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章年卿:“……” 章年卿對崔大夫說,他答應救青嬤嬤。條件是,青嬤嬤以后得留在他身邊,替他照顧馮俏。 崔大夫沒有絲毫懷疑,感恩戴德。 章年卿去找嵇玉濤的那位’外室‘的時候,過程并不兇險。沒有崔大夫口中的殺機重重,生死一線。尋常的似乎章年卿只是駕著馬車,帶著侍從,去見一位昔日故友。 去的時候嵇玉濤并不在,崔大夫焦急的跟在章年卿身后,似乎是想先帶他去找青嬤嬤。章年卿笑意淡淡,道:“我總要先看看你說的是不是假話吧?!?/br> 萬幸崔大夫不是路癡,僅憑青嬤嬤三言兩語的指點,順利將章年卿帶到了地方。 嵇玉康看起來出手并不大方,給’外室‘置了一所小門小院。青磚黛瓦白墻,一扇小黑木門,十分樸素。院子里很靜,沒有一點人聲。 章年卿身邊一個習武的老者對章年卿,微微點頭。章年卿頷首回敬,他坐在馬車里,并沒有靠近。 一番暗語后,馬車退開十丈,隱藏在一片果樹林里。 章年卿右手并起兩指,輕輕一揮。兩小隊人馬,俯身過去,悄無聲息的將整座院子埋伏起來。他撩起車簾一角,雙目微斂,觀察著這處別院。 這所院子狹窄而長,不同于京城的四合院。這邊的地莊是條形,縱深很長,門面卻很窄。左右兩旁都是鄰居,普通的護衛(wèi)想要不驚動任何人,包圍這間院子,實屬不易。 所幸陶外公不是吝嗇的人,出手大方,給章年卿的都是他手下最好的人。 早上馮俏纏著他要一起來,說他不認識宮里的人,她可以幫忙。 章年卿拒絕了,誠然馮俏因為是衍圣公唯一一個外孫女,又是孔家孫子輩,女孩子最大的那個小姑娘。沾了不少便宜,在衍圣公親孫女出生之前,馮俏替女孩子們承了多少賞。 馮俏的名字是太皇太后取的,甚至馮俏的滿月酒都是跟著十公主一起在皇宮過的。其榮寵之盛,馮俏六歲了,太后還惦記著馮俏,時常把馮俏喊進宮說話。 可馮俏知道,這并不是因為她比其他孩子長的可愛漂亮,也不是她就多么討人喜歡。只是因為天家要對衍圣公這邊表現(xiàn)出親昵的態(tài)度。 后來孔大小姐出生后,馮俏再沒有被太皇太后召見過,恰恰證明了這一點。 章年卿并不覺得馮俏能認出嵇玉康的女人是哪個后妃,以馮俏當時的身份,見的大多是皇后貴妃,和一些受寵的娘娘妃子。 嵇玉康沒這個膽子敢碰這些人。 何況這些人少了任何一個,京城里都炸開鍋了。怎么會讓嵇玉濤藏這么久。 以及出于對馮俏安全的考慮,章年卿硬下心腸,沒有同意馮俏跟著。 章年卿有個更大膽的決定。 ——他要把這個女人綁走。 突然間,意外出現(xiàn)了。章年卿的人還沒部署完,黑木門突然被打開了,出來一個八九歲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長的瘦骨嶙峋,頭大身子輕,身形卻很靈活,黑葡萄轱轆一轉。一溜煙便竄出來。身后的老婦人沒抓住,追在他屁股后面直喊公子。 這一喊,到讓章年卿真覺得這個女人是嵇玉康的女人了。京城這邊男孩興喊少爺,x哥兒。南邊興x公子,大郎二郎。 這么一來就對上了,嵇玉康肯定是在這個女人進宮之前認識的。夫妻兩都是南方人,這么喊孩子理所當然。 不過,章年卿糊涂的是,和景帝駕崩才三年。他原先料想的是,嵇康是在開泰帝繼位后,趁宮里兵荒馬亂,將人給偷渡出來的。 可眼前突然出現(xiàn)這么大一孩子…… 章年卿不相信嵇玉濤敢在先帝在位的時候,就敢堂而皇之的染指和景帝的女人。 這其間有什么隱情嗎? “阿睿,不許亂跑?!遍T里,忽然走出一位衣著樸素的夫人,她低聲呵斥道。 那個叫阿睿的孩子,明顯更怕這位夫人,吶吶的回來,喊道:“娘?!?