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老大爺只是蜷縮在軍棉襖里，鳥都不鳥我們。

    最后被逼的不耐煩了，才從口袋里摸出一把鑰匙給我，說他家里有米，要吃飯自己做。

    我還從沒有見過這么懶的人，寧愿把鑰匙給我，也不愿意走上幾分鐘的路，一時間有些無語。

    胖子更是不信邪，掏出一千塊錢在村民中懸賞，可壓根沒人抬頭瞧我們。

    我們?nèi)齻€無奈，只好往回走，準備自己生火做飯。

    剛離開人群，突然有個人鬼鬼祟祟的拽了我一把！

    我回頭一看，拽我的是個賴漢，穿著一件夏季的的確良褂子，全身上下都是破洞，臉上也臟兮兮的，滿嘴的大黃牙，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了。

    最特別的是，他左右兩個耳朵都沒了，我就問道：“找我有事嗎？”

    這時胖子插嘴道：“他兩個耳朵都沒了，哪里還能聽到你說話?！?/br>
    “他這又不是先天性耳聾，只是缺了外面的耳朵而已，聽力沒以前那么好了，但也不至于什么都聽不到。”我說道。

    果不其然，那個懶漢能聽見我的話。

    他故作神秘的朝人群看了一眼，然后壓低聲音湊到我們跟前說道：“你們想不想吃大餐？”

    “大餐？”胖子一聽，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一臉鄙視的說道：“就你們這破地方，他娘的連個填飽肚子的東西都找不到，還能有啥山珍海味？”

    “山珍海味算什么！我們村里有天下第一美食，只要你們每個人能拿出……”

    還沒等賴漢說完，就見一個年長的村民拿起一根棍子，對著懶漢就連抽了好幾下，嘴里惡毒的咒罵道：“小三子，你瘋了吧？這種事也敢跟外人亂說?！?/br>
    說完，又重重的將棍子抽下去，抽的懶漢后背鮮血淋漓，皮都開裂了。

    連我們?nèi)齻€外人看到都覺得疼得慌，但賴漢卻像沒事人一樣，嬉皮笑臉的又坐回老槐樹下了。

    本來我們還想問問那賴漢所謂的天下第一美食是什么？沒想到卻被那幫村民給攪了局，只好先去老大爺家中，準備晚餐。

    我們在廚房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果然有米，不過那米已經(jīng)生蟲，滿滿的霉味根本沒法吃。

    胖子提議等老大爺回來后，問問老大爺哪兒有好米。我一看也沒其它辦法，只好等著了。

    可我們?nèi)齻€等了好幾個小時，都沒見那老大爺回來，而且整個左耳村沒有一家一戶升起炊煙，奇了怪了，這個村里的人都不吃飯嗎？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

    就在我們商量著再到村口看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些村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回來了。

    一個個雙目無神，拖著疲憊的身軀，聳拉著舌頭，好像僵尸一樣排著長長的隊伍。

    我讓王援朝看了看表，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看來已經(jīng)吃不上飯了，氣得胖子直罵娘。

    本來我們還想問問老大爺怎么回來的這么晚？沒想到那老大爺回來后，進屋倒頭就睡，臉上還掛著一副異常滿足的表情，口水留了一床單。

    不止這老大爺是這樣的表情，村里回來的其他人也都貪婪的舔著舌頭，好像是在回味什么美食一樣，口水滴滴落下都渾然不覺。

    胖子大聲罵道：“這幫孫子肯定聚餐吃好的去了，媽的，真夠摳門的！竟然不叫上胖爺，咱們又不是不給錢?！?/br>
    “錢在這里不管用?！蔽疫B忙豎起中指，對胖子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小聲點。然后指著那些村民的嘴巴說道：“你發(fā)現(xiàn)了沒？回來以后，他們的嘴唇全都變成鮮紅色了！比口紅還要濃?！?/br>
    胖子本來沒注意，被我這么一提醒瞬間驚呼起來：“臥槽，可不是嘛！這些村民的嘴巴怎么這么紅，媽的可真夠滲人的，跟唱死人戲的演員一樣?！?/br>
    胖子口中的死人戲，指的是農(nóng)村辦喪事的時候，請當?shù)氐膽虬嘧痈栉鑸F來演出。這種獨特的喪葬方式，全國各地都有，并不少見。

