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雖然江燦燦話嘮又自來熟,和誰都一副一見如故的架勢,但他戒備心很重,之前江木問他和方文哲的聊天內(nèi)容,他就意識到,江木和凌辰這是把方文哲懷疑上了。 他也沒有多問,只不過之前還會和方文哲聊聊二部的食堂,現(xiàn)在一律改講冷笑話了。 說完,江燦燦抬手,哥倆好地把著方文哲的肩,笑瞇瞇地,“燦爺再給你講個笑話?壓箱底那種!” 方文哲一聽見這個名詞心里就打顫,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我回車上拿個東西!” 江燦燦靠在護欄上,朝慌慌張張往裝甲車走的方文哲揮了揮手,望著天感嘆,“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旁邊的樹林里,凌辰跟在葉宵后面,踩著枯枝落葉往里走。 又走了一段距離,葉宵停下來,回過頭,“……隊長,你可不可以在這里等等我?” 凌辰五指把玩兒著一枚子彈,鍛煉手指的靈活程度,見葉宵局促地回頭看自己,也跟著停了下來,故意道,“可是樹林里很危險,隊長不放心你。” 葉宵緊了緊手里的黑色刀鞘,往四周看,發(fā)現(xiàn)幾步外有一棵樹干粗壯的大樹,他不太好意思地問凌辰,“那隊長在這里等我,我去樹后面……方便,可以嗎?” 凌辰總覺得自己好像快把人欺負哭了,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往樹干上一靠,點頭,“好,我在這里等你。” 他看葉宵急急忙忙地走到樹后,眼里泛起笑意——嘖,看來確實是憋急了。沒一會兒,樹后面就傳來皮帶扣解開的聲音。凌辰將子彈揣回口袋,隨手從旁邊摘了幾片葉子,一邊編著東西,一邊忍不住聽葉宵的動靜。 葉宵的牛仔褲洗了,現(xiàn)在穿的是他的迷彩褲,腰身太大,加了根皮帶才套上。 現(xiàn)在皮帶扣解開了,葉宵腰那么細一點,迷彩褲肯定松垮垮地斜掛在腰上。褲子往下拉—— “艸?!绷璩降土R了一句,覺得自己的腦袋怕不是又出了故障,剛開始在心里背七大紀律,樹后面,葉宵探了個腦袋出來,“隊長,你在那里,我……我上不出來?!?/br> 可憐巴巴的。 凌辰“嘶”地輕輕吸氣,視線在他解開的皮帶上晃了一瞬,往后退了幾步,“這樣可以嗎?” 葉宵點了兩下頭,又縮回樹后面去了。 沒一會兒,皮帶扣得整齊的葉宵走了出來,寬大的迷彩褲襯得他腰身更纖細了些,刀鞘上系著的木雕小兔子一晃一晃的。凌辰把手里編好的小金魚遞過去,“給你的?!?/br> 葉宵接過來,用中指勾在手里,笑容好看得閃眼睛。凌辰擼了一把他的頭發(fā),心里莫名有些煩躁,“走吧,回去了。” 葉宵手指勾著草編小金魚,笑彎了眼睛,“好!” 沿路上,凌辰找了幾簇蘑菇,拿回去之后用削好的木簽子串起來,做成幾串烤蘑菇分了。 吃完飯,葉宵跟著江燦燦去河邊洗頭盔,凌辰坐在石橋的護欄上,手搭在屈著的那條腿的膝蓋上,遠遠看著葉宵和江燦燦。 方文哲就是這時候過去的。 他走到凌辰兩步遠的位置停下,手心有些汗?jié)瘛?/br> 他曾經(jīng)在軍區(qū)遠遠地看見過一次二部的總指揮凌辰。那時,凌辰穿著很正式,深灰色的立領(lǐng)雙排扣制服,長筒軍靴包著小腿,但風(fēng)紀扣開著,雙手插在口袋里,身形散漫得不像個正規(guī)軍人。 他像是在聽旁邊的下屬匯報什么,時不時點點頭,眼神卻一直看著前面,隱隱透出一種極為銳利的氣場。 當(dāng)時帶著他去軍區(qū)開會的是游龍的隊長,見凌辰一行人迎面走過來,立刻站直,敬禮,“凌指揮!” 凌辰停下來,先抬手將散開的風(fēng)紀扣扣好,之后才回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又朝游龍的隊長點點頭,帶著人繼續(xù)走了。 凌辰在軍區(qū),更像是一個傳說,一直站在神壇之上。 這一刻,方文哲心里涌起一種微妙的興奮感,他控制著臉上的表情,開口道,“凌指揮,我有重要的事情匯報?!?/br> 凌辰的視線依然落在河邊的葉宵身上,看他和江燦燦明明是去洗頭盔的,沒想到竟然相互潑起了水,似乎還玩兒得很開心。 