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技術科，許棠棠想送她出去，被關妙攔住了：“你們忙，我熟悉路，自己出去。”

    她已經(jīng)走出兩步了，又忍不住叮囑：“呂子明手里有槍，你們小心些。另外，請務必保證小六的安全?！?/br>
    許棠棠還來不及表態(tài)，坐在監(jiān)控前的同事忽然爆發(fā)出一聲驚喝：“我好像發(fā)現(xiàn)呂子明……”

    仿佛是摁下了開關鍵，許棠棠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一掃屏幕：“哪兒？”

    “……的同伴，一個十幾歲的少年?！?/br>
    小警察把話補充完，眼前一黑，閃過一個窈窕的身影——關妙一個箭步走上來，雙手撐住臺面，眼風掃向屏幕，仔細搜尋。

    “在那兒。”

    順著小警察手指的方向，在地鐵站的便利店附近，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眼神躲閃，動作僵硬，顯得有些不對勁。

    關妙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小六！”

    難道他沒和呂子明在一起？

    關妙細細地端詳了他的周圍，好一會兒終于找到了答案——少年身旁站了個大叔，暮夏時節(jié)一身黑色風衣，豎起了衣領，搭配墨鏡、帽子和口罩，十分搶眼。

    粗看起來，他和小六并非一起同行，但走了許久兩人依然保持著極近的距離，他的嫌疑就非常大了！

    關妙還注意到，那人心思縝密，他步履蹣跚，佝僂了腰背，故意改變了身形，而且時不時捂嘴咳嗽，路人只會以為他是個病人，也就不會覺得他穿戴怪異了。

    心思縝密，與小六保持距離，遮掩嚴實……這一切都昭示了他的身份——呂子明！

    許棠棠很快反應過來，一拍桌子：“盯住了，我馬上報告陶隊，組織行動！”

    看樣子，呂子明不僅沒想逃離本市，甚至還膽大包天地敢在市區(qū)行走，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關妙百思不得其解。

    但呂子明很快就給了她答案，他沒有帶著小六進地鐵站，反而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

    “停，放大。”

    放大了他進入出租車的畫面，關妙總算知道小六為什么會那副表情了，他的衣角微微凸起，似乎藏了什么東西，正指向小六。

    關妙猜測，很有可能是一把槍。

    監(jiān)控跟隨出租車駛上了寬闊縱橫的大道，行了幾分鐘，關妙忽然覺得不對勁，附近的地圖越來越熟悉。

    這輛車，似乎是開往醫(yī)院的。

    住了翟啟寧的那家醫(yī)院。

    第101章 他的聲音

    “翟啟寧有危險！”關妙脫口而出。

    許棠棠和陶隊正好走進監(jiān)控室，聞言都緊張了起來：“怎么回事？”

    “呂子明直沖了醫(yī)院去！”關妙的視線一直鎖定那輛鮮紅的出租車, 說話間, 它已經(jīng)接近了翟啟寧住的那家醫(yī)院, 只隔了區(qū)區(qū)一條街。

    翟啟寧現(xiàn)在身體虛弱，遍體鱗傷，完全沒有力氣，孤身一人躺在床上，一旦碰上呂子明, 明擺了就是一只羔羊, 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兒！

    許棠棠疑惑：“呂子明怎么會知道翟先生住在哪家醫(yī)院？”

    翟啟寧是被關妙送進醫(yī)院的, 警方和家人還不曾去探視過, 只有關妙知道他在哪家醫(yī)院，而關妙——是最不可能告訴呂子明的人。

    關妙略一思索就有了答案：“呂子明不傻，手下的人通知他離開的時候, 應該也告訴了他翟啟寧傷重的消息。受傷這么嚴重, 按照常理推算, 自然會送到最近的醫(yī)院接受急救?！?/br>
    她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椅子上, 掌心傳來一陣疼痛, 卻緩解不了她心里的痛, 是她太蠢了，沒有想到這一層！

