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王皇后只好再次回憶,沉思道:“一開始那些人好像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抓著我們不知道想往那里去。有好幾天他們都在爭吵。后來不知怎么的,他們好像知道了我們的身份。趙虎氣的直砸桌子,說他被耍了……然后就改變主意,不打算把我們送過去了。” “他們原本打算要把你們送給誰?” 王皇后搖搖頭:“我不知道?!?/br> 王國舅沉思片刻,“那他們什么時(shí)候想到要找章年卿的?!?/br> “大概四五天之后。趙鶴四處跑找他哥哥求情,他哥哥是章年卿身邊的護(hù)衛(wèi)長……” “那是陶金海的人?!蓖鯂说馈?/br> 王皇后頓了片刻,和王國舅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著詞,末了道:“……馮俏挺不愿意的,一直慫恿章年卿不要管這件事。我剛醒來那陣,整天聽到小兩口吵架?!彼冻鲆粋€慶幸的表情:“幸好我我跳下來了,他們不敢不管。所以睿兒才能平安歸來?!?/br> 王皇后低頭看著四皇子,滿臉慈愛。 王國舅若有所思道:“不奇怪,馮承輝和衍圣公都是避事的主,平日也小心謹(jǐn)慎。馮家的小姑娘怕事會攔著,倒也正常。” 王皇后沒有接話,想起最近的謠言,抬頭問王國舅:“父親,你真的要娶季平魏的女兒?” 王國舅淡淡道:“她挺識趣?!?/br> 緱秀是個聰明人,知道怎么在事已成定局的時(shí)候討他歡心。 “馮俏和章年卿你打算怎么辦?!蓖趸屎螽?dāng)然知道父親為什么娶緱秀,不禁問道。 王國舅冷冷看著她:“這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事?!?/br> 王皇后若無其事給四皇子的掖掖被角,道:“我不是婦人之仁,可章年卿是京城新貴,杰出的青年才俊,只要收服得當(dāng),將來忠臣良相,他必能占據(jù)一席。”她抬頭看著王國舅,認(rèn)真問道:“睿兒總不能繼承一個大魏空殼?!?/br> 王國舅沉默不語,仔細(xì)回憶章年卿在朝堂上的表現(xiàn),只覺得這是個老油條。沒見他干出過什么出色的成績,反倒和二宗的關(guān)系都處都不錯。兩邊奉迎的墻頭草,沒有一點(diǎn)骨氣,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衍圣公手里討到外孫女的。 王皇后再接再厲,語氣依舊風(fēng)輕云淡:“至于馮俏,她的出身,爹你也清楚。睿兒將來若要復(fù)興正統(tǒng),若有孔家的匡扶,豈不是如虎添翼。” 毫不客氣的說,孔家就是儒道正統(tǒng)。 不知怎么的,正說著馮俏。王國舅忽然想到章年卿的外公——陶金海,河南的土皇帝,掌管地方軍政長達(dá)二十年。和景帝動不了他,開泰帝也對他忌憚三分。 王國舅不禁沉思,譚宗賢背后是開泰帝,他和劉宗光搶章年卿,里面有沒有開泰帝的意思在呢? 第二日,章年卿終于等到了臨頭一刀。 王國舅臨走之前找章年卿談話,章年卿表達(dá)了要保住趙虎的意思。他充滿歉意道:“其一,我當(dāng)初救睿兒的時(shí)候,給趙虎許諾性命安全。君子重諾,江湖人更看重這個。我認(rèn)為這時(shí)候不好得罪這些亡命之徒。這其二……” 章年卿搓著手,期期艾艾道:“……趙虎的親哥哥趙鶴是我手下的護(hù)衛(wèi)。堂堂七尺男兒,平日為我擋刀擋槍,流血流汗不在話下。