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節(jié)
“他們?nèi)粢獨(dú)Ⅵ棸?,必定大快人心,可他們?nèi)粢源苏J(rèn)定朕無能,而要逼宮,朕亦無力抵抗?!毙钫f道,“范先生,比起當(dāng)年攝政王,鰲拜更難對付是不是?” 范文程道:“皇上,您能不能舉例幾件事,是鰲拜做得對的,辦得好的?” 玄燁一愣,細(xì)想想,的確也不少。 可范文程說:“就那湯若望一事,鰲拜雖手段殘忍,可臣卻贊同他的觀點(diǎn)。大清入關(guān)二十多年了,反清復(fù)明的勢力,從未消亡。您看,您都做皇帝的,當(dāng)年的人該老了,新出生的青壯,根本就沒經(jīng)歷過朱姓皇朝,可他們還是要反??梢娙珖舷拢裥母?,而那些洋人,帶來些新鮮事物,帶來離經(jīng)叛道的思想,不知會教唆出一批什么樣的人。固然他們有他們存在的價值,但絕不適合,在眼下的大清流傳開。” 玄燁微微蹙眉,心中并不能完全認(rèn)同。 范文程說:“鰲拜一記重拳,至少為皇上,解除了十來年的麻煩。這個人,罪孽滔天,可他也并非一無是處,請皇上冷靜看待?!?/br> 第718章 做了皇后,還能留劉海嗎 玄燁有心來探望范文程,不想范先生卻說了很多并不能順?biāo)囊獾脑?,回紫禁城的路上,見玄燁悶悶不樂,佟國綱問他:“范先生說了什么嗎?” “舅舅,范先生替鰲拜說話?!毙詈苁?,“鰲拜十惡不赦,可是范先生卻叫我看看他對朝廷的益處,簡直匪夷所思?!?/br> 佟國綱道:“皇上,鰲拜雖然力大無窮,高大威猛,可他到底也上年紀(jì)了,您真想要鰲拜死,臣一人之力,足以對抗。可是臣想把這個機(jī)會,留給皇上您自己,等有一天您變得強(qiáng)壯,手刃逆賊。” “舅舅,我能打得過他嗎?” “一定能?!?/br> “可我若現(xiàn)在就像讓他死呢?!毙畹男念澚祟?,也許成為帝王的第一步,就是把生死看淡,他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終于說出了這樣的話。 “如果不是他挑起漢民與朝廷的矛盾,那些人不會來刺殺朕,額娘就不會死?!毙顫M眼悲戚和仇恨,“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br> “今次三大臣遭誅,四大輔臣意見相左,遏必隆一貫依附鰲拜,索尼與鰲拜本是多年不和,此番卻保持中立,不參與其中不表態(tài),等同是給了鰲拜助理。事實(shí)上,索尼另有所圖,不過是想借用鰲拜,來對付蘇克薩哈?!辟V分析道,“至于遏必隆,他是個墻頭草,眼下鰲拜強(qiáng)大,他依附鰲拜,來日鰲拜伏法,他可以直接倒戈,像當(dāng)年蘇克薩哈背叛攝政王多爾袞一樣,拿出一摞摞的罪名?!?/br> 玄燁眼眸晶亮,認(rèn)真地聽舅父說。 佟國綱溫和含笑:“皇上,別急,眼下雖然有很多人,慘遭鰲拜屠戮,可幾大政權(quán)互相制衡,能給您足夠的時間來成長,從中學(xué)到的,可比書本上多百倍千倍。您要變得更殘忍一些,硬起氣心腸,這也是為人臣子的宿命?!?/br> 玄燁心里舒坦多了:“這樣一想,范先生的話,都有道理,難怪皇祖母對他尊敬有加?!?/br> “太宗一朝,臣尚年幼,但也知太宗任人唯賢,眼光獨(dú)到。”佟國綱道,“皇上,您一定會成為像太宗一樣,鷹揚(yáng)天下的霸主?!?/br> 回到宮中,玄燁就把今日的經(jīng)歷,全告訴了祖母,玉兒已經(jīng)習(xí)慣了孫兒什么事都會對她說,她總是耐心地聽著,即便有反對或不認(rèn)同的地方,也會溫和地向玄燁解釋。 