莫名有些不爽,凌辰收回視線,看著方文哲,“你說?!?/br> 方文哲咽咽唾沫,盡全力讓自己不閃不躲地對上凌辰的眼睛,聲音有些干澀,“我之前被圣裁的人帶走,被關(guān)在后車廂里。有一次他們聊天,我聽見他們提到了葉宵的名字。” 凌辰瞬間擰起眉,“詳細情況?!?/br> “是!”方文哲回想,“當(dāng)時他們在我身上用了刑,以為我痛暈過去了,說話就沒有避著我。他們其中一個人問,葉宵進來沒有?另一個人回答,已經(jīng)接觸到目標對象了?!?/br> 他遲疑道,“不過,也有可能是名字發(fā)音相同,或者我聽錯了?!?/br> d區(qū)很大,但進來的人卻極少,同名同姓的概率基本為零。 凌辰眸色沉了下去,寒聲道,“具體時間?!?/br> 方文哲:“三十一號晚上下大雨,我們小組被……突襲,我被關(guān)在后車廂,不清楚時間,但我神智一直保持著清醒,所以大概估計,應(yīng)該是六月一日的上午?!?/br> 凌辰點頭,“時間對得上,我們確實是在三十一號遇見葉宵的?!彼謫?,“所以這幾天,你一直都在找減蘭和燦燦打聽葉宵的事情?” 方文哲承認,“是的,因為您……似乎很信任他,我擔(dān)心是我自己誤會了?!?/br> “嗯?!绷璩綇淖o欄上下來,厚底軍靴踩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將手揣進口袋,瞇著眼睛,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我知道了,情報很重要,我會處理。” “是!” 一直等凌辰走遠了,方文哲才松開緊握成拳的手,露出掌心里泛著青紫的四個指甲印。 葉宵和江燦燦捧著洗干凈的頭盔回來,擦干了放進后車廂里。水仗很激烈,兩個人的頭發(fā)都在滴水,衣服是防水的,倒是沒怎么濕。 江燦燦晃了晃腦袋,估摸了時間,揚聲問,“辰哥,繼續(xù)走?下午我和減蘭開車!” 凌辰靠裝甲車的車頭站著,指間一顆古銅色的子彈在翻轉(zhuǎn),沒有回話。 江燦燦察覺到不對,臉上的笑也收了,“辰哥,出什么事了?” 手指一收,將子彈握緊在手里,凌辰抬眼,沒理江燦燦,直直地盯著葉宵,眼神像是覆上了一層霜。 江燦燦皺眉,“辰哥,小朋友中午把碗里的飯和菜都吃完了,還幫著洗了碗,挺乖,你別兇——”話還沒說完,被凌辰眼風(fēng)一掃,江燦燦下意識地閉緊了嘴。 葉宵對上凌辰的視線,緊抿著唇,手放在了刀柄上。 江燦燦注意到葉宵這個小動作,呆了,小聲自言自語,“臥槽,這他媽什么個發(fā)展?” 凌辰站直,手搭在了槍袋上,聲線凜冽,“你救過我的命,今天我不殺你,兩清,你可以走了?!?/br> 葉宵眼睛紅了。 凌辰別開視線,語氣譏諷,“怎么,還要我說第二遍?” 江燦燦這才反應(yīng)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辰哥這是要趕小朋友走?他一頭霧水,下意識地看江木,發(fā)現(xiàn)江木低頭戳著儀器的屏幕,減蘭更是人影都沒看見。他再看向凌辰,張張嘴,“辰哥,小朋友他——” “上車?!绷璩睫D(zhuǎn)身,打開裝甲車的門,回頭看江燦燦,聲音緊繃,“這是命令?!?/br> 江燦燦偏頭看著眼巴巴地望著凌辰的葉宵,發(fā)現(xiàn)他抓著刀的手都在抖。 “草他媽!”一咬牙,江燦燦動作極快地沖上裝甲車,沒到一分鐘,就抱了一堆營養(yǎng)劑下來,一股腦全塞進葉宵懷里。 他小聲和葉宵說話,“乖啊,聽燦燦哥的,小朋友你自己注意安全,別受傷了。辰哥就是個渣男,你別管他了,以后我找機會替你揍他!你能出d區(qū)就趕緊出去,一定不要受傷,照顧好自己?!?/br> 說著,他話里都帶了鼻音。 凌辰?jīng)]有阻止,徑自冷著臉坐到駕駛位上。 等江燦燦最后上了車,凌辰漠然開口,“走了?!?/br> 引擎聲響起,兩輛裝甲車一前一后往河流上游駛?cè)ァ?/br> 后視鏡里,葉宵穿著不怎么合身的衣服,頭發(fā)還在滴水,手里握著黑色長刀,抱著營養(yǎng)劑,中指上還勾著草編小金魚。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沒動,一直望著裝甲車離開的方向,像是哭了。 