/br> 夫人面色平靜,蹲著身子與他平視,耐心道:“阿睿答應娘親過什么?!?/br> “嵇先生回來之前都不要出門?!?/br> 章年卿離得遠,聽不清楚他們說話。問身邊的人:“他們說什么?” 一人道:“他們說嵇先生回來前,不能亂走動?!?/br> 嵇玉濤不在? 章年卿當機立斷:“動手!” 出人意料的是,這個看似簡樸的小院居然埋伏了不少大內高手。 章年卿大為震驚,驀地意識到,這個女人恐怕不止是嵇玉濤的’外室‘這么簡單。 第47章 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兩撥人已經(jīng)纏斗起來,章年卿這邊的人馬訓練有素,分工明確。他們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草莽,被陶金海收服還沒幾年,對付朝廷的鷹犬很有一套。 他們深知這些大內高手最擅長配合,內外夾擊,所以章年卿的人不敢讓這些人聚在一起。兩三個人纏住一個人,另外三個人一人拖住一個人質,連帶著伺候人的老婦人也一起,卡著脖子打暈,扛著就走。 章年卿看的瞠目結舌,陶金海送來人時,只說為了方便掩飾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章年卿沒在意,只以為是魚目混珠,估摸著有十個青年壯力是護衛(wèi)就差不多。后來知道三十個人都是護衛(wèi),他也沒多想。現(xiàn)在看來,他還真是低估了這些人的殺傷力。 仔細想想,章年卿也能明白。陶外公總不會塞給他還帶著兵籍的護衛(wèi)。 章年卿松了一口氣,這樣也好,只要處理得當,就懷疑不到他身上。 擄兩個女人十分順利,小男孩見母親被抓。原本被趙虎扛在肩上,忽的兩眼赤紅,一口咬在趙虎脖子上,頓時血如涌注。趙虎一氣之下,手卡在小男孩脖子上,正欲扭。 突然被人呵斥一聲,“趙虎!” 趙虎這才意識到今非昔比,手刀打暈小男孩,抱著人走進與果林相反的小樹林里。 那邊一行人追去,聲音漸漸消匿于風林田野間。 章年卿淡淡開口,對假扮車夫的趙鶴道:“走吧?!?/br> 崔大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去哪?” 崔大夫伏在馬車一角,心跳在嗓子眼,捂著嘴半晌不敢說話。太可怕了,一想到他和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土莽同吃同住了這么多天,就覺得后背一身冷汗。 再看章年卿時,眼神就有些不對勁。 天啊,這是京官嗎。如果不是他跟著章年卿從京城出來的,真的懷疑眼前這個殺神,是不是京城那位才高八斗的狀元郎。文質彬彬的儒生文官。 養(yǎng)這么一群人的會是些什么人。 章年卿瞥他一眼,道:“你不是讓我救青嬤嬤嗎。這就走吧。” 崔大夫后悔莫及,一點也不想帶章年卿去找青嬤嬤,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只能低頭應一聲是,一路上幾次想指一條錯路,卻被曾今綁過他到趙鶴似笑非笑的眼神壓住了。 崔大夫認識他,剛才那個差點擰斷孩子脖子的趙虎就是他弟弟。這個人……一個小孩子不過要他一口,他就要痛下殺手。 崔大夫垂頭喪氣的指路。 馮俏一個人再驛站里坐立難安。 陶家那邊為首的有三個人,趙家兄弟和汪靄三個人為首,其中以汪靄地位最高。 汪靄和趙虎一個人抓著小男孩,一個人抓著男孩母親。兩人逃跑時便刻意避開驛站,章年卿待馮俏之珍重,他們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們不敢將禍水引過去。 