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條小尾巴

    沒過多久，江燦燦他們回來了。

    一進車廂, 江燦燦就頂著坑坑洼洼長短不齊的板寸湊過來, 擔憂地小聲問，“辰哥, 小朋友怎么樣？多久會醒？嚴重嗎？之前他一聽水里冒出小怪了，把辰哥你的外套往我懷里一塞就往河里跳。我原本也想跟著一起跳的, 結果那伙雇傭兵突然冒了出來，把燦爺我氣得！”

    “不嚴重, 已經(jīng)用藥了?！绷璩絾枺骸澳腔锕蛡虮趺椿厥拢俊?/br>
    江木回答：“他們是‘蜉蝣’?！?/br>
    “蜉蝣？”凌辰皺眉, “三年前成立那一支？”

    江木確認，“就是他們。根據(jù)資料來看, 成員年齡都不大，但戰(zhàn)斗力非常強，接任務很挑，要價也高。令人趨之若鶩的是，他們出任務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不過這支傭兵隊的路數(shù)和圣裁不同，在我們內部的白名單上?！?/br>
    凌辰“嗯”了一聲，“既然在白名單上，那他們不撞到我們槍口上，就不用理會?！?/br>
    減蘭坐在駕駛位, 笑嘻嘻地插話，“也挺好騙的, 燦燦說我們也是接任務進來賺錢的雇傭兵，叫‘尖刀’, 他們也沒懷疑?！?/br>
    江木指出關鍵點：“因為我們看起來確實不像正規(guī)軍。”

    減蘭踩了個剎車，回過頭，先看了看兇悍囂張一臉“老子是危險品”的凌辰，再看頂著一頭坑洼發(fā)型笑得像個傻二缺的江燦燦，最后將視線移到唯一正經(jīng)但夾在他們這伙人里也不像什么正經(jīng)人的江木身上，她重新坐好，摸摸自己的鼻子——好像……是這樣沒錯？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為什么軍區(qū)拍內部宣傳片，從來就沒有找過他們。

    他們要是參演宣傳片，大概……只能演破壞和平穩(wěn)定的反派吧？

    呀，真慘！

    凌辰低頭看看自己懷里像是睡著了的葉宵，細致地理了理毯子，問江木，“第八個坐標點，報個路線。”

    江木：“我們現(xiàn)在在d區(qū)的西南端，第八個坐標點在東北角。”

    江燦燦“啊”了一聲，“那不是要走個對角線？”

    江木：“差不多，路程比較遠，但好在物資存儲充足?！?/br>
    減蘭又摸了摸鼻子——物資全是打劫來的，確實翻來覆去怎么看都不像正規(guī)軍，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他們二部這特殊的氣質？

    凌辰思索片刻，“小木和減蘭輪換著開車，燦燦，注意那伙雇傭兵，看他們往哪個方向去?！?/br>
    江燦燦應了一聲，幾下就爬車頂上去了。

    葉宵是差不多一個小時后開始發(fā)燒的，突起的高燒，熱意透過身上裹著的毯子源源不斷地散出來。凌辰拿著體溫計，看著上面顯示的三十九度六，眉頭緊擰，“這都快燒成小火球了……”

    注意到葉宵的嘴唇發(fā)干，凌辰剛準備把人放下，去拿軍用水壺過來，結果都還沒沾到椅子，葉宵就開始難受地哼哼。重新把人抱回懷里，馬上就不哼了，乖乖窩在凌辰懷里睡著。

    凌辰無奈，“小纏人精這么纏人？”

    病號葉宵還在昏睡，沒有回應他。

    不過凌辰也沒舍得再把人放下，直接抱著人去拿了水壺。怕葉宵嗆到，他耐心地一點一點喂，有水從嘴角邊溢出去，就順手拿毯子擦干。確定葉宵喝進去了不少，凌辰才把軍用水壺擰好放到一邊。

    喝完水后，葉宵安靜下來，凌辰抱著人閉目養(yǎng)神——他們馬上就要到達第八個坐標點，這意味著，很快就會接近區(qū)域核心。如果圣裁的目的和他們是同一個，那他們應該會在d區(qū)的中央圈和圣裁一組的人撞上……