他也是個可憐人,父母雙亡,只剩這么一個親弟弟。早些年,兄弟兩各擇一條路,分開這么多年。沒想到再見卻是這么兇險(xiǎn)的時(shí)刻?!?/br> 字字句句都沒提到自己。 王國舅斂目隱下厲光,笑問:“你不好奇和先帝廢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山海湖?” 章年卿臉色不變,從容不迫的飲盡最后一口茶。撩袍,端端正正跪在王國舅面前,毫不隱瞞道:“內(nèi)子告訴我,湖里救上來的人是王皇后時(shí),天德便知道,我惹上麻煩了?!?/br> 王國舅從章年卿臉上看出些許豪情,他身上有一種壯士斷腕的勇氣。只見章年卿不急不緩道:“這等宮闈辛密,這個世上知道的人,恐怕一只手都沒有。天德知道,王國舅來,就是為了替皇后清理麻煩。天德若孤身一人,不過是一條命,你要拿去便是?!?/br> “可,您也看到了。為了掩人耳目,我還帶著新婚不足一月的妻子。王國舅,男兒這一生若連身后的女人都保不住,活著有何用?!闭履昵鋹砣粶I下,流露出真情實(shí)感:“思來想去,天德身無旁物。只能拿這一條命來投誠,投身王國舅……任憑調(diào)遣?!?/br> 王國舅看著章年卿崢骨然然,輕輕笑了,轉(zhuǎn)著手上的翡翠扳指,若有似無的瞟他一眼?!巴犊课??”王國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敢投靠我,也要看我敢不敢收你?!鳖D,冷笑道:“章年卿莫不是你真的以為我耳聾眼瞎,什么都不知道?” 章年卿心沉到淵底,手腳冰涼。果然……還是沒能瞞天過海么。 王國舅敲敲桌子道:“你父親和岳父在劉宗光那里效忠,你在京城卻投奔了譚宗賢,如今又口口聲聲說要拿命來投靠我。章年卿,你說,我該拿什么來相信你呢?” 章年卿微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面露焦灼:“王國舅有所不知!” 章年卿迅速挑了幾件無關(guān)痛癢的事,來表明他和譚宗賢沒有什么瓜葛。并重點(diǎn)提了殿試的事和譚宗賢莫名所以來’報(bào)恩‘的事,他郁悶道:“……說不上來的蹊蹺?!?/br> 至于劉宗光更好解釋了,章年卿淡淡道:“我是我,我爹是我爹?!备鼊e提八竿子打不著的岳父了。 兒子忤逆父親,王國舅見的多了。 他沒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對章年卿道:“你起來吧?!庇H自給章年卿斟了杯茶,章年卿剛坐穩(wěn)的屁股差點(diǎn)跳起來?!婚L輩倒茶都倒出陰影了。 王國舅看著他誠惶誠恐的樣子,滿意一笑,道:“趙虎的命可以留。但一點(diǎn),這個人得給我?!?/br> 章年卿高聲道:“為什么!”一臉被欺騙的憤怒。他站起來,梗著脖子道:“我今天來見你,要么帶著大伙一起死,要么保住所有人!你要帶走趙虎我不同意?!?/br> 王國舅微微吃驚的看著章年卿,半晌才搖頭道:“真是……”年輕啊。他看著章年卿,感慨不已,“小伙子火氣很大嗎?!?/br> 王國舅只不過看上趙虎藏人的本事,混江湖的人法子又叼又多。帶著兩個女人一個孩子,三個累贅。一路從汀安跑到山東,他的人竟然沒發(fā)現(xiàn)絲毫痕跡。 不過這話他暫時(shí)不打算告訴章年卿。 王國舅目光落到章年卿微屈的小指,意有所指道:“官員儀表有損,上不得臺面。章大人貴為京派官,代表著新帝的顏面,你平日見人就是這樣的嗎。” 乍一聽是指章年卿脾氣不好。若不是他的目光太明顯…… 章年卿低笑兩聲,強(qiáng)行伸直小指,展平,若無其事的前翻后看,笑道:“謝王國舅提醒,天德定將這個陋習(xí)改掉?!