    出租車停在醫(yī)院門口, 呂子明也不再偽裝，拽住小六一起下了車，往醫(yī)院里走去。

    即使事態(tài)危急, 關妙還維持了最后一絲冷靜，她沒有生翅膀，也沒有哆啦a夢的任意門，不可能立刻飛回翟啟寧身邊。

    而今之計，只有指望醫(yī)院了，關妙攥緊了拳頭，指甲狠狠扣進掌心，泛起一絲疼，提醒她，必須馬上通知醫(yī)院，保護翟啟寧！

    她立刻搜索了醫(yī)院保衛(wèi)科的電話，撥過去，但電話響了許久，卻無人接聽。

    趁此時間，陶陽已經(jīng)緊急集合完畢，準備沖向醫(yī)院，把呂子明一網(wǎng)打盡。

    許棠棠伸手拽了她一把：“關妙，走。”

    關妙無法，只得先上了車，路上繼續(xù)不停地撥打醫(yī)院保衛(wèi)科的電話，但保衛(wèi)科卻好像沒有人似的，一直無人接聽。

    陶陽甚至出面，聯(lián)系了醫(yī)院附近的派出所，盡快派人去醫(yī)院保護翟啟寧。

    他是警局的偵破顧問，也是呂子明案件的人證，更是一名無辜的百姓，生命安全，不容有失！

    藍白相間的警車開道，警燈閃爍，發(fā)出“烏拉烏拉”的聲音，路上車輛紛紛讓道，很快就到了醫(yī)院。

    車子還未停穩(wěn)，關妙就忍不住開了車門，沖下去。

    許棠棠怕她出事，征得陶陽同意，連忙跟了上去，而大部隊則調整了隊形，悄悄形成一個包圍圈，不斷地靠攏縮小。

    關妙直奔重癥監(jiān)護室，房門大開，床上卻已經(jīng)沒了人。

    “翟啟寧——”

    她低吼一聲，聲音不斷在走廊里回蕩，卻沒有人回應。

    許棠棠跟上來，一瞧就知道壞了，急忙連線陶陽，把情況告訴他。

    關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環(huán)視了一圈病房周圍，找到了幾個淡淡的泥印，腳印大小略有不同，稍顯凌亂，但可以看出是兩個人，一路進了電梯。

    她恍然想起之前在監(jiān)控里看見呂子明和小六從地鐵站附近路過，那里正在修路，再加上昨夜下過一場雨，積了一些雨水，想必就是那時候踩上了泥水坑。

    關妙跟進電梯，站在了片刻，堅定地摁下了一樓。

    這棟樓共有九層，重癥監(jiān)護室在三樓，二樓是滿員的病房，并沒有躲藏的地方，再往上也基本如此，沒人住的病房都上了鎖。頂樓有個天臺，但醫(yī)院是個迎來送往的地方，為了防止病人或者家屬想不開，通向天臺的門一直上鎖，呂子明也去不了。

    一番盤算，呂子明只會乘電梯去一樓，然后想辦法把翟啟寧帶出去。

    她搖了搖頭，希望呂子明只是帶走了他，而沒有立刻處理他。

    出了電梯，一樓的大廳里人多了些，角落放了一排長椅，年老的病人無聊，常常聚在這兒聊天。

    人來人往，就算呂子明留下了幾個腳印也被摩擦得不見了蹤影，關妙靈機一動，徑直找了角落里聊天的老人詢問：“大爺，請問你有沒有看見兩個人抬著一個人出去，幾分鐘前的事。其中一個男的很年輕，十幾歲的樣子，還有一個穿黑色風衣，戴帽子和口罩?！?/br>
    通往電梯的泥印子還未完全干透，想必呂子明剛走沒多久，也不會走得很遠。

    老人家聽力不好，她又大聲重復了一遍才聽明白，拄著拐杖看向門口：“吶，走遠了?！?/br>
    “往哪個方向走了？”關妙出奇地耐心。

    “那邊?！崩先思翌澪∥〉刂噶艘粋€方向。

    “謝謝。”匆忙道了謝，關妙又開始狂奔。

    許棠棠跟上來：“我看那幾個老人家，沒八十也有七十幾了，他們的話能信嗎？會不會連方向都辨不清啊?！?/br>
    關妙咬唇：“事到如今，死馬也得當活馬醫(yī)。棠棠，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派個人去醫(yī)院的保衛(wèi)科調出監(jiān)控，查一查呂子明的具體去向?！?/br>
    “好，我馬上請示陶隊?！?/br>
    順著老人指的方向跑了一段距離，關妙發(fā)現(xiàn)居然來到了停車場。

