕?,元曦忙來攙扶,結(jié)果倒是玉兒沒什么,元曦因?yàn)橥嚷椋约喊炎约航O倒了。

    “你啊?!庇駜盒α耍焓掷鸷⒆?,“元曦,你想要那樣的封號嗎?”

    元曦?fù)u頭:“只要能伺候太后,臣妾有沒有封號名分都無所謂。”

    “那皇上呢?”玉兒問,“你病了的那天,皇上去景仁宮看你,你為什么閉門不見?”

    元曦松開手,退后幾步跪下道:“太后,臣妾能說實(shí)話嗎?”

    玉兒頷首:“說吧。”

    元曦早就想清楚了,平靜地說:“一時(shí)擁有注定會失去的東西,患得患失忐忑不安,不如永遠(yuǎn)都不要來得太平踏實(shí)?!?/br>
    玉兒蹙眉,內(nèi)心沉重不已,又欣慰于元曦的冷靜。

    元曦道:“眼下,皇上對臣妾,不過是一時(shí)愧疚一時(shí)憐愛,過了一陣,天下太平,臣妾很自然地又要靠邊站。憑什么呢?倘若是臣妾裝病耍性子換來的,也罷了,可偏偏不是,臣妾更不稀罕?!?/br>
    元曦叩首,懇求道:“太后,請?jiān)试S臣妾永遠(yuǎn)侍奉在您的左右,哪怕失去帝王恩寵,也能仰仗您的庇護(hù)。臣妾不愿做個可憐人,不愿被后宮妃嬪乃至奴才們欺負(fù)到頭上?!?/br>
    “你這孩子,要什么,不要什么一貫都清楚得很?!庇駜旱溃斑@點(diǎn)小事,我能不依你嗎,起來吧?!?/br>
    元曦眼中含淚,緊緊咬著唇,玉兒捧起孩子的手,輕輕撫摸那細(xì)嫩的肌膚,安撫道:“你若真能拿得起放得下,反是你的造化,還記得我說過嗎,這天下可不是只有兒女情長值得稀罕,女人家在世,難道就圖個男人的心?可笑至極?!?/br>
    “是?!痹厣袂閳?jiān)定,“太后,臣妾放下了。”

    玉兒道:“但放下的,是你的心,面上大可不必如此強(qiáng)硬,皇帝對你的好,你照單全收,他想不起來的,你就別計(jì)較。你說呢?”

    元曦老實(shí)地說:“太后,只怕臣妾裝不來,或是裝得久了,心更累?!?/br>
    玉兒笑道:“不用裝,你別攆他,就是了。”

    說到攆人,曾經(jīng)是皇帝和元曦之間的樂事,那會兒元曦還在角落里住著呢。

    那時(shí)候的她,那么膽小,那么傻,把福臨看做是天,她曾說過再也不會攆皇帝,到頭來,還是辜負(fù)了。

    “額娘……”此時(shí),玄燁從外頭跑來,他可好些日子沒見過母親了,臉上還帶著熟睡時(shí)壓出的印子,身上熱乎乎的,就往元曦懷里鉆。

    “玄燁,這些日子,在慈寧宮乖不乖?”元曦蹲下來,為兒子整理衣衫,“今晚跟額娘回景仁宮去住,好不好?”

    玄燁笑得眼眉彎彎,額娘給穿戴好了,他便來拉祖母的手,嚷嚷著餓了,要皇祖母一道去吃早點(diǎn)。

    可是才走出門,就有門外的太監(jiān)來通報(bào),說幾位親貴大臣要見皇太后,還有留在京城的科爾沁王公。

    玉兒蹙眉:“這才多會兒,他們就來了?”

    蘇麻喇在邊上道:“只怕是為了皇貴妃一事?!?/br>
    玉兒懶得理會:“你去打發(fā)吧,他們怎么什么事都要管,閑得慌。”

    元曦抱著玄燁,仿佛沒聽見這些話似的,其實(shí)她心里明白,太后必定更明白,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皇貴妃就取代了皇后。畢竟就算在明朝,皇貴妃也常常是用來冊封新后的跳板。

    第539章 別生朕的氣

    皇帝當(dāng)庭宣布要冊封賢妃董鄂氏為皇貴妃,那就絕不是開玩笑的事。

    皇貴妃位同副后,持金冊金寶,地位顯赫,在明朝,除了幾位格外得寵的妃子被冊封為皇貴妃外,大部分則是為了封后做準(zhǔn)備。

    明朝這才過去多少年,那會兒的事,還在老百姓之間流傳。

    而當(dāng)今皇帝,當(dāng)初大婚兩年就廢了皇后,這次賢妃進(jìn)宮才一個月,即冊封皇貴妃,誰都覺得,皇帝是在為將來封后做準(zhǔn)備。

    坤寧宮里,新皇后呆呆地坐在明窗下,病愈的元曦前來向皇后請安謝恩,她淡淡一笑,請?jiān)仄鹕怼?/br>
    宮女們來奉茶,皇后的人與元曦都熟,也知道佟嬪是一貫幫著皇后的,便問元曦:“佟主子可知道了,皇上要冊封承乾宮為皇貴妃的事?”

