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問玄燁：“皇祖母把皇阿瑪關(guān)起來了嗎？”

    玄燁忙說：“當(dāng)然不是?！?/br>
    福全咕噥：“他們都這么說，他們說皇祖母把皇阿瑪關(guān)起來了，怕他又跑了。”

    玄燁道：“下回再聽見，哥哥就訓(xùn)斥他們，把他們抓起來。”

    “誰在這里？”侍衛(wèi)們聽得動(dòng)靜，循聲而來，看見二位阿哥，俱是一愣，縱然沒親眼見過皇子的模樣，這般年紀(jì)和穿著打扮，該是錯(cuò)不了。

    乾清宮的大太監(jiān)趕來，認(rèn)得福全和玄燁，忙道：“小祖宗，你們?cè)趺磥砹?？?/br>
    第674章 玄燁，你想做皇帝嗎

    福全頗有幾分皇子的架勢(shì)，傲然道：“我們要見皇阿瑪，你去通報(bào)?！?/br>
    大太監(jiān)好聲好氣道：“二阿哥，太后有旨，除了文武大臣之外，旁人一概不得隨意見皇上，皇上龍?bào)w違和，需要休養(yǎng)。”

    福全最敬畏祖母，聽說是祖母的旨意，一下就退到了玄燁的身后，小聲對(duì)弟弟嘀咕：“玄燁，我們進(jìn)不去。”

    玄燁想了想，道：“我們沒有隨意去見，不是叫你去通報(bào)了嗎？你去吧?！?/br>
    “這……”那人被噎著，唯有道，“奴才去問候一聲，請(qǐng)二位阿哥稍候?！?/br>
    侍衛(wèi)散去，大太監(jiān)進(jìn)門去稟告皇帝，福全就扒在窗上踮著腳往里頭看，對(duì)玄燁說：“怎么里頭黑洞洞的，皇阿瑪在里面嗎？”

    玄燁上來拉著哥哥，正兒八經(jīng)地站好，不多久那人就回來了，一臉為難地說：“二阿哥、三阿哥，皇上說他累了，今日暫不相見?！?/br>
    福全小聲問弟弟：“玄燁，我們?cè)趺崔k？”

    玄燁說：“我們不吵著阿瑪，我們就在門前磕個(gè)頭，讓我們看阿瑪一眼也不成嗎？”

    那太監(jiān)很是無奈：“三阿哥，您就別為難奴才了?！?/br>
    福全嘀咕著：“玄燁，你不是說，佟娘娘每天都給皇阿瑪送飯嗎，為什么皇阿瑪不見我們？”

    “不如……”那人眼珠子轉(zhuǎn)悠，給出主意道，“二阿哥、三阿哥，你們?nèi)デ罅嘶侍蟮闹家庠賮?，奴才就不攔著了?！?/br>
    福全哼道：“要是皇祖母同意，我們還用得著偷偷來嗎？”

    話說出口，就被玄燁攔著了，福全立刻捂住了嘴巴。

    “知道了。”玄燁說，“你們要好好伺候皇阿瑪。”

    說罷，他拉著哥哥走了，小哥兒倆從西路出去，沿著墻根走，福全一路跟著玄燁問：“我們真的去求皇阿奶嗎，玄燁，要不我們夜里跟著佟娘娘一道去？”

    兩人越走越遠(yuǎn)，叫翊坤宮的人在路上看見，回來向?qū)帇宸A告，說是瞧見二位小主子從乾清宮那里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去了皇帝跟前。

    寧嬪自從之前的事敗露后，一直夾緊尾巴做人，不敢再挑釁太后的耐心。

    雖然心里知道，福全從此沒得爭(zhēng)，很是不甘心，但眼下這情形，皇太后連自己唯一的兒子都能軟禁壓制，何況她，何況并不稀有的孫子。

    “由著他吧?！睂帇鍩o奈地說，“我把他放在皇太后懷里，他能得到最好的庇護(hù)，可我若非要把他摟進(jìn)自己的懷里，皇太后興許就丟開我們自生自滅了。怪我這個(gè)額娘，沒出息。”

    這會(huì)兒功夫，兩個(gè)孩子已經(jīng)到了慈寧宮門外，宮人們?nèi)缤Ｒ粯影阉麄儙нM(jìn)門，但是這些日子，皇太后太忙，極少有功夫像從前那樣陪伴孫子們背書玩耍，常常是兩個(gè)孩子行禮后，就被帶走了。

