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嬪說：“真可笑，你倒是鎖啊?！?/br>
    榮常在忍不住問：“慧嬪娘娘，大阿哥并不想和您玩耍，大阿哥他……”

    “過去你們跟在我屁股后頭，jiejiemeimei的多親熱？”慧嬪瞪著榮常在道，“突然之間，你們得寵了生孩子了，不僅不搭理我，還在背后嘲笑我是吧？榮jiejie，你身份低微，對大阿哥沒好處，我已經(jīng)為你想了最好的出路，我來撫養(yǎng)大阿哥，大阿哥從此有了高貴的母親，將來才有出息。”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但見慧嬪徑直沖到大阿哥面前，她自己個頭也不大，要抱起三歲的孩子不容易，加上大阿哥受驚，大喊大叫，兩人險些就摔倒在地上。

    榮常在急得上前去抱過大阿哥，慧嬪狼狽地站起來，呵斥道：“把孩子給我，我是為了你們母子好?！?/br>
    靈昭已經(jīng)忍無可忍，厲色道：“來人，將慧嬪送回鐘粹宮，之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一個人從鐘粹宮出來?！?/br>
    慧嬪大怒：“鈕祜祿靈昭，你敢……”

    然而不等慧嬪發(fā)狂，已有中年嬤嬤上前動手，她那么嬌小，跟捉小雞似的就把人拎走了?；蹕宓拇蠛按蠼校絹碓竭h(yuǎn)，榮常在抱著大阿哥跪在了地上，嚇得瑟瑟發(fā)抖。

    靈昭冷靜下來，吩咐榮常在：“送大阿哥回去，好好安撫他，到了時辰你自己離開，阿哥所有阿哥所的規(guī)矩，縱然你是生母，也不能僭越。”

    “是……”榮常在抱著孩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場鬧劇匆匆散場，那之后慧嬪當(dāng)真被昭妃禁足，雖然一時消停了，可留給榮常在的陰影揮不去，而她萬萬想不到，更大的噩夢，這才開始。

    圣駕離宮后的第四天，按計劃皇帝應(yīng)該已經(jīng)侍奉太皇太后去往天津衛(wèi)游幸，卻在這一日，京城出現(xiàn)時疫。

    消息剛傳入宮中，各門封鎖不久，宮里也有人病倒，鐘粹宮就傳來消息，說慧嬪高燒不退，要求看太醫(yī)。

    “她是真的病了嗎？”靈昭問，“你們親眼所見嗎？”

    第836章 京城時疫

    這些年，靈昭處理過宮中大小無數(shù)的事，唯獨(dú)沒有經(jīng)歷過時疫，眼下尚不知時疫嚴(yán)重的程度，可太醫(yī)告訴她，能被稱為時疫，那必定已經(jīng)造成了大范圍的傳染和死亡。

    可是眼下，誰也不在宮里，皇帝不在，太皇太后不在，連皇后都不在……

    “娘娘，鐘粹宮宣太醫(yī)，您準(zhǔn)不準(zhǔn)？”底下的人，催醒出神發(fā)呆的靈昭。

    “準(zhǔn)，但是……”靈昭回過神，努力鎮(zhèn)定下來，“將應(yīng)對時疫最有經(jīng)驗的太醫(yī)，派去阿哥所照顧皇子公主，派去寧壽宮照顧太嬪們，鐘粹宮也要去人，你們自行安排。此外所有人，除了巡防的侍衛(wèi)，再不許有人擅自離開自己的住處?！?/br>
    眾人得令，將要散去，靈昭又喊下他們問：“景運(yùn)門值房可有消息？太皇太后一行到了何處，你們給皇上送消息了嗎？”

    且說為了皇帝出巡的安全，知道具體出巡路線的人少之又少，途經(jīng)各地都會做多手安排，誰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從自家門前過。

    因此當(dāng)時疫的消息傳到玄燁手中，已是當(dāng)日深夜。

    舒舒端著燭臺，玄燁眉頭緊蹙地看完急報，沉甸甸地說：“京中爆發(fā)時疫，染病之人皆高燒不退，已經(jīng)死了十一人?！?/br>
    “那宮里？”

    “宮里也出現(xiàn)了?！?/br>
    舒舒道：“昭妃一個人主持，她如何能應(yīng)對，她一定害怕極了?！?/br>
    玄燁起身道：“她必然害怕，但朕眼下更要顧及的是民心，朕必須立刻回京?！?/br>
    舒舒搖頭：“皇上，使不得?！?/br>
    玄燁道：“難道朕繼續(xù)游山玩水？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拋下百姓。舒舒，你留在這里，陪伴皇祖母與皇額娘，照顧好承祜，朕先回去?！?/br>
    舒舒卻放下燭臺，堅定地說：“皇上實在要回去，我也跟你走，承祜留給皇祖母便是了。”

