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不,不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蘇婉想到自己人生的前二十余年,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無藥可救的身體和無法提高的修為讓她每一天都是在與天爭命。她想活下去,可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最后果不其然,在煉藥途中,她無知無覺地死了。 可是,她又有了一次機(jī)會,她重生在了一方小世界剛被人害死的女修身上,這個女修有著上好的資質(zhì),也有著自己可以修復(fù)的惡疾。 只要解決了,她就可以重新踏入道途,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為了父母、為了枉死的原身、也為了她的道,她必須活下去。 這堅定的信念宛若一道光,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搖曳著,卻不曾熄滅,靠著這點微光,她努力維持著清醒,將清雪丹的靈氣引入每一寸軀體,在經(jīng)過異常漫長的時間之后,黑暗終于緩慢地退去,明亮的光芒將那些黑暗逼得無所遁形。 她睜開眼,入目的并不是陽光明媚的正午,而是即將天亮的黎明。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經(jīng)過去,遠(yuǎn)方有微光亮起,微弱卻異常的溫暖,象征著無限的希望。 蘇婉感覺全身宛若打碎之后又重新拼起來一般,痛倒是不痛,就是極度地酸楚,她也不管,往后一靠,仰躺在了草地上。 也不知清雪丹這藥效是好還是不好,雖然減輕了痛楚,可是延長了時間,作為能帶來巨大痛楚的丹藥,是要減輕痛楚,還是減少時間,真是一個令人深思的問題。 蘇婉習(xí)慣性地陷入了煉藥師的思維,停下來之后,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誰,自己在哪里,不禁有些尷尬,小聲喚道:“表哥,你睡了么?” 而后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響聲,顯然是有人正踩著草叢過來:“你還記得我呢,我看你發(fā)呆半天,以為這藥效起來,你把我忘了?!苯頊Y走到她身邊三尺開外,便停住腳步坐下,看著她疲累卻又神采奕奕的模樣,調(diào)笑著說道。 蘇婉聽著他熟悉的音調(diào),終于徹底從那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中回過神來,重新有了種自己真切活著的感覺。 “這不是痛傻了么?”蘇婉說著,忍著酸痛的軀體坐了起來,看向不遠(yuǎn)處的江祈淵,“表哥,我要成為天階煉藥師。” 也不知為何,看著不遠(yuǎn)處自己從重生前到重生后的第一個伙伴,蘇婉將從未宣之于口的想法說了出來。 如今終于不用再為生存所困,她也可以從心底那個隱秘的角落里將自己曾經(jīng)的理想放出來,讓它重見天日。 江祈淵聽著她的“大話”,也沒有嘲笑,而是靜靜地看著她,良久,重新笑了起來:“天階煉藥師就夠了么?我以為你會覺得道無止境?!?/br> 哪怕對方的語氣是反問,蘇婉也知道江祈淵并無嘲笑自己的意思,思考片刻,仰頭看著滿天的星辰,開口說道:“表哥說得對?!?/br> 蘇婉的話里,五分是沉思的飄渺,五分是凜然的堅定。 江祈淵也不再說話,與她一同,抬頭看向那布滿星斗的蒼穹。 道之一途,從無止境,哪怕前方是荊棘,是黑暗,都沒有停下腳步的道理。 不然,做個凡人的地主,豈不美哉? 第17章 變異兇獸 等到蘇婉的身體徹底恢復(fù),距離與其他人會和只剩下十五日的時間。 她并不打算在眾人面前上演一場二十余歲的凡人突然能夠修煉的戲碼,兩人便也不再停留,而是遵循著之前規(guī)劃好的路線,盡職盡責(zé)地為葉訴尋找著他所需要的靈植。 