第20章 第二十條小尾巴 “小朋友是jian細?”江燦燦猛地站起來,手臂蹭到立在角落的重狙都沒注意到。 他下意識地先探頭去看凌辰的臉色,發(fā)現(xiàn)自家指揮側(cè)臉跟結(jié)冰了一樣,散發(fā)著一股“誰都別來惹老子”的氣息。 但沒有出聲反駁。 江燦燦迅速收回視線,喉嚨發(fā)澀,“確定了?” 方文哲臉色凝重地點頭,把之前對凌辰說過的情報又重復(fù)了一遍。 江燦燦有些愣神,還不相信,“他怎么會是……圣裁的人?小朋友跟在燦爺我后面,乖乖叫燦燦哥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 聽見這句,坐在旁邊的江木抬眼看他,“你的臆想?” 江燦燦拍拍自己的板寸,干笑兩聲,“好吧,是乖乖跟在辰哥后面要糖吃?!彼麌@了口氣,想起葉宵中午還和他一起去洗頭盔,鼻子就發(fā)酸。 重新坐回去,江燦燦默默伸手把k57拿出來,又找出那截都起了毛的破布條,開始認真擦槍管。 擦著擦著——草,怎么總是覺得不對勁兒?。∧睦锒脊止值摹?/br> 江燦燦努力發(fā)揮自己有限的智商努力思考,總覺得有什么地方十分違和。他把腦子里的畫面翻出來,一幀一幀回想,到底是哪里不對來著,哪里—— 臥槽!小朋友對著辰哥,把手搭刀柄上了! 小朋友會對辰哥拔刀?不可能的。 江燦燦又“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這次成功地把立在角落的重狙碰倒了。隔壁開著車的減蘭像是有透視眼,吼道,“江燦燦!你他媽再動老子的重狙一下試試!” 江燦燦趕緊把重狙扶起來放好,扯著嗓子回話,“放好了放好了,別動手啊親,請一定顧及戰(zhàn)友情啊親!” 他重新坐到椅子上,試探著開口,“唉,他是圣裁的人,那燦爺我還好心地塞了他一堆營養(yǎng)劑,這算不算是,縱容惡勢力了?” “砰”的一聲,駕駛座傳來悶響——是凌辰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接著是冷得唰唰掉冰渣的聲音,“別逼逼,要逼逼就滾下車?!?/br> 江燦燦迅速雙手捂嘴,等凌辰的注意力移開了,他才挪挪屁股,兩手之間露出一絲縫隙,小聲和方文哲說話,“辰哥的心態(tài)肯定炸了,你不知道,小——葉宵特別黏我們辰哥,沒想到竟然是jian細,哎,可憐的老男人,一片真心錯付啊?!?/br> 江燦燦話剛說完,裝甲車猛地一個急剎停下來,凌辰半個字沒說,推門下車,站到了河邊??粗谋秤埃粼谲嚿系娜苏l都不敢問這是怎么了,各個安靜如雞。畢竟這種時候,連呼吸都是錯。 之前的太陽已經(jīng)被云層擋住,河邊的風(fēng)都帶著水汽,有些浸人。凌辰在河邊站了二十幾分鐘,突然叫人,“江燦燦?!?/br> “到!”江燦燦大聲應(yīng)道。 凌辰揚揚繃得死緊的下頜,“帶著槍,滾過來?!?/br> 江燦燦一臉的視死如歸,抹了把臉,“兄弟們,記得清明給燦爺我燒兩炷香!”說完,他伸手抓了槍,皺著臉,風(fēng)一樣跑了過去。 方文哲疑惑道,“這是?” 江木看了眼河邊的兩個人,解釋,“指揮心里不痛快,要發(fā)發(fā)火,燦燦撞槍口上了?!?/br> 見方文哲面色有些自責(zé),江木淡定道,“沒事,他皮厚?!?/br> 河邊,江燦燦扛著k57跑過去立正站好,正想問他需要干嘛,下一秒,手里的槍就被凌辰搶過去了,抬槍,瞄準,對著河對岸的一棵大樹就是“砰砰砰”一陣射擊,每一顆子彈都嵌在同一個彈孔里,極為精準。 連續(xù)廢了七八十顆子彈,打爛了一排大樹之后,凌辰將槍扔回江燦燦懷里,冷聲道,“你他媽就不知道給他幾盒櫻桃罐頭?” 江燦燦手忙腳亂地接住槍,懵逼:“哈?” 凌辰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冷著臉往裝甲車走。留江燦燦一頭霧水地拍拍自己有些長了的寸頭,小聲嘀咕,“對啊,我怎么就沒給小朋友幾盒櫻桃罐頭當(dāng)零食吃呢?!?/br> 說完,就站在原地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