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云怯怯道：“奴婢有句話……”

    靈昭沒好氣地瞪著她：“說便是了?！?/br>
    冬云道：“皇上他……是能狠下心的人呢?！?/br>
    靈昭不自覺地咽了咽唾沫：“是啊，指不定哪天，就沖著我來了，我又何必為了一個奴才惋惜，將來誰來惋惜我?！?/br>
    這件事，隨著赴宴看戲的女眷離宮，迅速散入京城，人人都知道，皇后身邊換人了。

    不知是佟家吃了啞巴虧，還是赫舍里氏一族的清理門戶，但這兩家，怕是從此要對上了。

    佟國維從衙門趕回家中，闖到母親房里，佟夫人的確臥病在床，而石榴也在她身邊。

    “你怎么回來了？”佟國維怒道，“而且皇后身邊，已經(jīng)有了新人，石榴，你還回得去嗎？”

    “二爺，奴婢如今是自由身了?！笔竦?，“既不是佟家的奴才，也不是宮里的宮女，這是皇上給奴婢的賞賜。至于其他的，二爺就不必知道了?！?/br>
    “什么叫我不必知道？你對得起我jiejie嗎？你難道不該守在皇上身邊嗎？”佟國維威脅道，“你必須回去，回到皇后身邊去，哪怕回到皇上身邊去，你必須回宮，還沒到你能走的時候。”

    佟夫人冷聲道：“我還沒死呢，你要造反嗎？從今天起，石榴是我的女兒，你要叫一聲jiejie，再讓我聽見你對她大喊大叫，我就讓你哥哥把你趕出去，佟家還輪不到你做主?！?/br>
    佟國維不敢忤逆母親，但還是直言：“靠我哥那副心腸，我們佟家早晚被人踩在腳底下，額娘您心里明白的很?！?/br>
    “出去吧，我還想多活幾年?！辟》蛉说?，“立刻出去?！?/br>
    佟國維憤憤離去，走在回廊下，越想越生氣，忽地停下腳步，眉心緊鎖，眼中漸漸溢出陰沉的氣息：“皇上，舅舅是為了你好。”

    那邊廊下，佟傾弦躲在柱子后頭，生怕被父親發(fā)現(xiàn)，等父親走了，才露出腦袋。

    “阿瑪怎么生氣了？”傾弦問身邊的下人，“難道阿瑪發(fā)現(xiàn)我不在房里練琴了？”

    “許是朝廷的事吧?！辨九畟儜?yīng)道，而后便央求，“小姐，回去練琴吧，被二爺發(fā)現(xiàn)的話，奴婢們會被打死的。”

    “我不去，他再逼我，我就上吊死了?！毙⌒〉墓媚锱?，“阿瑪瘋了，他已經(jīng)不是我的阿瑪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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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2章 朝廷沒有錢

    傾弦發(fā)了一通脾氣，撒腿就跑，婢女嬤嬤們急得跟著追。

    石榴聽見動靜，不禁向門前張望，佟夫人道：“沒事，必定是丫頭們捉傾弦回去練琴?！?/br>
    “是，奴婢聽小姐在宮里向皇后娘娘提過?！笔駪?yīng)道。

    佟夫人嘆息：“不知國維是怎么想，早些年由著這孩子沒規(guī)沒矩，現(xiàn)在突然改變態(tài)度，日日逼著她學(xué)規(guī)矩學(xué)本事，傾弦哪里坐得住，在家成天的鬧，這個家，再不是從前那樣了?！?/br>
    石榴道：“老夫人，奴婢……”

    “石榴，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兒，不要再自稱奴婢了。”佟夫人捧著石榴的手說，“看著你，就像看見曦兒?！?/br>
    石榴心中一陣酸楚，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還望您勸勸二爺，不要利用傾弦小姐有非分之想。不然皇上對皇后娘娘情意之重，皇后娘娘的的精明冷靜，只會讓佟家吃苦頭。”

    佟夫人想了想，溫和地說：“石榴，從此你是我的女兒，你想伺候我終老也好，嫁人也好，又或是另去別處過活，我都不會攔著你。但有一件事，從今日起，就把你在紫禁城里看見的聽見的，全都忘了吧。這樣，才真正是皇上和皇后給你的恩典?！?/br>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石榴一面問，一面反省自己方才說的話。

    “孩子，聽我的，都忘了吧?！辟》蛉诵Φ?，“咱們娘兒倆作伴，好好替元曦活著，看大清在皇上的手里強(qiáng)大昌盛。”

    石榴含淚道：“夫人，奴婢明白了?！?/br>
    紫禁城中，坤寧宮換掌事宮女這事兒，被嘀咕了好幾天，靈昭每到中宮來回話，都會盯著桑格看上幾眼，可也不過是個溫和穩(wěn)重的下人，并沒有什么特別。

    皇后還不經(jīng)意地，向靈昭提起，桑格原是她額娘房里的丫頭，長大和管家的兒子成了親，祖祖輩輩都在赫舍里家中當(dāng)差。

    此番家里聽說石榴要回佟家照顧老夫人一陣子，擔(dān)心她產(chǎn)后調(diào)養(yǎng)，就把有過產(chǎn)育經(jīng)驗(yàn)的桑格送來了。