他們的運(yùn)氣不算好也不算差,不算好是因為新找到的幾種靈植距離秘境中心都比較遠(yuǎn),不算差是因為兩人找到了三種限時靈植,兩種人階靈植,加上眾人分開前已經(jīng)尋到的靈植,只要另外幾隊不是一無所獲,那么湊齊葉訴所需要的靈植基本沒有問題。 那兩種人階靈植旁都有人階兇獸守護(hù),按照江祈淵本身的實力打敗它們并非難事,只是他偽裝的乃是一個煉氣期修士,為了一個毫無必要的風(fēng)頭暴露實力實在沒有必要,因此兩人將位置記錄好之后,便返程前往五云秘境中部。 蘇婉二人是最后一隊返回的,遠(yuǎn)遠(yuǎn)看去,另外三隊人或站或坐,彼此之間涇渭分明,不過令人放心的是,也沒有暗潮洶涌,看來問題不大。 蘇婉一直覺得有些奇怪,按常理來說,葉訴的身份那么高,他們自己是搞不清狀況暗中觀察,可另外兩隊人怎么也一直沒有奉承巴結(jié)的跡象? 他們兩人路上也討論過這個問題,葉訴的身份很難假冒,那么問題應(yīng)該是出在他的姓氏?大門派勾心斗角很是尋常,要么是他們這一脈內(nèi)部有問題,要么是他們這一脈與其他勢力有矛盾,普通散修誰都得罪不起,干脆冷淡一點的好。 “這兩人倒也厲害?!笨吹蕉税踩祷?,那九層修士沉思道。 他名張易,他那個模樣憨厚的弟弟名張席,一開始他們都以為蘇婉二人組只是來混點靈石,卻不曾想蘇婉這個凡人還真有兩把刷子,他們兩個組合起來并不比另外幾隊差。 五云秘境雖說沒有什么大危險,可倘若不謹(jǐn)慎,層出不窮的小危險也有可能要了人的命。張席神經(jīng)大條,一路上如果不是有他護(hù)著,恐怕得吃不少暗虧??蛇@兩人,雖說是風(fēng)塵仆仆,可是身上卻沒有半點受傷的痕跡。 要么是他們偷懶沒有盡心,要么是他們運(yùn)氣很好,再要么就是他們性格謹(jǐn)慎非常,無論是后兩者的哪種,都不可小覷。 另外一個小隊對蘇婉二人倒是沒有什么關(guān)注,一個煉氣修士,一個凡人,還能翻上天不成。 兩人粗粗一覽,便大概摸清了那兩隊對他們的看法,暫且記在了心里。 江祈淵也不炫耀自己到底得了些什么,只是與蘇婉一同上前,將繪好的地圖遞給了葉訴。 后者接過地圖,眼前便是一亮。 他們這些人在分開之前已經(jīng)找到了大部分的靈植,可三十日后幾隊尋到的新有品種卻是寥寥無幾,到蘇婉二人沒回來之前,他們差的靈植還有四種之多。 五云秘境并不算小,缺的那么一種兩種,有可能是他們行進(jìn)途中遺漏了,有可能是位于他們還沒抵達(dá)的區(qū)域,更大的可能卻是秘境里根本沒有。 他已經(jīng)十五歲,沒有多少時間讓他再等了…… 等待最后一隊回來的時間里,葉訴的心中千回百轉(zhuǎn),預(yù)料了無數(shù)的可能。最壞的可能性是這兩人要么死了,要么拿著靈石就逃了,最好的可能性則是他們剛好找到那幾種靈植。 他盼著蘇婉二人能夠找到,卻也清楚這可能性太過渺茫,萬萬沒想到當(dāng)真被他們找了齊:“王藥師、秦真人,我們所需的靈植已經(jīng)齊了,你看?”葉訴拼合好地圖,向秦越與王海征詢道。 王??戳艘粫阋?guī)劃了一條路線,先集中采人階靈植,再各自分散采那幾種普通靈植。后者要采齊時間上雖有些趕,但如果用上靈符,應(yīng)該也還來得及。 秦越點頭認(rèn)可,葉訴得到兩人同意之后便拍板定下,眾人只待修整一夜,明日便啟程前去采摘人階靈植。 這一轉(zhuǎn)眼又是三日的功夫,他們已經(jīng)采完了兩種人階靈植,只剩下最后一種平鱗草,生長在一處沼澤中,周圍似是有兩只人階兇獸守護(hù)。 可以說,只要將這一種靈植采摘完,他們?nèi)犎说娜蝿?wù)便差不多結(jié)束,也能拿到尾款。 想到這里眾人都可謂是斗志昂揚(yáng),畢竟這任務(wù)好賺歸好賺,可也委實太無聊了些。 這兩只兇獸大部分修士都熟悉,是野外常見的禿頭鷹,最高便是人階。 他們?nèi)硕?,剛好分成兩隊,王海劉野一隊,殺一只;剩下的人一隊,殺另外一只?