    元曦頷首,接過茶,皇后攆她們道:“下去吧,別多話,告訴他們都別多嘴?!?/br>
    宮女們撇撇嘴,也是不滿皇后太軟弱,可也實(shí)在沒法子。

    “其實(shí)……是太后要臣妾來向娘娘傳句話,請娘娘放心,絕不會有人動搖您的皇后之位。”元曦捧著茶水,恭敬地說,“臣妾也會一心一意,守護(hù)娘娘?!?/br>
    皇后眼中含淚,苦笑道:“其實(shí)我在來北京的路上就想好了,只怕早晚是要被廢了的,姑姑她那么美,都沒能留住皇上的心,我這樣樣貌平平的,又有什么資格。他若要廢了我,我別無他求,只希望皇上能把我送回科爾沁,對外人就說我死了好了?!?/br>
    元曦放下茶杯,跪下道:“娘娘,您千萬別這么想,還有太后娘娘在呢。更何況,惠妃娘娘和靖妃娘娘,是您的meimei和侄女,她們還要您來守護(hù)。”

    皇后搖頭:“我連自己都保不住,怎么守護(hù)她們呢?!?/br>
    元曦說:“娘娘,您不信太后嗎?”

    皇后抿著唇,眼淚顫顫地滾落下來,她自己拿絲帕擦去后,嗓音沙啞地說:“到時(shí)候,一個要廢我,一個要保我,母子倆天崩地裂,我就罪孽深重了?!?/br>
    這話說的,元曦的心也涼了半截,她不知道會不會有那么一天,而到時(shí)候,她和她的玄燁,又該如何自處?

    不論如何,好說歹說地把皇后哄平靜下來,元曦嗓子發(fā)干,只想回景仁宮可以毫不顧忌地大口大口喝水。

    辭別皇后,從坤寧宮側(cè)門出來,見太監(jiān)宮女正往承乾宮送東西,不知道皇帝又賞賜了什么,據(jù)小泉子說,這光景在承乾宮幾乎天天能見著。

    她帶著自己的人回去,就快走到景仁宮門前,忽然聽見皇帝的聲音,在后頭喊她:“元曦?!?/br>
    元曦的心一顫,調(diào)整情緒,轉(zhuǎn)身來,笑盈盈地看著皇帝。

    福臨大步朝她走來,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說:“這次苦頭大了,瘦了不少。”

    元曦笑道:“這下入冬后,天天涮鍋?zhàn)映裕膊慌屡至??!?/br>
    福臨道:“嘴巴貧也罷了,身體可不許胡鬧,昨天朝鮮送來些野山參,他們自詡是極好的,朕叫他們拿些來給你,泡茶喝。”

    元曦不以為然地說:“咱們東北的大人參,不比他們強(qiáng)嗎?臣妾不稀罕,皇上留著打發(fā)別人好了?!?/br>
    福臨嗔道:“要拿幾件好東西到你眼前來顯擺,還真不容易,佟圖賴恨不得把佟家的金山銀山都給你搬來吧?!?/br>
    元曦一如往日般,嬉笑開朗,不提那三日看戲的誤會委屈,不提這半個多月臥榻休養(yǎng)的清苦。

    正如她那夜不見皇帝,是不想要皇帝的施舍,不想要讓皇帝覺得自己可憐,她繼續(xù)好好扮演她的“寵妃”,讓皇帝覺得省心安逸,以此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分量。

    而在福臨眼中,元曦愛穿鮮艷明媚的衣衫,與承乾宮的清素淡雅,仿佛冰與火的不同。更讓他欣慰的事,再沒有人,比元曦更懂事,更叫他心里舒坦。

    自然,愧疚也是有的。

    此刻元曦笑著請旨,說想見見家兄,福臨一口答應(yīng):“往后不必過問朕,大大方方地讓他們進(jìn)宮,你覺得不妥當(dāng),就去和皇后說一聲?!?/br>
    元曦謝恩,目光朝皇帝方才來的地方看了眼,那些人沒有跟過來,還在那兒等著,顯而易見,皇帝是要往后面去。

    “皇上,太后命臣妾回景仁宮歇中覺,說要再悠著些養(yǎng)上一個月,皇上,臣妾就不留您喝茶了?!痹匦χ屯笸肆藘刹剑室庾龀鰯f人的手勢,“皇上趕緊走吧?!?/br>
    福臨睨她一眼,可心里明白,元曦聰明。

    他從不反感元曦的聰明,正如曾經(jīng)也不討厭孟古青的精明一樣,只是孟古青的精明把他們的關(guān)系逼入了絕路,而元曦,永遠(yuǎn)都捧著他。

    他也會擔(dān)心,有一天,元曦再也不愿捧著他,那必定不會是元曦的過錯,而是他不好。

    福臨徑直往門里去,元曦趕緊追過來,皺著眉頭不滿地看著皇帝,福臨卻一笑:“別生朕的氣,元曦,別生朕的氣?!?/br>
    在堅(jiān)強(qiáng)的心,終有柔軟之處,何況元曦放下了對帝王恩寵和感情的癡戀,她并沒有放下福臨呀。

    她忍不住眼圈微紅,福臨帶著她進(jìn)門,避開宮女太監(jiān)的目光,將人兒摟在懷中,輕輕撫摸她的背脊。

    “都是朕不好,委屈你誤會你,拿你來撒氣?!备ER說,“元曦,別生氣了,好不好?”

