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這也就是兩人為什么站在飯店門口的原因。 ——之前上山下鄉(xiāng)每天穿一身泥巴衣服的二人,難得換了一套能見人的衣服,站在某某人家飯館的門口,等曾輝這位市經濟局朋友的到來。 上午十一點半,經濟發(fā)展局的人如約而至,曾輝和他好似老友多年未見,寒暄一番,熱情的握住手,攜手進了飯店。 酒足飯飽之后,談起了正事。 李明珠把自己的項目策劃給了劉局大致的看了一遍。 她搜腸刮肚的把自己查到的資料全部倒了出來,在飯桌上侃侃而談,期間還勾勒出了一副十分可觀的經濟發(fā)展的宏圖,把曾輝聽得一愣一愣。 劉局粗略的瀏覽了一下,笑道。 “小年輕想法是好的,但是你的資金從哪里來,合作方從哪里找?!?/br> “年輕人創(chuàng)業(yè)我們是很鼓勵的,但切記不要好高騖遠,你的腳有多大就穿多大的鞋,不合腳的鞋穿了非但走不遠,還會狠狠的摔一跤?!?/br> 李明珠開口,“劉局,這塊你不做,遲早有別人要來做,恒良區(qū)東面臨海,西面又和南亞國家相鄰,地理位置條件優(yōu)渥,南州市握著這么好的環(huán)境遲遲不開發(fā),不就是沒等到合適的項目嗎?!?/br> 劉局喝了一口茶,“你覺得你的項目就是最合適的嗎?” 李明珠笑了一聲,“劉局覺得還有比它更合適的嗎?” 劉局停頓了一會兒,道:“確實沒有更合適的。” 他話鋒一轉,“但你的項目太大,聽到現(xiàn)在我只聽到你紙上談兵,你的供應商,合作商,還有政府批準以及政策問題,這些你要怎么解決?!?/br> “這個項目投資上億,政府那邊的文件你要怎么批下來?” “小伙子太年輕了,如果這些項目都像你口頭說的這么簡單,那我們直接超英趕美日產八萬畝糧食了?!?/br> 劉局笑的開懷,好似把李明珠的話當成了童言無忌。 他轉頭和曾輝聊上了‘發(fā)燒’了四年的藥材熱,又說趁著還熱的時候多收購一些,藥材這東西就是要屯,屯好了就賺錢。 劉局不再理她,李明珠拿著策劃書干巴巴的坐了半個小時。 回去的路上,曾輝安慰她。 “你的項目確實太大了,我們哪兒有這么多啟動資金啊,況且你還想國內外合作……你高中都還沒讀完呢,別想得這么不現(xiàn)實?!?/br> 策劃書被放進了書包,看樣子是要拿去積灰。 曾輝道,“我們先賺兩年,了解一下市場行情,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做起……” 他開始和李明珠說大道理,一直沉思的李明珠突然清醒過來。 她壓根沒聽曾輝在說啥,像是猛地想通了什么,話題一個大跳躍的問道。 “曾叔,你手上還有多少茯苓?!?/br> “庫存還挺多的……” “趕緊出掉?!崩蠲髦榈?,“明年出會賠的血本無歸?!?/br> 曾輝,“怎么會呢!現(xiàn)在藥材市場熱著呢。” “熱了四年了,還不夠你涼的嗎?!?/br> “別想多了……” 李明珠慢條斯理的解釋,“你聽我的不會錯,出掉它,然后我們去龍襄村一趟。” 她寫了八個字給曾輝:盲目擴種,資本退出。 李明珠靠在椅子上,“這就是理由,明年保證血虧?!?/br> 曾輝半信半疑,開口,“那你怎么不和劉局說一下?” 她有些少年意氣,撐著下巴,“我有什么義務告訴他?!?/br> 曾輝:……好記仇! …… 龍襄村位于恒良區(qū)的郊區(qū),十分偏遠。 從恒良區(qū)駕車去龍襄村需要經過一段盤山公路,進鄉(xiāng)的路十分復雜,車子開不進去,最后二人只能下了車,走山路進去。 