    玄燁蹙眉：“不要意氣用事?！?/br>
    話音才落，大李子匆匆進(jìn)門：“皇上，太皇太后起了，請您立刻過去。”

    玄燁和舒舒隨手批了件衣裳，便往祖母的屋子來。

    他們住在沿途行宮中，因不是朝廷額外建造的宮殿，說白了就是一戶體面的大宅院，在屋子里繞兩步，就到了祖母門前。

    玉兒坐在床上，見了他們便道：“玄燁，京中時疫，你可知?！?/br>
    玄燁一臉凝重：“孫兒也是才剛得到消息，孫兒打算先回京城，留您與皇額娘，還有舒舒在這里暫避時疫?！?/br>
    “你不能回去，不能入京?！庇駜旱?，“玄燁，你的生命是大清之本，萬萬損不得?！?/br>
    “可是，皇祖母，朕若在此刻拋下京城百姓，必然大失民心。”玄燁嚴(yán)肅地說，“失了民心，還談什么國本。”

    玉兒冷靜地說：“你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也不是妙手回春的太醫(yī)，老百姓眼下根本不在乎皇帝到底有沒有和他們在一起，他們只要活下去。”

    玄燁垂首不語，手中握緊了拳頭。

    舒舒在一旁道：“皇祖母，只有昭妃獨(dú)自在宮中，孫兒擔(dān)心她會害怕，是不是給她寫信或是別的法子，讓她心里有所依靠。雖然生死有命，但紫禁城不能亂，希望她能鎮(zhèn)住。”

    玄燁沉聲道：“朕決定回京。”

    玉兒說：“那我們就一起走，到京城外駐扎不入城，如此皇帝既沒有丟下百姓去游山玩水，也不至于太過危險。你要知道，若是惡性的時疫，京城的城墻根本擋不住，就算我們?nèi)チ四线?，也很可能逃不過，我停在這里也無濟(jì)于事?！?/br>
    “是?！毙顟?yīng)道。

    “但你距離病源越遠(yuǎn)，必然越安全。玄燁，到京外駐扎，不入城，是底線，你再不能強(qiáng)求了?；首婺附?jīng)歷大小無數(shù)的時疫，我比你更明白，該如何應(yīng)對處置。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庇駜簣远ǖ卣f，“就這么決定，立刻啟程?！?/br>
    紫禁城里，靈昭六神無主地蜷縮在床角，滿心的彷徨和恐懼，讓她無法入眠。

    到今日傍晚，宮里已經(jīng)死了一個宮女，被發(fā)現(xiàn)高燒者又增加三人，整座皇城，完全陷入了恐慌。

    靈昭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逃過一劫，也許根本輪不到她來考慮紫禁城上下能否穩(wěn)住，自己就先染上了病。

    門前有動靜，靈昭緊張地抬起頭，卻是冬云進(jìn)來查看小姐睡了沒有，隔著帳子說：“您要早些睡，太醫(yī)說，自身強(qiáng)健才能抵抗住病魔，娘娘……”

    “冬云?！膘`昭忽然說，“我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倘若這一次我不幸……”

    “小姐，您胡說什么呢？”冬云急了。

    可不等靈昭再開口，門外就有人呼喚冬云出去，靈昭的心被揪起來。

    果然，她最害怕的事發(fā)生了，大阿哥發(fā)燒了。

    在所有人的阻攔下，靈昭沒能離開翊坤宮去阿哥所看一眼，而至天明，大阿哥和他的兩位乳母，伺候公主的宮女，底下粗使的小太監(jiān)，一下子倒了四個人。

    靈昭一整夜沒睡，更沒有胃口進(jìn)食，不論冬云怎么勸，她也沒法兒真正鎮(zhèn)定下來。

    這個時候，哪怕是阿瑪進(jìn)宮來，她至少有所依靠，可是所有人的人，都不在身邊。

    圣駕抵達(dá)京城外，已是這一天下午，玄燁本要快馬加鞭先行趕回，但玉兒擔(dān)心他到了之后，會冒險入城，不論如何也不許孫子離開自己。

    消息傳入紫禁城，聽說皇帝已經(jīng)在城外，靈昭頓時有了希望，即便隔著整座城，至少她知道玄燁在哪里，心里多少有了依靠。

    但緊跟著噩耗傳來，慧嬪沒能挺過高燒，歿了。

    靈昭一口飯噎在嗓子眼，硬生生吞下去，疼得她胸口欲裂。

    “我只想讓她消停些，讓她安靜些……”靈昭哭了，“她怎么就走了？”

    “小姐，您別太難過，這是時疫，誰也不想的?！倍苿竦溃斑@不是您的過錯，連皇上都在城外不進(jìn)來呢，您能有什么法子。”

    “大阿哥呢？”靈昭騰地站起來，就往門外走，“承瑞怎么樣了？”