    察覺到懷里的動靜，凌辰收回思緒睜開眼，就看見葉宵小幅度地掙扎起來。開始他以為葉宵是身體不舒服，正想哄哄，忽然發(fā)現(xiàn)懷里的小毛毛毫無預兆地眼睛就紅了，眼淚順著緊閉的眼尾流下去，沒一會兒就濕了鬢發(fā)。

    “艸，老子最怕你哭……”凌辰完全不知道怎么哄，連忙叫江木過來，“他現(xiàn)在是不是身體很難受？”

    江木也不是醫(yī)生，搗鼓了一會兒醫(yī)用檢查儀，“血液里水母毒素的指標沒降，應該是挺難受的?！?/br>
    這時候，葉宵正在凌辰懷里拱來拱去，很不安分。凌辰任他拱，還拿手護著怕他一個不小心摔地上。

    隔了一會兒，葉宵忽然重新安靜下來——他的耳朵貼在凌辰的胸膛上，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撫，眼淚也止住了。

    江木收回醫(yī)用檢查儀，意有所指，“他在聽你的心跳?！闭f完就回了駕駛室。

    凌辰保持著姿勢沒敢動，緩緩吁了口氣。他低頭，看著葉宵臉上還沒干的淚痕和濡濕的睫毛，輕聲問，“是聽見了心跳聲，確定我還活著，所以不哭了，是嗎？”

    他背靠著車廂壁，望著車頂，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壓著的疑惑又跑了出來——葉宵真的很害怕他會死。

    一次是找到游龍的銘牌時，他心情不怎么好，隨口問了句我死了你會不會給我報仇。結果那天晚上，葉宵不知道夢見了什么，半夜給嚇哭了?，F(xiàn)在來看，應該是夢見他真的死了。

    一次是在生物研究所打螳螂人，他胸膛上被劃了一道，傷口不深，疤都沒留，但當時出了點血。葉宵看見了，不管不顧地提刀沖上去踩臉打架，完了咬著他肩膀的衣服掉眼淚，抽抽噎噎地讓他不要死。

    凌辰用下巴蹭蹭他細碎的頭發(fā)，不知道是在詢問，還是只是單純的自言自語，“葉宵，為什么這么怕我會死？”

    事實證明，這問題就不該問。不知道是被哪個字刺激到了，好不容易哄回去的眼淚又跑出來了，沒聲沒息地流，襯的白生生一張臉可憐巴巴的。眼睛緊閉著抽噎了兩聲，氣都接不上來。

    凌辰表示能怎么辦？自己惹哭的還不是得自己哄。

    他不太熟練地拍著葉宵的背，放柔聲音，“我們小毛毛不哭了，沒事啊，隊長不會死的……”

    葉宵意識不太清楚，覺得熱，全身都在痛，掌心很燙，就像他死死捂著凌辰胸膛上的彈孔時，溫熱的鮮血不斷溢出來，他滿手都是。

    他記得很清楚，凌辰走之前，把僅剩的一大半營養(yǎng)劑全都塞給了他，揉了兩下他的頭發(fā)，讓他在山洞里等他回來。

    葉宵守著營養(yǎng)劑，在山洞里等了兩天，凌辰還是沒回來。他坐立不安，晚上睡不好，總是夢見凌辰倒在血泊里。最后，他還是決定不聽凌辰的話，拿著斬水找了過去。

    他確實找到了凌辰，但那時凌辰已經(jīng)受了很重的傷，系在手腕上的減蘭他們的銘牌都被血染透了。

    他不應該那么聽話的，不應該在原地等他。

    江燦燦從車頂跳下來時，就看見凌辰低著頭耐心地在哄葉宵，當即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游魂一樣蕩去駕駛室，“臥槽你們隨便誰快掐我一下！真不是出現(xiàn)幻覺了？”

    減蘭很有戰(zhàn)友情地滿足了江燦燦的要求，重重地掐了他一把，“疼吧？疼就說明不是幻覺。”