泵嫔绯?,無一絲痛楚之色。 王國舅目露狐疑,狀似無疑的握了握章年卿手腕,微微用力。 章年卿依舊面色如常,只是不自在的睜開,變扭道:“咳……咱們兩個大男人,就不要拉拉扯扯的了?!?/br> 王國舅目露尷尬,不自在道:“那是自然?!?/br> 一席話畢,兩兩告辭。 章年卿大步跨出房門,路過小花園的時(shí)候,還右手摘了一朵粉白交疊的鮮花帶回去給馮俏。 馮俏興高采烈的嗅著鮮花,讓珠珠拿花瓶過來,誓要把已經(jīng)掐了枝干的花養(yǎng)活。 章年卿坐在桌前,盯著自己的手掌,反復(fù)的看。展開第一次的時(shí)候,他痛的血色全無。回來時(shí),章年卿才發(fā)現(xiàn),他以前太小心翼翼了。指關(guān)節(jié)這么活動兩下,痛歸痛,手指卻像是自己的了,有知覺了。 章年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馮俏,馮俏又激動又心痛。捧著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吻它?!巴疵??!?/br> 章年卿搖搖頭,想把手指戳進(jìn)去。忍了又忍,摸著她的小腦袋,用歡快的語氣,給她講他和王國舅智斗的事。 馮俏聽完,笑的前俯后仰,捏著章年卿厚實(shí)的臉皮,大笑道:“你可真會就輕避重?!彼€以為他為了示好,會將兩家和劉宗光的關(guān)系和盤托出呢。 章年卿任她在他臉上放肆,揉圓搓扁,淡淡道:“我有那么拎不清嗎?!?/br> 且不論其中利害關(guān)系,重點(diǎn)是,王國舅想聽什么。 王國舅和劉宗光在和景年間共事過,譚宗賢是開泰年間新秀。章年卿并不知道王國舅和劉宗光之間有沒有什么不可言說的交易。兩者相較取其輕,抖出譚宗賢的事,總好過抖出兩家和劉宗光的淵源。 馮俏松了一口氣,靠在章年卿肩上,喃喃的問:“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嗎?!?/br> “恩,都過去了。我們暫時(shí)安全了?!闭履昵湮侵T俏額頭,至少十年內(nèi),他們是安全的。 王國舅走的時(shí)候是坐船,馮俏和章年卿站在渡口送他。緱家也來人了,王國舅對他們道,勿必著手安排婚禮,他一到京城,就會派人過來提親。季緱氏強(qiáng)顏歡笑道:“一定一定?!?/br> 趙虎八尺高的大漢子,站在船上,委屈的像個小媳婦。扒著船沿,眼神火熱的看著章年卿,快把章年卿的衣服燒出兩個洞。 章年卿訕訕的,不敢直視。 王國舅見狀,大步走來,對章年卿道:“好好干,如果你能在山東做出點(diǎn)成績,我就派人把趙虎送回來?!?/br> 章年卿清清嗓子,試探的問:“我做不好呢?” 王國舅大手一揮,“這等好男兒,在哪不能建功立業(yè)。”聽話音兒,竟是想讓趙虎去參軍。 章年卿打起精神,忙拍著胸脯道:“天德一定好好干,做出成績給您看。” 王國舅滿意的拍拍他肩膀,贊許道:“好后生?!?/br> 第72章 送走王國舅后,馮俏和章年卿又在山海湖逗留了幾天。趙虎被王國舅帶走,汪靄去接管了烏蓬幫。章年卿身邊的三員大將頓時(shí)只剩了趙鶴一個人。外加兩個忠jian難辨的崔大夫和青嬤嬤。 青嬤嬤幾乎將身家性命和盤托出,又有手藝在手,章年卿實(shí)在舍不得將她送走。崔大夫心思活泛,醫(yī)術(shù)高超,和青嬤嬤共為一體。 如今章年卿投奔王國舅,這兩人都是隱患。 