/br> 之前幾次打斗,王海都沒有動手,其他人配合了幾次,也還算默契,要拿下一只人階兇獸,問題應(yīng)當(dāng)也不大。 故而他們謹(jǐn)慎歸謹(jǐn)慎,卻沒有第一時間拿出壓箱底的功夫。 蘇婉眼看著他們按照以前的方法靠近、圍剿,總覺得心神不寧,直到那兩只禿頭鷹被引誘著分開,沖天而起,向那兩伙人襲去,蘇婉才神色劇變,大喊出聲。 “這是絨羽鷹!表哥,絨羽鷹,不是禿頭鷹!” 蘇婉喊江祈淵已經(jīng)喊習(xí)慣了,為的就是在這緊張的情況下不會出錯。聽到蘇婉的喊聲,其他人神色劇變,也不管蘇婉說得對不對,當(dāng)即便收了攻勢,將所有靈力收回武器上防守。 饒是如此,也聽得一聲慘叫,張席已經(jīng)被鷹爪抓傷了手臂,露出一截將將斷裂的白骨。 這并非他反應(yīng)慢,聽到蘇婉的示警,他已經(jīng)第一時間退開,可絨羽鷹的速度哪里是禿頭鷹可以比擬的,哪怕他已經(jīng)橫刀在前,卻還是被鋼爪抓得刀身斷裂,手臂也受了重傷。 他也不怨蘇婉發(fā)現(xiàn)得慢,若非蘇婉,只怕他這個首要目標(biāo)連命都沒了。 絨羽鷹與禿頭鷹外貌相似,對尋找機(jī)緣的修士而言意義卻截然不同。禿頭鷹相當(dāng)于筑基前期的修士,靈智極低,幾個煉氣高階的修士一同圍剿,難度也不是很大,但絨羽鷹不同。 絨羽鷹的翼下有一層墨綠色的絨毛,這是它與禿頭鷹唯一的區(qū)別,可是絨羽鷹是變異兇獸,極其罕見,很多修士一輩子也未必能見到一次,它們一旦成年,便相當(dāng)于筑基后期的修士,靈智也遠(yuǎn)非禿頭鷹可以比擬。 他們這一群人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筑基前期,對付一只絨羽鷹還勉強(qiáng),對付兩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最糟糕的是,絨羽鷹報復(fù)心極強(qiáng),它們一旦盯上了獵物,那么結(jié)果便是不死不休。 眼看著局勢風(fēng)云變幻,在場眾人心思各異。蘇婉打量著眾人的神情,心中微涼。 那三人小隊已經(jīng)眉來眼去了一番,顯然是想逃;葉訴幾人出身名門,恐怕也有保命的手段,只要打不過,就不會再顧慮他們。 最危險的是他們這另外兩個小隊,張席已經(jīng)受傷,看張易的神色,顯然不打算拋下自己的同胞弟弟;她是一介凡人,江祈淵雖隱藏了實力,但最多也就能拖著其中一只,一旦其他人撤出戰(zhàn)局,他必然無力回天。她戰(zhàn)斗經(jīng)驗不足,哪怕看了出來,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出來的事情,江祈淵自然也看出來了,當(dāng)即揚(yáng)聲說道:“我曾學(xué)過一御獸法門,張家兄弟留下配合,我們?nèi)司湍芾ё∑渲幸恢话雮€時辰,諸位可先殺另一只。五云秘境雖不能將各類材料帶出,但絨羽鷹的血rou卻是上好的食材,稍加烹飪吃下便抵得上兩年的修煉。諸位以為如何?” 饒是已經(jīng)打算逃跑的那三人小隊,聽到江祈淵的話,也是微微一動,更何況其他人。 絨羽鷹蘊(yùn)含的靈力豐富,這么大也夠他們分了,如果江祈淵三人真能拖住其中一只,他們要誅殺這二者雖然危險,卻也不無可能。 也不等其他人再權(quán)衡,王海率先應(yīng)了下來:“不錯,若我這邊再多幾人相助,拿下這只孽畜不成問題?!?/br> 王海這話便是替他們這一隊人做了決定。葉訴早在蘇婉示警之時便拋出一個防御法器罩住了幾人,聞此也是點頭。 那三人小隊對視了一眼,迅速抽身而出,往王海那一方飛掠而去。 雌鷹見狀也想追去,卻被一陣虛無的力量牽引了住。只見江祈淵手中拿著一面小的令旗,趁雌鷹遲疑的功夫,將另外兩面令旗丟給了張家兄弟。 “這令旗原本的作用是消耗兇獸的體力,方便一舉誅殺,但它們適用的是普通人階兇獸。絨羽鷹修為高,飛得太快,我們只能分散三百尺左右站位,然后依序引誘?!?