    柔嘉公主從廊下跑來，小聲道：“你們來了呀，皇祖母剛剛發(fā)了脾氣，把幾位堂叔訓(xùn)斥了，心情正不好呢，你們別惹皇祖母生氣啊?！?/br>
    三個(gè)孩子差不多的年紀(jì)，在院子里站成一排，玉兒剛好捧著茶碗走到窗下，看見了，便吩咐宮女：“把孩子們帶進(jìn)來?！?/br>
    她喝了茶，緩過精神，孫兒們蹦蹦跳跳跑進(jìn)來，乖巧地向她行禮。

    “書房散了？”玉兒道，“這幾天冷暖不定，你們要小心身體，聽乳母嬤嬤們的話，不許貪涼?！?/br>
    一面說著，走近看看孫兒們，笑道：“福全啊，你這小肚子，是不是飯量又漲了？”

    “皇祖母，我們想去看皇阿瑪?！毙顓s開門見山地對(duì)祖母道，“乾清宮的太監(jiān)說，要拿您的口諭?！?/br>
    “你們?nèi)ミ^了?！庇駜旱哪樕D時(shí)冷了幾分。

    “皇阿瑪不見我們?！备Ｈ氯碌溃盎拾斦f他累了，要睡覺。”

    玉兒心中嘆息，面上平和地說：“那你們還來找我要口諭？”

    玄燁點(diǎn)頭：“有了皇祖母的口諭，我們就能直接進(jìn)去了?！?/br>
    玉兒背過身：“既然阿瑪他不見你們，你們不必再?gòu)?qiáng)求，回去吧?！?/br>
    玄燁走上前，抓著祖母的手，仰著腦袋懇求：“皇祖母，我想見阿瑪。”

    “見他做什么？”

    “向阿瑪請(qǐng)安?！?/br>
    玉兒?jiǎn)柛Ｈ骸澳隳?？?/br>
    福全憨直，幾乎要把擔(dān)心阿瑪是不是被祖母關(guān)起來的話說出口，玄燁卻先跪下了，懇求道：“皇祖母，就讓我們看一眼，給阿瑪磕個(gè)頭。”

    “柔嘉，帶福全出去?！庇駜旱馈?/br>
    “是?！毙」鞔饝?yīng)下，拉著福全走，福全很是義氣，擔(dān)心弟弟受罰，怯怯地懇求，“皇祖母，您別罰玄燁?！?/br>
    他們離去后，玉兒把玄燁拉起來，帶到桌前，抱他坐上自己的椅子，指著桌上的一切問孫兒：“這些是什么，玄燁認(rèn)得嗎？”

    “這是奏折，皇祖母在看奏折?！毙罴创?。

    玉兒?jiǎn)枺骸白嗾凼亲鍪裁从玫模俊?/br>
    玄燁應(yīng)道：“知天下事，是皇阿瑪?shù)难劬投??！?/br>
    玉兒說：“對(duì)，是你皇阿瑪?shù)难劬投?，可它們現(xiàn)在都在這里，在慈寧宮，這里該是皇祖母頤養(yǎng)天年的地方，可是皇祖母，卻在做你阿瑪該做的事?！?/br>
    玄燁悲傷地問：“皇祖母，阿瑪病了嗎？”

    “玄燁你告訴奶奶，眼前的一切，你知道些什么，心里有什么疑惑，有什么不甘心，統(tǒng)統(tǒng)告訴我。”玉兒循循善誘，“告訴奶奶，你為什么要去見阿瑪？”

    “額娘每天都偷偷地哭，她還以為我不知道。”玄燁眼中含淚，老老實(shí)實(shí)對(duì)祖母道，“皇祖母，阿瑪他，真的要去做和尚嗎？”

    “你都知道？”玉兒說，“書房的小太監(jiān)說的？”

    玄燁應(yīng)道：“是大李子去打聽的，皇祖母對(duì)不起，我不該偷偷讓大李子去打聽?！?/br>
    玉兒很難過：“你還這么小，為什么要知道這些事，你怎么能想得明白呢？傻孩子?！?/br>
    玄燁卻搖頭，小小的人，鄭重其事地說：“皇祖母，我不小了，皇阿瑪比我小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做皇帝了?！?/br>
    玉兒的心，砰砰直跳，她緊張地看著孫兒：“那么玄燁，你想做皇帝嗎？”

    玄燁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想，如果皇阿瑪不做皇帝了，玄燁愿意做皇帝?！闭f著說著，悲傷起來，垂下腦袋說，“但是我不會(huì)，我也不愿皇阿瑪去做和尚，他去做和尚，額娘怎么辦，額娘要去做尼姑嗎？”