章年卿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忍痛割愛,將青嬤嬤和崔大夫送往滄江,交與汪靄看管。并將宜詩宜佳二人派遣過去,學(xué)習(xí)二人本事。 馮俏忍不住道:“你是打算把你身邊的能人異士都遣送干凈嗎?!彼ι岵坏靡嗽娨思训?。 馮俏屋里只云嬌和珠珠兩個得手的人。珠珠性子活潑和馮俏情同手足,云嬌卻是個厲害角色。平日溫婉可人,馮俏吩咐她做事從來不打半點(diǎn)折扣,辦的又好又漂亮。 云嬌自馮俏八歲時(shí)來到馮俏身邊,將馮俏屋里守得跟個鐵桶似的,除了和馮俏一起長大的珠珠,誰也沒有近過馮俏身。連馮俏也不得不承認(rèn),有一段時(shí)間,她確實(shí)喜歡云嬌超過了珠珠。 為此,珠珠還和云嬌吵過架。還好馮俏及時(shí)制止,這才沒有釀成惡果。 自那以后,云嬌知道了珠珠在馮俏身邊的地位,居然和珠珠居然變成了不分彼此的小姐妹。兩人和和睦睦,時(shí)常手挽手,你幫我做襪子,我?guī)湍慵{鞋底,好不親密。 若不是那時(shí)章年卿占據(jù)著馮俏身心,馮俏肯定也吃醋了。 馮俏是覺得,云嬌心機(jī)雖深,好在身家干凈。父母親都是孔家跟過來的陪嫁,她生下來就是準(zhǔn)備進(jìn)府的。若不是馮俏晚生這么多年,云嬌先去孔丹依屋里伺候了幾年。馮俏身邊連珠珠都剩不下。 可宜詩宜佳一來,便把云嬌架空了。云嬌指使不動她們兩個,宜詩宜佳寡言少語,看誰都是笑瞇瞇的,一團(tuán)和氣。卻只聽馮俏和章年卿的吩咐,有時(shí)候,馮俏讓云嬌傳個話,姐妹花都要變著法再過來問一遍馮俏的意思才去做,根本不聽云嬌直接安排。 宜詩宜佳都會功夫,又受寵愛,云嬌拿她們無可奈何。只能將馮俏屋里守的越發(fā)緊,宜詩宜佳根本插不進(jìn)去手。 不過姐妹花并不在乎這些,她們來本來就不是當(dāng)丫鬟的,也從不和云嬌搶這些。 云嬌這才對她們放下警惕。 馮俏平日無事,看慣了她們幾個斗熱鬧。如今宜詩宜佳乍要走,連云嬌都躲進(jìn)屋里哭了一場。云嬌和珠珠熬了一個通宵,給姐妹兩一人做了一雙鞋。 珠珠活潑,和姐妹花熱熱鬧鬧的作別。云嬌嘴犟,送了鞋還要冷嘲熱諷的說,江上風(fēng)浪大,可別喂魚了。 宜佳看著云嬌手上的針眼紅痕,抿唇一笑,拉著她的手道:“我們喂魚?呵,指不定誰吃誰呢?!?/br> 云嬌噗嗤一笑,其他三人也跟著笑作一團(tuán)。 馮俏靠在章年卿懷里,兩人躺在西窗前的美人榻上,看著四個丫鬟依依不舍。章年卿笑道:“你們這些小丫頭,可真有意思?!逼綍r(shí)心眼多的不行,一道分別的時(shí)候,就開始抹眼淚。 章年卿覷目看著馮俏紅通通的眼睛,方才姐妹花來給她辭行的時(shí)候。馮俏面上裝的端莊,一回屋就趴進(jìn)他懷里哭了,一口一個’我可喜歡她了?!揖褪巧岵坏盟齻??!倚睦镫y受?!?/br> 章年卿黑著臉,吼道:“你再說一句,她們就不用回來了!” 馮俏嚇得一愣一愣的,都忘記哭了,怔怔問他:“你發(fā)什么脾氣?!?/br> 章年卿臉色鐵青,語氣微緩:“以前也沒見你多么看重她們。” 馮俏吸吸鼻子,嬌聲道:“那不一樣嘛,我知道她們就在啊?!?/br> 章年卿心中不滿,“你都沒說過你可喜歡我?!甭曇魩е唤z微不可見的委屈。 馮俏:“……” 她兩頰爆紅,捂著臉道:“章天德,你說什么渾話?!?/br> 章年卿強(qiáng)硬又蠻橫的拉下她兩只手,對著她的眼睛,重復(fù)道:“你沒說過你喜歡我?!敝攸c(diǎn)強(qiáng)調(diào)‘沒說過’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