李明珠先前偶然和曾輝到這里收購藥材的時候就注意到,龍襄村盛產黨參,在村里有大片的培育土地,因為沒有規(guī)劃種植基地,種植的十分散漫,但耐不住這地方的天然地勢優(yōu)勢,長出來的黨參比外面的大一倍,是個絕佳的種植場所。 龍襄村因地勢比較偏僻,黨參無法大面積對外銷售,收購商每次在龍襄鄉(xiāng)采購黨參都只能靠人力帶出去,導致鄉(xiāng)里的黨參大部分屯在倉庫里爛死。 李明珠了解到這個情況,頓時打上龍襄村的主意。 她一直掛在心里,準備作為后招使用,一旦經濟發(fā)展局那邊指望不上,兩人立刻就來了龍襄村搞事情。 李明珠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山路上走,“有人需要,就有市場,藥民受利益驅使,什么賺錢種什么,但是藥材店的需求量不變,供過于求,你手上的茯苓現(xiàn)在的市場需求已經飽和,等明年藥民的茯苓累積提供,茯苓的價格會直接跳水,別說賺錢,回本都困難?!?/br> 曾輝:“你怎么了解的這么清楚?” “曾叔,你收購藥材的時候都不和藥民聊天嗎,這些東西多聊聊就能察覺到,我們這半年走了多少個山頭,種茯苓的有多少……還有管理局上個月發(fā)布的藥材報告新通知,茯苓的價格又被大幅度下調,直接會影響到藥材市場上來,你不賣掉這些茯苓,難道要留著過年嗎?” 曾輝聽罷,吃了一驚,“我哪有你想的這么多,你這孩子就是心眼太多了……” 他心想,一般人不是不和藥民聊天,但是誰和藥民聊天之后,能想的這么多??! 這個年輕人對市場的走向把控直覺實在是準的可怕,曾輝開玩笑道,“我看你啊,大局觀這么穩(wěn),干脆去炒股算了!” 李明珠道,“我沒研究過股票,以后試試?!?/br> ……她還真有過這個想法! 曾輝道,“你小子!天生當商人的料……” 李明珠和他自然的聊天,“沒有什么是天生的,我讀書的時候別人說我是天生讀書的料?!?/br> “走到這一路上,沒有辦法了,只有走的比別人好,才有錢。” “掉錢眼兒里了你!”曾輝哈哈大笑。 李明珠無奈的抹了把汗,“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br> 她說了兩遍,借著月色,已經能隱約看到龍襄村的村口小路了。 “你朋友那條路走不通,我們現(xiàn)在要想辦法把龍襄村的黨參基地建起來,今天去給楊支書送兩瓶好酒,上回我看他動搖了,這次加把勁把他拿下?!?/br> 曾輝:“楊支書就算答應我們把種植基地建立起來,沒有公路,你黨參怎么賣的出去?!?/br> 李明珠:“中藥合作社的王理事回我們了沒?” “約到了明天,說要和我們仔細談談。” “從王理事這里下手,種植基地和修路一起來,盤山公路下面有條廢棄的小路,把這條路清理出來,然后擴修,用不了多少錢,藥材就能從這里出去?!?/br> 天色已經很暗,曾輝聽李明珠這么說的時候,拿著手電筒往下面掃了一眼,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你什么時候看到的小路?我怎么沒看到?” “上回來的時候?!崩蠲髦榈溃白屑毧茨_下。” 曾輝望了眼李明珠的背影,登時又欣賞了幾分。 那小路藏得實在是隱蔽,一般只有當?shù)厝瞬艜溃鈦淼娜缩r少能找到這條路。 但李明珠就注意到了。 曾輝不得不佩服這個年輕人,有想法,膽子大,口才好,敢做,只可惜命運待她太不公平。 她如果生在一個好一點的家庭里,曾輝難以估計這個人可以達到什么可怕的程度。 