祖孫倆有商有量,玄燁從不覺得自己是被祖母束縛,這與他父親,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想來也是,歷朝歷代,賢主有,昏君亦有,誰說天命之子,就必須是優(yōu)秀而非凡的,玉兒若早些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該多好。 “禮部和內(nèi)務(wù)府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你阿瑪在世時,經(jīng)歷過多次選秀,大臣們和宮里,都有經(jīng)驗(yàn)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要選皇后。”玉兒對玄燁說,“皇祖母最后問你一次,你愿意遵從我的安排嗎,雖然皇祖母當(dāng)年也問過你阿瑪,且結(jié)果并不如人意,可今天,皇祖母還是要問你。玄燁,你一旦答應(yīng),立刻就要昭告天下,各地秀女,即刻準(zhǔn)備上京?!?/br> 小玄燁一臉緊張:“各地秀女?皇祖母,要選這么多人嗎?” 玉兒樂了,忙道:“一后一妃足以,將來再慢慢充盈后宮。此外,秀女們并非只嫁皇帝,親王貴族子弟的婚事,也要從這些秀女里選,這些事,皇祖母會為替你安排好?!?/br> 玄燁像是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一下子就要選那么多人,像皇阿瑪那樣多?!?/br> 玉兒卻說:“你阿瑪在世時,東西六宮都沒住滿,真不算多,而將來……” 祖母話到一半,并沒有在說下去,玄燁好奇:“將來什么?!?/br> 玉兒看著玄燁,她不知道孫兒會不會也是個癡情種,不知道玄燁將來的愛情會從何而起,更想象不出,孫子會不會是個薄情寡義的君王。 “將來人多了,還怕不夠住。”玉兒道,可她心里本想說的是,擔(dān)心玄燁將來見一個愛一個,現(xiàn)在的擔(dān)心,都成了笑話。 玄燁道:“我會好好待皇后和妃子,您放心?!?/br> 玉兒笑道:“皇祖母對你沒什么要求,皇祖母也不曾約束過你阿瑪,將來與后妃之間的事,都是你自己的事,知道了嗎?” 玄燁起身,鄭重地說:“請皇祖母下旨,為孫兒選秀?!?/br> 如此,日落前,宮里的旨意就飛向全國各地。 京中貴族之家最先得到消息,皇帝這次真的要從八旗秀女中選皇后,再也不是科爾沁的格格,一朝中選,便注定飛黃騰達(dá),各家各府無不燒香拜佛,期待著奇跡出現(xiàn)。 此番選秀,異于往常,也將是唯一一次不同之處,便是秀女年齡的限定。 只因皇帝尚年幼,秀女年紀(jì)便以玄燁之齡為下限,如此,索尼的孫女和遏必隆的女兒,都能入列。 遏必隆府上接到旨意,家里便大張旗鼓地準(zhǔn)備起了選秀事宜,原先礙著外人說閑話,還不敢大大方方地找人來指教靈昭,現(xiàn)在好了,琴棋書畫禮儀規(guī)矩,甚至是討好男人的功夫,從圣旨下達(dá)的那天起,靈昭再沒有屬于自己的時間。 她的jiejie,年紀(jì)也在選秀之列,可就因?yàn)殚L得不夠靈氣驚艷,簡直遭父親拋棄。靈昭每日累得兩眼發(fā)昏,長姐則悠哉悠哉,回過頭,還要被說是阿瑪偏心,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與她一樣,各家女兒們,都在接受著嚴(yán)苛的教導(dǎo),赫舍里府上,索額圖也費(fèi)盡心思找人來,想要教導(dǎo)侄女,可卻被索尼攔下。 “你的侄女是什么條件,你不知道?”索尼明知孫女已經(jīng)被內(nèi)定為皇后,依然裝作沒事人似的呵斥兒子,“別折騰她,有本事,你自己生個女兒?!?