    宮女們死死攔著，不讓靈昭出門，靈昭跌坐在門檻上，喃喃自語：“承瑞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

    是日夜里，承祜不住地啼哭，加之慧嬪病故的消息，令舒舒心慌意亂，生怕孩子的哭聲會惹皇帝煩躁。

    便命桑格去皇帝的營帳外聽聽，看承祜的哭聲會不會傳過去，可是桑格卻親眼看見皇帝離開了營帳，往城門方向去。

    大李子并沒有跟隨，他見了桑格，便道：“你回去告訴皇后娘娘，這幾日不要出營帳，皇上這一去，之后必然要與眾人隔離，太皇太后那兒，等日后再稟告?！?/br>
    “李公公，您怎么不攔著，皇上的身體可是天大的事?！鄙８竦?，“您叫奴婢，如何去稟告皇后娘娘?！?/br>
    大李子說：“皇上剛剛得到消息，太醫(yī)院已經(jīng)找到了應(yīng)對時疫的方子，時疫很快能得到控制，這你也告訴皇后娘娘，讓娘娘多少能安心些?！?/br>
    桑格搖頭，對大李子說：“李公公，皇上為什么非要回宮，您心里不明白嗎？您要奴婢，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大李子心中一顫，垂眸道：“桑格，以娘娘的胸懷，她絕不會計較?！?/br>
    然而，玄燁為何非要回紫禁城，且趁著黑夜避開所有人，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在得到太醫(yī)院的消息后，毫不猶豫地決定回來一趟，甚至沒來得及與舒舒商議?；蛟S，這件事本就沒得商議，他要舒舒如何能答應(yīng)，自己冒著生命危險，來見另一個女人。

    精疲力竭的靈昭，依然睡得很不踏實，似夢似醒，她和慧嬪發(fā)生的每一次口角爭執(zhí)，都重新在眼前出現(xiàn)，慧嬪那刻薄尖銳的言語，激得她一口氣喘不過來，猛地驚醒。

    靈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耳邊似聽見腳步聲，她驚恐地以為慧嬪的亡魂來找她索命，可是帳子掀開，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昏暗的光線里，靈昭看不清玄燁的臉，可是聽得見他的聲音：“別怕，是朕回來了。”

    第837章 朕回來了

    靈昭以為自己睡迷糊了，以為還在夢里，夢見她朝思暮想的人，她傻傻地沖玄燁笑：“皇上。”

    玄燁說：“還沒醒嗎？靈昭，是朕來了?！?/br>
    “皇……”靈昭下意識地用指甲扎掌心的rou，刺痛之下，渾身一激靈，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害怕了吧。”玄燁坐下，示意靈昭別再往后退，說道，“朕來看你一眼，陪你說幾句話就走，皇祖母不允許朕入城，朕是偷偷來的。”

    靈昭心底的堅強(qiáng)，瞬間消失，伏進(jìn)玄燁的懷里大哭：“皇上，我害怕?！?/br>
    玄燁溫和地安撫她：“太醫(yī)院已經(jīng)找到應(yīng)對的方子，明日起疫情就會有所緩解，像是經(jīng)花粉傳播的病，朕會派人找到風(fēng)來的地方，找到花草的來源，將他們悉數(shù)燒毀?！?/br>
    懷里的人啜泣著，顫抖著，玄燁輕撫靈昭的背脊，安靜地等待她哭完。

    靈昭宣xiele積壓在心里的情緒，腦袋再次清醒，是皇帝在抱著她，是玄燁回來看她，她抬起頭，癡癡地看著玄燁：“皇上？”

    “是朕，難道還有別人？”玄燁含笑，“醒了嗎？不哭了，哭壞了眼睛。”

    然此刻，門外有人匆匆而來，靈昭頓時緊張，這幾天但凡有這樣的腳步聲，就不會是好事，大阿哥今天狀況很不好，她害怕大阿哥會扛不過去。

    來的人，是大李子的徒弟，本該在城外待著，現(xiàn)在卻隔著門對皇帝說：“啟稟皇上，太皇太后有旨，既然皇上回宮了，就請在宮里待著，不要再出城回營地?！?/br>
    玄燁起身到門前：“是誰驚動了太皇太后？”

    門外的人聲音打顫：“奴、奴才不知道，是李總管這般交代奴才?！?/br>
    靈昭趿著鞋子走來，連連搖頭：“皇上，不可以，您留在宮里不安全，宮里的疫情尚未解除，大阿哥他……”

    玄燁道：“阿哥所倒了那么多人，你宮里卻沒事，朕在這里，必然是安全的。其實朕也有所顧忌，來了再回去，唯恐帶出什么害了皇祖母，既然皇祖母有旨，那就不走了。朕在這里，你們就都有了主心骨，病災(zāi)總會過去，可宮里不能亂，京城更不能亂?！?/br>
    “皇上您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