晚上,李明珠在楊支書家里吃了頓晚飯,并且把她的另一套合作項目拿了出來和楊支書商量。 “規(guī)劃生產種植基地和修路都是長遠的打算,不過我們這一行就是得放長線才能釣大魚。你看,在這里,我們可以把龍襄村發(fā)展為這條跨南北產業(yè)鏈的中心點,在這里建立一個藥材市場,從東南亞到嶺南的所有藥材都會從這里過,我們把商鋪建在這里,發(fā)展成為一個獨立的中藥貿易交流市場?!?/br> 楊支書道,“前幾年的資金怎么辦?” “政府扶持?!崩蠲髦檎f出重點,“這個項目只要得到政府的支持就行,我們只需要把黨參盈利的資金拿來做啟動資金,一旦產業(yè)鏈建成,之后只需要坐著收錢,它能自己帶動市場里的藥材流轉。假設對外貿易成功,這里將會成為國內最大的中藥流通市場。”她頓了頓,壓低聲音,“以后中藥的定價高低,就是我們說了算?!?/br> 曾輝在一旁動了下,他無論聽到多少次這個項目,都唏噓不已。 這簡直像一只巨大的手宏觀把控全國藥材定價,萬一叫這個年輕人成功了,今后的定價和市場將會被她牢牢握在手里。 她現(xiàn)在仿佛一只潛伏在黑暗里,蓄勢待發(fā)的cao盤手,在國內藥材發(fā)展還不怎么完善的時候,計研心算的制定游戲規(guī)則,編制了一張巨大的網,cao縱藥材市場未來十年的走向。 楊支書半晌感慨道,“這真是一個十分大膽的計劃。” 李明珠十分貼心的補充,“人有多大膽,地才有多大產?!?/br> 李明珠說完,等楊支書緩了一會兒,她才繼續(xù)分析項目細節(jié)。 她講了大半個晚上,險些把嘴皮子磨破,喝完一整瓶礦泉水,直到凌晨的時候,楊支書才松了口。 “經濟局那邊批的下來,我們就搞!要不然一年一年的看著這些重要爛掉,沒錢又虧本,我心里也痛啊……” 李明珠心道:得,又繞回來了。 她不動聲色道,“經濟局那邊交給我和曾叔,你就放心在這里把養(yǎng)殖基地給規(guī)劃起來?!?/br> 楊支書點頭。 李明珠看了眼時間,和曾輝打了個眼色,二人在天亮之前離開龍襄村。 他們馬不停蹄的回到恒良區(qū),囫圇吞棗的吃了頓早飯,嘴巴還沒擦干凈,立刻就按照約定時間和王理事碰面。 李明珠像個忙的停不下來的陀螺,這段時間全在龍襄村和恒良區(qū)上上下下打轉蹦跶,蹦噠的次數(shù)多了,都在合作社混了個眼熟,合作社里的人看到李明珠還會打個招呼。 十二月上半月,她跑斷了腿,這事兒終于見了一點起色,合作社的王理事給她蓋了個戳,總算同意了她不著邊際的想法。 李明珠拿到這個戳時,一向淡定的她都不淡定了一會兒。 看到蓋章證書的第一眼,曾輝下巴都驚掉了兩層。 他十分感慨,顯然是萬萬沒想到合作社真的能把李明珠這個天馬行空的項目給通過了。 曾輝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總算批過了,現(xiàn)在只要搞定經濟發(fā)展局,撥款下來修路,后續(xù)一切就都能跟上?!?/br> 李明珠道,“不急,我要回h市一躺?!?/br> 曾輝點頭:“也是,幾個月沒回去了,小云前幾天還打電話說想我?!?/br> 李明珠背上包,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灰撲撲,看著像個要飯的。 她無奈道,“還得去換套衣服?!?/br> 李明珠在山溝溝里奔波了幾個月,渾身上下都臟的不能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