/br> 舒舒趴在爺爺?shù)臅郎?,一面寫字,一面聽三叔和爺爺吵架,不多久,爺爺進(jìn)來了。 “別理他。”索尼道,“舒舒,這些日子,可勁兒地玩吧,想要什么都跟爺爺說,想去哪兒,就叫你阿瑪額娘帶著去,你舅舅家里不是新生了小娃娃么,去看看如何?” 舒舒明亮的眼眸里,映著祖父滿腹心事卻又故作輕松的模樣,她微微一笑:“爺爺,我要是做了皇后,還能留劉海嗎?” 索尼一怔,咽了咽唾沫,尷尬地說:“真要是做了皇后,你若樂意留著,也沒人敢說你不是?!?/br> 第719章 欽安殿選秀 “那就好?!笔媸鏇_祖父一笑,低頭繼續(xù)寫字,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字跡筆鋒有了很大的長進(jìn),雖然抓蟲子踢毽子更有意思,但靜坐下來寫字,似乎也沒覺得多悶。 “舒舒,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聽見了什么?”索尼緊張地問,畢竟太皇太后再三叮囑,不能在出結(jié)果之前,就讓舒舒提前知道她的命運(yùn)。 “下人們說,遏必隆伯父家的jiejie,要做皇后了?!笔媸娴难劬褪?,都在筆墨中,頭也不抬地問祖父,“爺爺,是不是?” “這傳言,倒是由來已久,但他們也不想想,那孩子的出身?!彼髂岬?,“做皇后,過于自負(fù)了?!?/br> “皇上和先帝,都不是嫡出?!笔媸婺霉P蘸墨,換一張紙繼續(xù)寫,不以為然,“爺爺,我覺得,嫡庶本沒有區(qū)別?!?/br> “那是我的孫女心胸寬闊,但世人不會這么想?!彼髂岬溃耙擦T,那是別人家的事,與我們不相干?!?/br> 舒舒抬眸一笑:“和我們不相干?!?/br> “舒舒……”索尼喊著孫女的名字,卻說不出話,心中有不舍,也有隱憂,自己怕是活不了多少年,但這家業(yè)若要興旺,他必須將家業(yè)交給索額圖。 深宮里不能獨(dú)活,孫女若為中宮,想要站穩(wěn)腳跟,勢必要倚仗娘家,到時候,索額圖會如何控制她威脅她,而舒舒,能擰過她的叔父嗎? “爺爺?”舒舒見祖父出神,笑問,“您想什么呢?” 索尼走上前,欣賞了一番孫女的字,說道:“舒舒,記著爺爺?shù)脑?,將來,活在你自己的天地之下?!?/br> 這一年除夕和正月,宮里雖也擺宴,但年輕孩子們都不再入宮,像是為了選秀的公允,要一視同仁。 從正月起,全國各地的適齡秀女紛紛入京,中宮之位,關(guān)乎著大清的將來,康熙四年開年之后,中宮人選這一話題,足足熱鬧了小半年。 六月初,內(nèi)務(wù)府初選,一大清早,各家各府的馬車驢車就在紫禁城外依序排列。 佟國綱帶人前來巡視,見這光景,想起額娘提過元曦當(dāng)年參選的情景,不禁悲從中來,握緊拳頭,帶著侍衛(wèi)匆匆離去。 選秀順序,按八旗旗籍來,舒舒是正黃旗,她選完出來,后頭還大排長龍。 索尼府上的馬車飛馳而去,好些人伸頭張望,很快就有消息傳來,索尼大人的孫女,入選了。 這消息傳到鰲拜府上,鰲拜怒目圓睜:“她腦袋上那么大一個疤,內(nèi)務(wù)府的人都瞎了嗎?” 府里門客們勸說鰲拜不要去鬧,這指不定是內(nèi)務(wù)府的人收了索尼的好處,再有萬一,是太皇太后吩咐如此做,鰲拜跑去大吵大鬧,豈不是欺君犯上。 鰲拜怒道:“既然如此,還選什么選,直接指婚便是了,何必大動干戈欲蓋彌彰。我說呢,好端端地要把公主嫁到我們家,她就是想好了后面的事,送個公主來堵我的嘴。公主值什么錢,公主能生個兒子,將來繼承江山嗎?” 然而這是皇家的家事,太皇太后正月里就告知眾臣,一則為了避嫌,再則這是愛新覺羅的家務(wù)事,雖說皇后母儀天下關(guān)乎著國家的命運(yùn),但這都是后話,在那之前,一切由她和皇帝做主。 