    她指指后車廂，小聲叨叨，“這都哄了快二十分鐘了，又擔心小朋友高燒掉眼淚會脫水，一邊哄還一邊喂水喝。”

    說著，減蘭抱著自己的胳膊打了個寒噤，“太他媽受不了了！要是老子回去把這件事說出來，怕是整個軍區(qū)都會認為我在講笑話?！?/br>
    江燦燦發(fā)了會兒呆，又溜達回后車廂，“差點忘了，辰哥我是來匯報的，之前那支雇傭兵在我們屁股后面跟著，墜得有點遠，但還是被燦爺我發(fā)現(xiàn)了！”

    凌辰點頭，“繼續(xù)盯著，等天黑停了車，再看看他們是不是還跟著?！?/br>
    江燦燦手指貼上額頭，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又爬車頂上去了。

    天漸漸黑下來，凌辰幾個人找了個地方停車，生起火堆，拆了雞腿罐頭串上簽子烤。

    江燦燦跐溜幾下從樹頂上下來，拍拍自己身上粘著的干樹葉，坐到火堆旁邊，“那幫雇傭兵還跟著的，我們停下他們也停，就是不知道要干嘛?！?/br>
    凌辰：“今晚輪流守夜，都別睡太死了?！?/br>
    感覺葉宵在自己懷里蹭了蹭，凌辰低頭，拆了一包體力恢復劑兌水，喂給他喝。

    和江木之前猜的一樣，小半天下來，葉宵的體溫起起伏伏，唯一不變的就是黏人，哪兒哪兒都要凌辰抱著，放開一點就哼哼，反正就是要貼著才行。

    江燦燦正啃烤雞腿啃得歡樂，見凌辰喂葉宵喝水的模樣，“噌噌”兩聲，感嘆，“多虧我們辰哥臂力好體力也好，不然抱都抱不動?！?/br>
    凌辰看了他一眼，心情挺好，沒回話。

    江木一邊吃東西一邊翻資料，“葉宵這種情況，不像是單純的受到水母毒素的影響。更像是一種應激反應——在遇見某種情況時，潛意識里會開啟防御機制。所以他即使是意識不清，也只接受你的靠近，我和燦燦還有減蘭都不行?！?/br>
    他說出自己的推論，“我猜測，葉宵以前應該接觸過類似生物毒素的東西，不止一次或者兩次，并且對他的機體影響很大，所以才會在潛意識里形成這個防御機制?！?/br>
    凌辰點頭，草草吃了點東西就抱著葉宵站起來，“我?guī)ハ词??！?/br>
    等凌辰抱著人走了，江燦燦和減蘭腦袋蹭腦袋地挨在一起叨逼叨，“臥槽，辰哥真的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辰哥了！”

    減蘭點頭表示贊同，“十分具有老婆奴的潛質！”

    江燦燦雙手壓壓自己不知道多久才能長齊的板寸，“欸你說，難道辰哥是看出燦爺我想搶他老大的位置，然后給他剪頭發(fā)，所以特意去找了個妲己褒姒來蠱惑自己，給我逆襲的機會？”

    減蘭一臉嫌棄地看著江燦燦：“你他媽見過扛著長刀踩臉打架的妲己，一對二十唰唰唰不帶怕的褒姒？”

    江燦燦：“……”

    車廂里，凌辰拿著濕毛巾，幫葉宵把身上出的汗全都擦干凈，又喂了一次水，才把人放到自己大腿上抱好。

    他看了看葉宵右手手腕上有些臟了的繃帶，彎腰從椅子底下拖出急救箱，找了卷干凈的繃帶出來，仔仔細細地在葉宵手腕上纏了幾圈，最后還打了個標準的蝴蝶結。

    系好后，凌辰用下巴蹭蹭葉宵的頭發(fā)，喉間溢出幾分輕笑，“嗯，我們小毛毛還是這么酷?！?/br>
    第24章 第二十四條小尾巴

    下半夜的哨是減蘭守的，一直到太陽出來她才從樹上下來。

    頭上頂著兩片枯樹葉, 減蘭沒骨頭一樣撐著重狙勉強站直, 連打了三個哈欠，“那伙雇傭兵真的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們半夜都不起來噓噓的嗎？”