    可是,來不及了,這樣的懷抱,這樣的哄人的話,甚至這份感情,元曦覺得自己都要不起了。

    她可以裝作很感動,但不能自欺欺人,守著最后這點(diǎn)恩情,做好一個“寵妃”該有的樣子,才能真正地保證,她和皇帝的“長長久久”。

    “那我睡著了,皇上就離了吧?!痹匮劢沁€噙著淚,鼻尖通紅,軟綿綿的聲音楚楚可憐,“等臣妾養(yǎng)回了精神和體力,再伺候您。”

    福臨答應(yīng),捧著她的臉頰說:“是朕欺負(fù)你了。”

    元曦笑著搖頭,扭動了一下,把臉埋在皇帝的胸膛前:“那也不是人人,都能被你欺負(fù)的呀?!?/br>
    承乾宮里,葭音先一步回來,福臨原說是要來一起用膳的,她換了衣服后命添香張羅,不久卻聽吳良輔的小徒弟來稟告,說是皇上在景仁宮坐會兒,一時(shí)不知幾時(shí)才來。

    她松了口氣,添香也松了口氣,小聲對她說:“奴婢可擔(dān)心了,皇上要是真的讓佟嬪娘娘失寵,佟嬪娘娘如果因妒生恨,會不會對付咱們吶。佟嬪娘娘那么精明聰明的人,我們可對付不來啊?!?/br>
    葭音惱道:“你怎么能這么想,再不許了,就算你懷疑別的人,也不該懷疑元曦?!?/br>
    第540章 與皇帝為敵

    添香怯然道:“奴婢并沒有惡意,也是為了小姐。夫人再三叮囑過,深宮險(xiǎn)惡,您心軟耳朵軟,怕被人欺負(fù),要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您的?!?/br>
    葭音明白繼母是好意,可她不論如何也不會將元曦視作需要防備警惕的人,就算元曦恨她,也沒什么不對,本就是她虧欠元曦在先。

    “小姐,若是五年前,您和佟嬪娘娘一道進(jìn)宮,如今會是什么樣子呢?”添香笑道,“大概,您也生小阿哥啦?!?/br>
    葭音不言語,添香還興奮著:“他們說,您冊封皇貴妃,會有盛大的冊封典禮,要做新的朝服,吳總管已經(jīng)知會尚衣監(jiān)的人開始準(zhǔn)備了?!?/br>
    “這件事,不要再提起。”葭音道,“你去過告訴他們,不要在外面顯擺,總之……在外頭都要低調(diào)謹(jǐn)慎些?!?/br>
    添香哦了一聲,知道小姐的脾氣,不大情愿地走開,想了想又回來說:“小姐,您該不會,求皇上別冊封吧?”

    葭音蹙眉不語,擺手要她退下。

    她心里有些亂,短短一個月,從妃晉升為皇貴妃,雖說大清后宮體制尚未真正完善,但她估摸著,中間應(yīng)該還有貴妃一位,早在盛京皇宮里,就有貴妃,貴太妃也還活著。

    而她,直接越過了。

    這樣的光芒萬丈,在后宮或許只是幾句酸言醋語,到了前朝,就不簡單了。

    阿瑪升了內(nèi)大臣,再往上就該封侯封爵,如此看來,只怕也是早晚的事。這一切建立再她與皇帝的“恩愛”中的榮耀,能光輝到幾時(shí)。為了維護(hù)家族,維護(hù)阿瑪和費(fèi)揚(yáng)古,她就必須在宮里過得好。

    葭音無奈地揪緊了手中的絲帕,這一次恐怕,她也只能順從了。

    景仁宮里,元曦“睡著了”,福臨陪了她好一會兒,但心里還惦記著冊封皇貴妃的事,要去和葭音商量,此刻叮囑石榴好生照顧她家主子,便匆匆離去。

    小泉子和石榴一起到門前相送,小泉子說:“這一年真是漫長啊,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東六宮的風(fēng)水是真的好,當(dāng)年嘲笑咱們主子被丟在角落里的人,現(xiàn)在眼巴巴地都想挪過來住吧?!?/br>
    石榴撣一撣身上的灰塵,不屑地一笑:“不是風(fēng)水好,是人好,兩處換一換,結(jié)果還會是一樣的?!?/br>
    屋子里,根本就沒睡著的元曦起身了,回想方才被皇帝擁抱的感覺,果然并沒有讓她生出什么幸福甜蜜的溫暖,相反,更凄涼更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