底下人不知情,汪靄和趙虎卻知道一些**,他們手里這對母子,搞不好就是后妃皇子。 章大人捅大簍子了! 如今他們不得不替章年卿擦屁股。 汪靄恨聲道:“章大人要來插手這件事,我就覺得不對勁。偏生你和你哥哥為了討章大人歡心,他說什么干什么,說一不二的。現(xiàn)在好了。” 趙虎沒好氣道:“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心里暗暗腹謗,說的輕松,陶大人把他們給自己的小外孫時,可是三令五申的說了,他們是以死士的身份過過去。章年卿就是他們的命,他們的天。 汪靄還在忿忿不平:“我看那個崔大夫有鬼,章大人也是,好端端的給自己招惹一些不相干的麻煩?!?/br> 小男孩一出現(xiàn),他們心里就咯噔一聲。心里暗暗期盼,千萬不要是那個外室的孩子。 汪靄知道,除了他和趙家兄弟,其他兄弟都想不到他們抓的是位太妃。如果這個男孩是太妃的孩子…… 他和趙虎對視一眼,暗暗下定決心。 那他們就把這趟水攪渾,露出江湖行跡。和大內高手過招時,刻意露出一些魚龍混雜的門派招式。好把章年卿徹底從這件事上摘干凈。 甚至擄人時,都是汪靄和趙虎親自動手,以免手下人沒輕沒重,傷著貴人。 良久,趙虎忽然問道:“那接下來怎么辦?” 汪靄望著刺眼的太陽,如實道:“不知道?!笨戳搜蹪u漸轉醒的女人和孩子,哂笑道:“聽天由命吧。” “是啊,聽天由命吧。我們原本就是從江湖上來,現(xiàn)在也該回到江湖里去了。”趙虎喟然道。 難不成他們還能指望章年卿一個還未及冠的孩子? 馬車悠悠碾過,章年卿盤腿坐在馬車里閉目沉思。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棄卒保帥。 章年卿知道,他最大的優(yōu)勢在于背景干凈,年輕。 是的,干凈。他背后那點勢力糾葛,在朝堂上根本不夠看的。說白了,也就是父輩恩怨。 這件事想把他摘干凈很容易,只要棄掉這些護衛(wèi)。他一個朝廷委命赴山東監(jiān)考的京官,和皇權之爭并無糾葛,擄走人的又是江湖勢力,怎么懷疑都懷疑不到他身上。 至于他為什么停在汀安,拿薄津浩開刀就好。 即便還有人懷疑,想拿他開刀,他就可以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 開泰帝新科第一屆龍飛榜,你針對的到底是我這個朝廷任命的濟南府考官,還是針對的皇上這條將科舉直統(tǒng)中央,委命京派官的舉措? 這樣一來,既能順利轉移所有人的視線,又能給新帝當一塊驗金石,有助于他的仕途。 章年卿雙手抹了把臉,主意都萬全了,他心還是不踏實。窩囊,太窩囊了。他真的這么辦了,就是慫蛋。都對不起兄弟們這么護著他。 有多難想明白呢,這些人跟在他身邊這么久,都沒露出江湖出身的蛛絲馬跡。分明是外公精心**的人,怎么一動手就露底呢。 答案呼之欲出。 他們想保護他。 章年卿有底氣拿捏嵇玉濤,是因為他把事情定性在嵇玉濤是因為女人,將后宮某位不受寵的太妃偷渡出來,金屋藏嬌。 可這個孩子一出現(xiàn),事情就變味了。 章年卿保守估計這個小男孩有八歲,但不確定,這個孩子瘦骨伶仃的,頭還那么大,顯然是病態(tài)。也許他有十二歲。照這么推,這個孩子出生應該是和景十四年到十八年的事。 這樣事情就復雜了,也許不止是皇權,可能還牽扯到宮闈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