/br> 江祈淵的解說極為簡短,但張氏兄弟經(jīng)驗豐富,一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張席也不管自己右手的傷口,迅速服了顆止血丹,看準(zhǔn)時機(jī),催動起了自己手中那面誘獸旗。 他們這些散修,要資源沒資源,要靠山?jīng)]靠山,只要吃下這絨羽鷹的血rou,他的兄長不日便能成功筑基,無論如何,只要有命在,他就不會放棄這個機(jī)會。 絨羽鷹帶來的危機(jī)是巨大的,帶來的誘惑也是巨大的。見三人確實將雌鷹牢牢牽制住之后,王海眸光一閃,便開始給其余諸人下了任務(wù)。 他是唯一的筑基期修士,眾人服也好,不服也罷,事到如今,只能聽?wèi){他的差遣。 蘇婉確定了江祈淵那邊的情況之后,便將所有的注意力都轉(zhuǎn)移到另外一方。不是她不關(guān)心江祈淵,而是比起神一般的對手,她更怕的是豬一般的隊友。 如果說是兩只變異兇獸蘇婉說不得還會擔(dān)心一二,只有一個,又還有兩個幫手,實在看不出江祈淵那邊存在有讓人擔(dān)心的點。 事實也與她預(yù)料的不錯,比起專心致志不敢分神的張家兄弟,江祈淵還是不著痕跡地觀察了其他人的情況,發(fā)覺蘇婉連看都不看自己,他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他是蘇婉,也會關(guān)注另外一邊,畢竟知己知彼…… 想到這里,江祈淵也不再走神,出手催動了令旗,精準(zhǔn)地將雌鷹引了過來。他本想對隔壁的情況觀察一二,留作后路,但既然有蘇婉留意,那么事后兩人再溝通就好。 第18章 兒女情長 江祈淵的任務(wù)完成得輕不輕松張家兄弟不知道,但張席的任務(wù)完成得是異常艱難。 他本就受了傷,哪怕服了止血丹,失血情況也隨著他多次催動靈力的行為,又開始反復(fù)起來。 他額前的汗水一滴滴落下,眼前的景致開始搖晃,但他還是咬緊了牙關(guān),只求自己再支撐得久一些。 所幸在他即將支撐不住,準(zhǔn)備出聲示警之時,幾道凌厲的攻擊已然越過他往雌鷹攻去,正是剛剛誅殺完雄鷹的一伙人。 利益的誘惑無疑是巨大的,江祈淵估計的半個時辰還沒到,他們已經(jīng)誅殺完了雌鷹,加入了此方戰(zhàn)局。 這樣一來,場上被動誘捕的形勢立刻翻轉(zhuǎn)。 雌鷹已然發(fā)覺雄鷹的死亡,喙中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鳴叫,攻擊比剛才凌厲了不止一倍。 只是它的攻擊再凌厲也無力回天。 張席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拖后腿,已經(jīng)退后到了葉訴的保護(hù)罩內(nèi),張易也收起令旗加入了戰(zhàn)斗。 倒是江祈淵,他也不急著放下令旗,反而是站在局外,看準(zhǔn)雌鷹準(zhǔn)備傷人的時機(jī),強(qiáng)勢催動令旗,讓它的攻擊一滯,被盯上的那人也得以逃脫。 張席受傷退出也就罷了,江祈淵無事卻袖手旁觀,讓劉野險險怒罵出口。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罵,江祈淵催動令旗帶來的效果就剛剛好救了他一回,免了他斷去左臂的風(fēng)險。一時間劉野的臉上五彩紛呈,罵聲哽在咽喉里,憋得他胸悶。 見此情景,蘇婉低笑了一聲,不過她的站位比較遠(yuǎn),聲音也小,并沒有人留意到她發(fā)出的輕笑。 她在場外看得分明,江祈淵雖然沒有動手,但有了他的把控,因為喪偶而異常暴躁的雌鷹反而比雄鷹更好對付。在場眾人很快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心思各異,但還是不約而同地加大了攻擊的力度。 很快,雌鷹在他們圍攻下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巨大的身體落在地面,將草地也染上了一層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