    江燦燦笑嘻嘻地接話, “燦爺我腎好，也不起來噓噓。怎么, 你要起？”

    “滾滾滾，”減蘭打蒼蠅一樣揮揮手, 難得沒有叨叨的興致, “我去睡了啊，有事喊一聲?！?/br>
    江燦燦咬著塊火腿, 指指自己正在做的早飯，問了句，“欸，要不要給你留一份？”

    減蘭擺手，“你們吃，我喝管營養(yǎng)劑就行?！闭f完就爬回了后車廂。

    旁邊江木正拿著醫(yī)用檢查儀替葉宵做血檢，“血液里的生物毒素已經(jīng)代謝掉了一半，葉宵身體恢復得很快，不出意外, 今天就能醒過來?！?/br>
    凌辰點頭，早上的風還有些涼, 他把人裹得緊了些，又拿體力恢復劑兌水, 一點一點喂給葉宵喝，姿勢已經(jīng)很熟練了。

    江燦燦把做好的厚切三明治全扔頭盔里端過去，自己也一屁股坐到地上，自夸，“你們別看這幾塊三明治賣相如此丑陋，傷人眼球，但燦爺出品，必屬精品，肯定好吃！”說完，他自己先示范性地咬了一大口，幾下就吃完了一塊。

    咽下嘴里的食物，江燦燦問，“辰哥，你說蜉蝣那伙人跟著我們干嘛??？又沒有仇，難道是覬覦你的美色？”說完，他又迅速否定自己的推測，“二十七年來，也就小朋友身具慧眼，能欣賞我們辰哥的美色！換別人都不行?！?/br>
    凌辰習慣性地忽略后面半句，回答問題，“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當面問問?！?/br>
    上午十點過，一直保持著高速行駛的裝甲車忽然在一個視野開闊的小山丘停下來。江燦燦從車頂天窗探出個腦袋，拿軍用望遠鏡看了一會兒，邊看邊報情況，“他們也跟著停了……咦動了動了，沒有改路線，朝著我們這邊過來了！”

    凌辰手輕緩地捏揉著葉宵的手指，聲線是一貫的平穩(wěn)冷靜，“你和江木下去和他們聊聊，減蘭做好警戒?！?/br>
    五分鐘后，深灰色的裝甲車停在了百米開外的位置，隨后，蜉蝣的七個人里下來了五個，身上穿著式樣相同的迷彩服，一邊走一邊雙手上舉，做出投降的動作，示意他們沒有惡意。

    江燦燦和江木端著槍下車，瞇著眼睛看了會兒逐漸走近的五個人，江燦燦低聲叮囑江木，“要是他們玩兒假的，走近了就動手，小木你就趕緊躲哥哥后面，哥哥保護你！”

    江木面無表情地說出事實，“學校的射擊大賽，我第一你第二。我只是不喜歡單兵系的兇蠻，才去了數(shù)據(jù)系?！?/br>
    江燦燦瞬間萎靡，喪著臉，“我就知道，小木你一直覺得單兵系的都是飯量大如牛、喝水喝條河的野人！”

    江木：“一頓吃了三十九個饅頭的是誰？”

    這一刻，江燦燦只想蹲地上拔草，他哼哼唧唧地回答，“……是我?！钡軙晕野参?，“哎呀小木你還是很關心哥哥的，連哥哥吃了多少饅頭都知道！”

    江木：“全校都知道?！?/br>
    江燦燦：“……哦?！?/br>
    說話的間隙，蜉蝣的人走近了，兩邊隔五米遠的距離站著，對方一個人先開口道，“我們想和你們的老大談?！?/br>
    江燦燦雙腿岔開站著，端著k57揚揚下巴，“我就是，有什么事就說?！?/br>
    然而對方不買賬，“你不是，我找你們老大?！?/br>
    江燦燦表示很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