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節(jié)
元曦唬了一跳,只知葭音jiejie不易,沒想到底下的奴才會這么囂張,生氣不已:“他們這么大的膽子,jiejie怎么不把他們的腦袋擰下來?” 葭音說:“我真心想為皇上分擔,可我也看清楚了,我不是當家作主的人。蒙古來的格格,好好的人,還摔成這樣……” 元曦問道:“jiejie接下來有什么打算?!?/br> 葭音無奈地看著元曦:“這件事之后,我打算向皇上請辭,再下去,只會告訴世人,皇帝的皇貴妃,連個太監(jiān)吳良輔都不如。” 元曦恨道:“指不定是那畜生在背后搗鬼,jiejie別急,我們做主子的,還能叫奴才踩在頭上。你哪怕不干了,那也得是你不想干了懶得干了,而不是被他們逼下去,怎么也要先出了這口氣?!?/br> 葭音很愧疚:“元曦,又要把你牽扯進來,我實在是……” 元曦心里卻明白:“jiejie別怕,今日你被逼得撂開手,他們就有本事再逼下一個人,興許就是我呢?我現在不幫你,將來也沒人幫我?!?/br> 第628章 元曦,朕都知道 看著葭音一臉虔誠的感恩戴德,元曦心中有愧疚。 話是說了,可到底做不做,她還沒想好。 一則人家不會催著她,光是這句話就夠葭音下幾頓飯的,再則眼下宮里什么情形,元曦很清楚。 前前后后為了四阿哥的身后事,的確耗費了無數金銀,想要在五月節(jié)上辦一場盛大的宴會,是真有些力不從心。 至少以葭音的手腕,不說底下的人從不從她,便是他們都服服帖帖,怕也難。 但這些話,元曦暫時收在心里沒說,與葭音一同急匆匆趕到南苑,消息比她們早一步傳到島上,玉兒痛心疾首,皇后則哭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葭音和元曦跪著請罪,說是她們在宮里沒照顧好人家,玉兒輕輕嘆息,吩咐道:“接皇后回去處置這件事吧,若是不行了,就好好厚葬那孩子,若還救得過來,不論如何都要救??茽柷吣抢镉形覒?,你們且將眼門前的事處理好?!?/br> 皇后離座起身,抽噎著問:“皇額娘,您不回去嗎啊?” “相見悲傷,縱然感情不深,那也是個鮮活的生命。到如今,嫁來大清的科爾沁女人,誰不指望我活著,可我卻帶給這孩子災難?!庇駜鹤载煹溃拔覠o顏去相見。” 皇后可憐巴巴地問:“您這樣說,要兒臣怎么辦?” 玉兒疲倦不已:“該怎么辦怎么辦吧,別總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皇帝不能吃了你?!?/br> “可是……”皇后欲言又止,她也懼怕太后,生怕說多了,惹怒唯一能讓她依靠仰仗的人。 玉兒離開了,留下年輕的孩子們,葭音和元曦上前攙扶皇后,元曦道:“您別著急,等事情過去了,臣妾再送您回來陪著太后。” 皇后小聲啜泣著:“我在坤寧宮里,吃不下睡不著,總怕他突然又闖來,我倒是想爭口氣的,可我還是更想在這里安安逸逸?!?/br> 這不是一國之母該說的話,元曦也不知道,英明的皇太后,真的放心這樣的皇后,長長久久地存在于大清嗎? 皇帝總有一日會羽翼豐滿,那時,福臨一定會竭力為心上人爭取皇后之位,皇后將來的處境,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皇后會何去何從,是像靜妃一樣從人間消失,還是能在紫禁城一隅,安安靜靜地過完余生? 而皇后說的這些話,闖入葭音的心里,叫她震撼又恐慌,她很清楚皇后對于皇帝的恐懼來自哪里,不外乎,是因為她董鄂葭音。 “娘娘,皇上……不會的。”葭音的話沒有底氣,可她不忍心。 “趕緊回宮去吧?!痹氐溃把巯掳阉械氖绿幚砗?,不給太后和皇上添麻煩,其他的事兒,咱們回過頭再說?!?/br> 一行人匆匆趕回宮中,福臨正被政務所纏,一時沒來相見,而眾人守了半天,太醫(yī)用盡手段,還是沒能留住年輕的生命。 到底是娘家的人,皇后傷心欲絕,做主是指望不上的,元曦還是先把她給送回坤寧宮去了。 妃嬪身后事,宮里都有定例,只是這位年幼,雖然選進宮,但尚無冊封,不知該循哪一等禮制,而這自然,就是要皇帝點頭了。 