    醫(yī)院的停車場共分三層，一層地上，兩層地下，面積也大，無人看守，人走進去，猶如落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海，越發(fā)顯得渺小。

    許棠棠也覺束手無策：“停車場這么大，就算他們真的在這兒，怎么找？”

    關妙當機立斷：“去下面，呂子明不會在地上一層?！?/br>
    停車場的地上一層，車來車往，而且光線明亮，很容易就會被路人看見。以呂子明的謹慎程度，他肯定不會選擇把翟啟寧放在地上一層的。

    兩人下去了地下一層，光線陡然暗了下來，她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忽然，許棠棠拉住了她。

    “噓，你聽，是不是有聲音。”

    許棠棠是正規(guī)的警察學院出身，比常人聽力更敏銳，關妙凝神細聽，不僅聽見了那點細微聲響，甚至認出了那抹虛弱的聲音。

    她拽住許棠棠的胳膊，指甲用力嵌進了她隔了一層衣服的肌膚里，嘴唇翕動，一字一句地緩緩吐出：“是翟啟寧的聲音?！?/br>
    掙扎，伴隨著微弱說話的聲音。

    離得有些遠，她聽不清具體說了些什么，但那獨一無二的音色，已足夠讓她分辨出翟啟寧的存在，

    第102章 塵埃落定

    事不宜遲，許棠棠和關妙循著聲音緩緩接近。

    她們躲在車后, 每一步都邁得很小心, 以免被呂子明發(fā)現(xiàn)了, 沿著墻根走到停車場深處，終于看見了翟啟寧。

    他倚著墻角半躺，一只手高高舉起，定睛一看，他的手腕被栓在了嵌入墻壁的水管上。

    身上的病號服一片臟亂, 仔細分辨能隱約發(fā)現(xiàn)好些灰撲撲的腳印, 頭發(fā)凌亂, 擋住了他的視線, 只能看見他嘴角殘留的血跡，一側臉頰微微腫起，顯然吃了不少苦頭。

    小六也在, 和他拷在一起, 無精打采地垂著頭, 身上的臟亂和血跡顯示他也經(jīng)受了一番非人的遭遇。

    呂子明站在他們面前, 手里舉了一根雙節(jié)棍, 笑容邪氣, 嘴里哼著“快使用雙節(jié)棍，哼哼哈嘿”, 一面抄起雙節(jié)棍朝翟啟寧身上甩去。

    那雙節(jié)棍是精鋼所制，盡管翟啟寧憑借著殘存的一絲意識轉身用背承受了這一擊，咬緊了牙關, 仍是痛得呼了一聲。

    關妙驚得捂住了嘴，看著這一幕，她的心仿佛被刀剜一般疼，不顧一切就要沖出去。

    幸好許棠棠拽住了她，壓低聲音警告：“現(xiàn)在出去，我們全都完了！”

    最后一絲理智拉回了她，關妙狠狠往手背上咬了一口，阻止自己喊出聲來，眼淚忍不住滾下來。

    看見翟啟寧受傷，呂子明勾了勾唇角，冷笑一聲：“姓翟的，咱們又見面了，別來無恙?！?/br>
    “呂子明，當年沒能定你的罪，現(xiàn)在終于可以補上這個遺憾了。”翟啟寧艱難地抬起頭，定定地盯住他。

    躲在不遠處的關妙心頭一凜，翟啟寧和他以前有瓜葛？

    她并沒有疑惑太久，呂子明一腳踩上了翟啟寧的膝蓋，只聽骨頭發(fā)出“咯吱”輕響，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翟啟寧，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們，我何至于進監(jiān)獄待了三年？你知不知道這三年我是怎么過來的，如今東山再起，又費了多少心血！”

    “呵，你販賣毒品，傷害了那么多人，毀了無數(shù)個家庭，這筆賬又該怎么算？”翟啟寧振振有詞，哪怕身陷險境，他依然保持了高雅的風骨，威武不能屈。

    “啪——”

    他的話音剛落，呂子明就揚手給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