因此,外臣一概不得干涉此次選秀,更別說跑去皇宮抗議了。 可不論如何,鰲拜咽不下這口氣,沒等初選結(jié)束,京中就傳言滿天飛。 說赫舍里舒舒樣貌丑陋的有,說索尼買通內(nèi)務(wù)府的有,甚至說舒舒生辰八字不吉利,會給皇室?guī)?zāi)難這樣可怕的話語也有。 一時間,連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首輔大臣家的孫女如何如何。 養(yǎng)在深閨的舒舒,聽不見這些話,但是靈昭聽得見,她們再相見,已是在欽安殿,等待面圣,由皇帝親自做最后一次挑選。 整個六月,經(jīng)過層層篩選,最后到欽安殿面圣的,只剩下十二個姑娘,無不是家世顯赫,出身貴重。 比起前明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也有做皇后的機(jī)會,大清的皇后,最看重的還是家世。 年紀(jì)相仿的女孩子站在一起,一個個臉上稚氣未脫,卻又不得不帶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著穩(wěn)重,蘇麻喇來到,看得內(nèi)心感慨。 當(dāng)年為福臨第一次選秀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可憐元曦她,沒能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媳婦進(jìn)宮。 而皇上還那么小,就要上趕著成家娶媳婦,當(dāng)年福臨好歹只是先訂婚,皇上如今,才堪堪十二歲。 “嬤嬤。”姑娘們見到蘇麻喇,紛紛欠身行禮。 “各位小姐,太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已經(jīng)到了,但皇上尚有課業(yè)未完,要再等半個時辰,請你們稍作休息?!碧K麻喇和氣地說,“到時辰了,自然會有人來接各位進(jìn)殿。” “是?!北娙她R齊答應(yīng),等蘇麻喇一走,孩子們個個兒都xiele氣。 宮女們搬來凳子,請秀女們坐下休息,又是端茶遞水,殿內(nèi)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但女孩子之中,只有靈昭正襟危坐,一動不動,邊上的姑娘們捧著茶碗喝水,禁不住互相竊竊私語。 “喝茶嗎?”舒舒就挨著靈昭坐,將茶遞給她,“早晨進(jìn)宮到現(xiàn)在,都三個時辰了,渴壞了?!?/br> 但舒舒才說完,就有秀女忍不住,請宮女帶她們?nèi)ソ馐?,而家人為了今日靈昭不在御前失儀,昨天晚上起,就限制她喝水,也前天起,她沒正經(jīng)吃過一口飯。 現(xiàn)在的靈昭,餓得頭暈眼花,嘴干舌燥。 “不了,我不渴?!膘`昭說,“謝謝你?!?/br> “那我喝了。”舒舒說著,爽快地喝下大半碗。 靈昭看著舒舒的咽喉咕嘟咕嘟地滾動,禁不住舔了舔嘴唇,低下頭,抓緊了手里的帕子。 “喝一口吧,潤潤唇也好?!笔媸嬗譁愡^來,“你的嘴唇,都起皮了,不好看?!?/br> 靈昭一慌張,立刻請宮女拿來鏡子,她的氣色極差,長時間不喝水,嘴唇上枯了一層干皮。 只見舒舒把茶水遞過來,笑道:“喝吧?!?/br> 靈昭伸手,半途又縮回來,警惕地說:“我一直以為,你不會主動和人說話的,過去我找你玩耍,你也不搭理人?!?/br> “那現(xiàn)在不一樣?!笔媸嫖⑽⒁恍?,“我們的身份,不一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