皇后無力主事,葭音和元曦之間,就要有一人去向皇帝稟告并得到他的決定。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元曦看穿葭音的心思,輕嘆:“jiejie不愿意去?” 葭音低垂著眼眸道:“我去了,他又該擠兌著皇后,又該問,皇后在哪里,豈不是害了皇后娘娘?!?/br> 元曦一面往乾清宮走,一面心中苦笑,這就是皇帝,帶給董鄂葭音的愛? 福臨一直在忙,吳良輔進去請了幾回,都插不上嘴,退出來為難又尷尬地對元曦道:“娘娘,實在不是奴才不盡力,這幾日為了南邊鄭成功的事兒,皇上已經好幾夜沒合眼了?!?/br> “我知道,等一等不礙事,眼下人已經沒了,不急這半天。”元曦和氣地說著,打量了一番吳良輔,見他消瘦不少,便問,“吳公公,一切還好吧?” “托娘娘的福?!眳橇驾o打千。 “若有人擠兌你欺負你,不把你放在眼里,只管來告訴我?!痹氐溃皼]道理的事,皇上忙不過來,還有我們后宮的娘娘能為你做主?!?/br> “奴才謝娘娘恩典。”吳良輔道,“奴才何德何能?!?/br> “這宮里正經能干的人,非吳公公莫屬?!痹氐溃按蠹叶际怯醒劬吹?,如今皇貴妃娘娘掌管后宮并統(tǒng)領十三衙門,我跟在一旁,眼看著娘娘辛苦,更感慨昔日吳公公的不易。” “娘娘,奴才不敢當。” “人心,都是rou做的,縱然是一群躺在金銀上的人,也多少有個情分在?!痹匦τ朴瓶粗鴧橇驾o,“這一次保下吳公公的,并不是皇上,而是你這么多年對皇上的付出,這么多年的情分?!?/br> “娘娘的意思是?”吳良輔微微皺起了眉頭,努力藏好他的尾巴。 “那些人如今為了和你昔日的情分,做些不本分的事情,一時是痛快了,可若因此糟踐了你與皇上多年的情分,那將來……”元曦眼中含威,“吳公公還指望,誰來保你?” 吳良輔緊張地看著元曦,元曦依然客氣:“吳公公是聰明人,咱們就開門見山地說,那些人給皇貴妃穿的小鞋,早晚套在皇上的腳上,皇上不自在了,這天下,誰都別想自在。” “奴才可……什么都不知道?!眳橇驾o低下頭。 “是呀,那不是更冤?”元曦道,“就當我說閑話,別往心里去。” 他們說話的功夫,里頭的大臣出來了,元曦主動回避,帶他們走遠后,吳良輔已經進去了一趟,出來說:“佟嬪娘娘,皇上得閑了,您請?!?/br> 元曦頷首,從他身邊走過,但聽吳良輔低聲道:“多謝娘娘?!?/br> “還是謝謝皇上吧?!痹匾恍?,留下吳良輔,徑直往門里走。 吳良輔長長吐了一口氣,他其實什么都明白,縱然眼下自己無權無勢,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依然是能在宮里橫行霸道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皇貴妃在內宮之事上,處處掣肘施展不開,全都是因為他咽不下這口氣。倒也不是皇貴妃不讓他進承乾宮的門這么簡單,換做誰上位,都是這個下場。 可他到底是糊涂了,一時意氣,沒分輕重,佟元曦說的沒錯,如今上位的人是皇貴妃,給董鄂葭音穿的小鞋,早晚穿在皇帝的腳上。 其實元曦還說漏了一半話,但她相信吳良輔自己是明白的,這次保下他的,不僅僅是吳良輔與皇帝多年的感情,還是皇帝自己想爭口氣,想向大臣們,甚至是太后爭口氣。 但若這口氣,成了將來的怨氣,福臨也不會委屈自己吞下去,吳良輔終究不過是個奴才,他能保,自然也能殺。 這些話,就讓吳良輔自己去掂量,元曦調整心情走入殿中,款款向福臨行禮。 “你們已經回來了?”福臨疲倦地看著元曦,恍然想起來,剛才吳良輔告訴他,人已經沒了,才正經了神情,“現在怎么樣?” 元曦將來意說明,請皇帝示下,果然福臨跟她說話,就沒想著皇后如何如何,理智而清醒地與元曦分析到底該如何處置,問她皇太后是什么態(tài)度,兩個人干脆利落地,就把事情定下了。 “皇上別太辛苦,要保重身體,臣妾先退下了?!钡玫搅嘶实鄣目隙?,元曦就該走了,走之前見福臨的茶碗空了,命人送茶來,親手端到福臨的手邊。 