    “咱們都是一樣的，家里就怕我們在宮里吃不好睡不好?！北藭r舒舒對靈昭說，“祖母年事已高，如今一天里大半天都是躺著，已經(jīng)不能理事也沒力氣玩樂，剩下的精神都在惦記兒孫，我不愿她cao心，就答應(yīng)了。”

    言至此，靈昭還能說什么。

    自從雅圖長公主忽然返京那一回，靈昭就明白皇后不會事事向自己交代，就連那么柔弱的太后，這次都告誡她，不要管坤寧宮的事。

    今日，靈昭再來坤寧宮，剛好阿哥所抱了二阿哥來，皇后抱著兒子在屋里轉(zhuǎn)悠，拿撥浪鼓逗他高興。

    抬眼見靈昭來了，舒舒笑道：“正醒著呢，你要抱抱嗎？”

    靈昭搖頭：“臣妾不會抱孩子，小阿哥還那么柔軟，臣妾怕弄疼了他。”

    舒舒大大方方走來，抱著讓靈昭看看孩子，說道：“是不是比剛出生那會兒，漂亮些了？他們都說承祜長得像我，你看呢？”

    “臣妾瞧著也像您。”靈昭敷衍著，而后便正經(jīng)道，“臣妾來，是想與您商議太皇太后六十大壽?！?/br>
    “哪一年來著？”

    “康熙十一年二月?！膘`昭說，“兩年時間用來準(zhǔn)備，臣妾不知是否來得及，很是忐忑。”

    舒舒將承祜遞給奶娘，請靈昭坐下，說道：“兩年當(dāng)是足夠了，但皇祖母一向節(jié)儉，向來不愿為她個人之事，令宮中大費(fèi)周章，我想這件事，要先征得太皇太后答應(yīng)?！?/br>
    “太皇太后六十大壽，若不慶賀，實(shí)在說不過去?！膘`昭道，“顧及皇上的體面，臣妾認(rèn)為太皇太后必然答應(yīng)，只是用度之上，不能違了太皇太后的心愿?！?/br>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扣扣巴巴壓著銀子，還要你體體面面辦大壽，如何使得?！笔媸娴?，“不如你預(yù)估一個數(shù)目，我和你一道去慈寧宮請旨，怎么也哄得太皇太后答應(yīng)才是?！?/br>
    靈昭命冬云呈上折子，說道：“臣妾翻閱宮中留存的前明舊檔，參照他們舉辦壽宴的規(guī)模，依著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喜好，和近年來除夕中秋大宴的花銷，預(yù)估了這個數(shù)目，請皇后娘娘過目?！?/br>
    舒舒翻看折子，上面一筆筆一樁樁都記得仔細(xì)，靈昭預(yù)估的花銷是二十萬兩白銀，已是精打細(xì)算到了極致。

    “連慈寧宮修繕也算進(jìn)去了？”舒舒問道。

    “是，但是否修繕，還是要請?zhí)侍簏c(diǎn)頭。”靈昭說道，“此外在別處修建行宮，作為太皇太后休養(yǎng)散心之處，也在臣妾的設(shè)想里，但這些事，要皇上定奪?！?/br>
    “你去乾清宮問皇上吧?！笔媸鎸⒄圩舆f給靈昭，“雖然我這么說，頗有些自以為是，但這是你一個人的功勞和心血，我跟在一旁，就撿現(xiàn)成便宜了?！?/br>
    靈昭忙起身：“若非娘娘支持，臣妾也做不到這一切，是娘娘信任臣妾，底下的奴才才對臣妾馬首是瞻?！?/br>
    舒舒莞爾：“去吧，倘若皇上駁回，太皇太后也駁回，咱們再一起商量?！?/br>
    靈昭不置可否，一時不敢接。

    舒舒命桑格將折子交給冬云拿著，她提醒道：“二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shù)目，但皇上給祖母賀壽，二百萬兩也花得高興，可是咱們國庫里，拿不出二百萬兩?；噬险f過，他從小就知道，朝廷沒有錢。“

    靈昭無奈地說：“娘娘，二十萬兩，已經(jīng)是極限，再省下去，寒酸的壽宴，不如不辦的好。”

    舒舒笑道：“你坐下，聽我慢慢說?！?/br>
    她示意桑格帶人離去，而后才對靈昭說：“這二十萬的賬，你拿給皇上看，將其中的難處也告訴皇上，二十萬再不能讓。然后和皇上合計(jì)，另做一本賬，我想著，至少往五十萬上算?！?/br>
    “五十萬？”靈昭驚呼，連連搖頭，“若是有銀子，五百萬臣妾也花得了，可是太皇太后她……”

    舒舒笑道：“五十萬把太皇太后嚇一跳，完了你往下壓，一口氣壓了三十萬，她老人家還能不點(diǎn)頭嗎？”