    玉兒說：“尼姑不是和尚的老婆，只是女僧人?！?/br>
    玄燁笑了：“皇祖母，我當(dāng)然知道啦?！?/br>
    玉兒哭笑不得，將孫子摟在懷里：“玄燁，有你這句話，奶奶就安心了?；拾斔眢w不好，我們一起來守護(hù)他照顧他，等他慢慢好起來，繼續(xù)做皇帝該做的事，讓皇阿瑪來教你如何做皇帝。他不會(huì)做和尚，玄燁放心，皇阿瑪絕不會(huì)做和尚?！?/br>
    第675章 額娘不能同情你，不能可憐你

    玄燁窩在祖母懷里，貼心地說：“皇祖母，我不怕，皇祖母也不要怕，有玄燁在?！?/br>
    玉兒松開懷抱，為孫兒整一整衣襟：“好孩子，皇祖母帶你去見你阿瑪?！?/br>
    可是她牽著玄燁的手，才走了兩步，就頭暈?zāi)垦?，下意識(shí)地伸手往邊上扶，卻把架子上的瓷瓶推倒在地上。

    碎裂聲響，柔嘉和福全立刻跑進(jìn)來，見玄燁苦苦支撐著祖母，孫兒們齊齊上來攙扶著她。

    玉兒站穩(wěn)了，宮女太監(jiān)也都跟了進(jìn)來，簇?fù)碇侍蠡貙嫷钊ァ?/br>
    皇后和元曦紛紛趕到，玉兒告誡她們不要大驚小怪，別驚動(dòng)了大臣們。

    太醫(yī)說皇太后是累了，靜養(yǎng)幾日能恢復(fù)精神，算起來，這些日子，為了國(guó)事cao勞，玉兒每天睡不足兩個(gè)時(shí)辰。

    “年紀(jì)漸漸大了，就算睡得再晚，早晨也睡不著，我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庇駜簩?duì)皇后和元曦說，“我沒事，過慣了安逸的生活，這一陣突然忙起來，習(xí)慣了就好。”

    她自己捧著碗，慢慢地喝下安神湯，只聽皇后嘀咕了一聲：“您幾時(shí)過過安逸的生活？”

    殿內(nèi)一片寂靜，玉兒笑了笑，繼續(xù)把藥喝完。

    是日傍晚，石榴做好了素齋，如往日一樣，跟隨小姐去乾清宮。

    她問元曦難道不用伺候在太后跟前，元曦道：“我們都杵在那里，外頭就知道太后出事了，弄得人心惶惶，再有什么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如何了得?！?/br>
    來到乾清宮暖閣外，照規(guī)矩檢查飯菜驗(yàn)毒，元曦此刻才聽乾清宮的人說：“佟娘娘，今日三阿哥和二阿哥一道來過。”

    “玄燁？”元曦有些意外，看看石榴，“那孩子怎么了？”

    石榴搖頭：“奴婢不知道?！?/br>
    她們見到了福臨，石榴擺下飯菜就退了出去，福臨慢條斯理地吃著，元曦問他：“玄燁來過？”

    “來過，但我沒見他們?！备ＥR道，“我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不該讓他們看見，見了，也不知該說什么好?！?/br>
    元曦苦笑：“皇上還有這份心思，可見是脫不了紅塵的，您真的什么都不在乎，還會(huì)在乎自己在兒子們面前的模樣嗎？”

    福臨沒說話，繼續(xù)默默地吃飯。

    元曦道：“皇上，太后病了?！?/br>
    福臨倏然抬起頭，飯菜含在口中，停止了咀嚼。

    元曦垂眸道：“是累的，今天和玄燁、福全說著話，好好地就暈了。太醫(yī)說沒有大癥候，但身體很虛弱，聽蘇麻喇姑姑說，太后這些日子，每天不過睡兩個(gè)時(shí)辰。如此，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

    福臨低下頭，繼續(xù)吃飯，大口大口地往下塞，他每天都這么吃，看起來很香，其實(shí)只是為了維持生命。不過只要他還肯活著，所有人都知足了。

    夜深人靜，紫禁城里的燈火漸漸熄滅，乾清宮值守的侍衛(wèi)和太監(jiān)交接班，卻見皇帝從門里走出來。

    大太監(jiān)迎上來問：“皇上，這么晚了，您要上哪兒去？”

    “去慈寧宮?！备ＥR說著，走向一邊提著燈籠的人，親手拿過燈籠，道，“你們別跟來，我去去就回?！?/br>
    眾人不敢阻攔，送到乾清宮門外就止步了。

    福臨獨(dú)自提著燈籠往慈寧宮走，這條道，曾是他在紫禁城里最不喜歡的一條路，他害怕去見母親，對(duì)慈寧宮的一切，充滿了恐懼和敬畏。

    “皇上？”慈寧宮門外的太監(jiān)，很是驚訝地看著皇帝，趕緊給皇帝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