福臨很累,眼下一片青黛,他對元曦說:“葭音溫和孱弱,說話都不會大聲的人,后宮這些個奴才都是人精,難免欺負她。有什么事,你多幫幫她,她受了委屈,也從來不愿對朕說,可她愿對你說,你……” 兩人四目相對,福臨心中猛地一個激靈,想起了不久前,在南苑上島的橋下,他對元曦大呼小叫地發(fā)脾氣。 “元曦啊。”福臨愧疚地站了起來,就在不久前的事,他竟然轉身全忘了,他總是這么肆無忌憚地,欺負這個全心全意為自己的女人。 “臣妾在呢?!痹睾ο鄬Α?/br> “朕、朕……”福臨說不出話,抓住了元曦的手,滿心感慨,竟是眼眶也濕潤了。 皇帝這模樣,勾得元曦心酸,她就是沒出息,她就是忍不住要心疼他。 “朕一定改。”福臨這一次,終于沒有說對不起,而是道,“等朕擺平了天下事,朕一定改?!?/br> 元曦熱淚盈眶,攙扶福臨坐下:“咱們不是說好了的,皇上,臣妾什么都不會往心里去,只在心里記著,咱們好的時候?!?/br> 福臨不安地說:“玄燁他,他的生辰過了吧,朕又沒能顧得上他?!?/br> 元曦笑道:“皇上別擔心,有的是人圍著他轉,只要皇上龍體康健,朝廷穩(wěn)固,就是臣妾和玄燁最大的福氣?;噬希齺?,日子還長著?!?/br> 福臨頷首,捧著元曦的手說:“朕知道,元曦,朕都知道。” 第629章 愿能促成良緣 紅著眼睛走出乾清宮,元曦抽了抽鼻子,門前的小太監(jiān)殷勤地說:“佟嬪娘娘,您留神臺階。” 她哦了一聲,抬起頭,見那邊已經有大臣準備覲見,且與吳良輔說說笑笑。 不知怎么,福臨帶給她的傷感心疼,瞬間就消失了一大半,元曦冷靜了。 回想方才福臨的句句話語和神情,還有他包在眼眶里的淚水,此刻她忽然覺得,一切是那么相像,福臨和董鄂葭音,越來越像。 真有一日盛世太平,他必定帶著他心愛的女人逍遙去,他會改什么呢,一切太平看什么都順眼時,還用得著改嗎? 可朝廷縱然雄霸天下,也絕不會有一日真正的安寧,皇帝隨口捏來的承諾,她可以當情話珍藏在心里,但睜開眼過日子,還是聽過則以吧。 元曦不自覺地笑了,深吸一口氣,避開門前的大臣,低調地離開了乾清宮。 兩日后,摔傷身故的蒙古格格,被對外宣稱是病故,并追封悼妃,一切身后事按妃位禮制,宮里正兒八經地辦了一場葬禮。 前些日子才折騰完四阿哥的身后事,王公貴族們又不得不穿戴縞素,來恭送一個連名兒都沒聽過的娘娘。 自然死者為大,誰也不能挑著日子離開人世,他們這些王公貴族和女眷們,除了日常政務和當差之外,剩下的日子,的確就是用來應付皇親貴族和官員之間,綿綿不斷的紅白喜喪。 這日悼妃出殯時,大臣們緩緩跟在列隊之后,不知是誰提起來,說佟圖賴快不行了,漸漸說開,幾個大臣都在商議著,是不是該去府上看望一番。 但佟圖賴自臥病在床后,除了昔日舊部與朝中摯友,幾乎不再見其他人,以屏流言之跡,塞朋黨之門,畢竟人家有個大外孫是皇子,不得不避嫌。 而之所以會提起佟圖賴,大家議論的,卻是眼下鄭成功在南方漸成大勢,戰(zhàn)火兇猛,朝中能不能有一員大將帥兵南下將反賊一舉殲滅。 昔日八旗鐵蹄,威震四海,可入關之后,漸漸露出短板,滿人來自北方,不適宜南方環(huán)境,軍隊一旦拉到南方,戰(zhàn)斗力便大幅下降。 而昔日馳騁沙場,跟隨先帝開疆拓土的將軍們,老的老病的病,更是走了一波又一波,就連投降大清的漢軍將領,如洪承疇之輩,也都早已見了白發(fā)。 于是話題就聊到了佟圖賴,提起佟將軍已病入膏肓,叫眾人唏噓不已。 悼妃葬禮后兩日,索尼到南苑拜見太后。 玉兒見面就問他:“南邊怎么樣了,打完李定國之后,隊伍收得回來嗎? 索尼如實秉告:“眼下鄭成功派部下集中兵力,進攻溫州府所屬瑞安縣,火力之猛,除浙江駐守軍加強防御外,朝廷不得不從河南、江西、山西、山東抽調兵馬增援。一旦鄭成功在溫州等地征集糧餉后,必定移舟北上,入長江,取江寧。” 玉兒沉沉地嘆:“這并不是皇上決策失敗之過,不打李定國不行,打李定國也不行,是福臨運氣不好。你在朝堂上,可要多多站在皇上這一邊?!?/br> 索尼道:“臣明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