    靈昭不安：“娘娘，太皇太后會不會發(fā)現(xiàn)，臣妾故意欺騙她。”

    舒舒笑道：“所以先問皇上，讓皇上去騙太皇太后?！?/br>
    靈昭更不安了，萬一皇帝覺得她狡猾怎么辦，她不把皇后供出來，就要自己承擔(dān)，若把皇后供出來，指不定皇帝又覺得有道理，反而成了皇后的功勞。

    離開坤寧宮時，靈昭滿心糾結(jié)，但想來想去，要讓太皇太后安心地接受慶賀六十大壽這件事，非得走這一步。

    毫無疑問，壽宴花銷二十萬兩銀子，太皇太后必定嫌多，可再往下壓，這事兒實(shí)在辦不了。

    靈昭感慨，自己一門心思精打細(xì)算，自以為預(yù)估了最合適的數(shù)目，卻忘了再少的錢，在太皇太后眼里都是“浪費(fèi)”。

    而平日里大事小事都不管的皇后，關(guān)鍵時刻，別人想不到的，她就能想到。

    “娘娘，皇后娘娘駁回了嗎？”冬云問道，“您怎么不高興呢？皇后娘娘故意刁難您嗎，您為此幾個晚上沒睡好，她一句話就打發(fā)了嗎？”

    “別胡說，皇后沒有為難我?！膘`昭嘆道，“可她明說不想搶我的功勞，我反而更為難?！?/br>
    坤寧宮里，舒舒抱著吃了奶的兒子哄睡，一面思索著方才的事，喚來桑格道：“你去告訴大李子，留神這幾日皇上得閑的時間，讓他派人到翊坤宮傳話，問昭妃娘娘是否要面圣。但叫他暫時先別對皇上提，昭妃那兒還沒合計(jì)好呢。”

    桑格領(lǐng)命，去過后，不久歸來，向舒舒道：“李公公說，皇上打算近日侍奉太皇太后和太后同謁孝陵，請皇后娘娘早做準(zhǔn)備?！?/br>
    舒舒奇怪：“既不是忌日，也沒有大節(jié)，這會兒去做什么？”

    桑格道：“聽李公公的意思，皇上是想去祭告先帝，他得了嫡皇子?！?/br>
    舒舒抱著兒子輕輕晃悠，想了半晌，笑道：“你猜石榴若在，她會怎么說?！?/br>
    桑格搖頭：“奴婢才進(jìn)宮，可猜不著?！?/br>
    舒舒道：“石榴姑姑一定會說，皇上，難道是要去膈應(yīng)先帝嗎？”

    桑格很驚訝，但想了想，輕聲問：“您是說，先帝將孝獻(xiàn)皇后所生之子，稱為第一子，嫡皇子之事？”

    “是啊，但愿是我多想了?！笔媸娴溃澳闳ジ嬖V大李子，我會準(zhǔn)備。太皇太后很久沒出遠(yuǎn)門了，車駕舒適，才是最重要的?！?/br>
    當(dāng)日，乾清宮就傳下旨意，擬在四月中旬，侍奉太皇太后和太后同謁孝陵，并游幸京畿一帶，于五月初回宮。

    突然多出來的事，靈昭少不得又要跟著忙，而她的折子在手里壓了三天，大李子每天都來告訴她，皇帝幾時得閑。

    這樣拖下去不是法子，四日后，靈昭終于決定來乾清宮請皇帝裁奪。

    玄燁仔細(xì)看了靈昭遞上的折子，逐行逐字，一筆都沒漏下，末了抬起頭，看著靈昭說：“這些，都是你自己摸索的？”

    靈昭欠身：“是，這幾年經(jīng)辦宮中大小宴席，臣妾也算有經(jīng)驗(yàn)，但臣妾終究資歷尚淺，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壽，乃國之大事，所以還要請皇上示下。”

    “皇……”玄燁本想問，皇后看過沒有，話到嘴邊，改成了，“皇祖母必然高興，只不過二十萬兩，在皇祖母眼里，必定是奢侈浪費(fèi)。”

    靈昭抿了抿唇，問道：“皇上，二十萬兩，是宮里能省的極限。”

    玄燁說：“是啊，朕瞧著還有些緊巴巴的，還想許你二十五萬?！?/br>
    靈昭定下心，鼓起勇氣道：“所以有件事，臣妾想征得皇上同意后，再啟奏太皇太后?！?/br>
    第833章 哪里不如她

    玄燁聽罷靈昭的請求，她打算先與太皇太后一個虛高的數(shù)額，之后再削減節(jié)省，好讓她老人家心里有所緩和。

    但這于她的良心，的的確確有欺瞞之意，若是叫太皇太后察覺，很可能因此動怒，要是皇帝能擋在前頭，就萬無一失了。

    靈昭屈膝道：“臣妾所愿，是能為太皇太后、為皇上舉辦一場體面的壽宴，絕無私心與非分之念，還望皇上不要誤會臣妾的心意。”

    玄燁笑道：“你想坑了朕，讓朕在慈寧宮墻下罰站嗎？好大的膽子，敢騙太皇太后，朕都不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