    如果請的是戲班子，就是唱《包公審陰案》，《楊貴妃》。

    如果請的是歌舞團的小姐，便濃妝艷抹，大跳脫衣舞，吸引許多人來圍觀，這樣會讓辦喪事的那戶人家覺得很有面子。

    不過，今天我也沒看到村里哪家出喪啊？連鞭炮聲和哀樂聲都沒有。

    更何況就算是辦死人戲，也是戲子和演員化妝，哪有全村人都跟著化妝的？

    第240章 鬼戲妖奇談

    這一切的一切，都給眼前的村子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想要解開村子里的秘密，就得知道這些村民的嘴唇為什么會變成血紅色？

    于是我就問胖子，就算是辦死人戲，也是戲子和演員化妝，哪有全村男女老少一塊涂口紅，把自己化成這般男不男女不女模樣的？

    胖子卻搖搖頭道：“胖爺說的死人戲，不是出喪時唱的戲，而是陰戲?！?/br>
    “陰戲，什么陰戲？援朝兄弟你聽過嗎？”我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王援朝。

    王援朝同樣表示不知道。

    見我們一再追問，胖子終于講出了他外公當年遇到的一件怪事！

    原來在解放后，人們的娛樂方式很少，沒有什么電影啊，電視劇啊，演唱會啊，于是上至有錢人家，下至農(nóng)村老百姓，都喜歡有事有事瞇著眼聽一回戲。

    在他們看來，能聽一回好戲，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那時候流傳著兩種戲，一種是陰戲，一種是陽戲。

    顧名思義，陽戲就是唱給活人聽的，陰戲就是唱給鬼聽的。以前的人逢年過節(jié)，就會請戲班子來村里搭臺唱戲，臺前臺后唱兩般戲，臺前的戲給父老鄉(xiāng)親聽，臺后的戲給方圓幾十里亂墳崗里的鬼聽，因為民間普遍認為陰戲可以平息鬼魂的怨氣，起到驅(qū)邪的作用。

    一旦那些孤魂野鬼聽的高興了，也就不出來害人了。

    所以那個年代唱陰戲的先生還是很吃香的，跟現(xiàn)在的劉德華張學(xué)友有的一拼。

    胖子的外公當年就是一位陰戲先生，因為胖子他外公生得肥胖，而且嗓門亮，唱什么都自帶音響，所以人送外號：喇叭肥。

    胖子外公在陰戲方面，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天賦，什么壓箱底的絕活都會唱，比如《包公睡陰陽枕》，比如《鐘馗嫁妹》。后來他外公名氣大了，覺得唱陰戲容易招來一些不干凈的東西，就不再唱陰戲，改唱了陽戲。

    可是好景不長，某天來了一個富商，給了胖子外公五百塊錢，求他去唱臺戲。

    那時候的五百塊錢可不得了，抵得上胖子外公半年的收入，畢竟全國平均月薪才三十多塊，一斤rou才五毛錢。

    胖子外公頓時欣喜若狂，屁顛屁顛的就帶著兩個徒弟去了，可到了地方之后才知道，那富商請他去唱的是一場招鬼的陰戲！

    這種戲可不是隨便就能唱的，弄不好就會死人，所以胖子外公當時就準備收拾東西離開?？墒悄歉簧逃謥G了五百塊錢，還說如果不唱的話就告他搞封建迷信，被逼無奈，胖子外公只好登臺獻唱。

    說是登臺，其實就是站在河面上的一座橋上。

    胖子外公精通陰戲，當然知道水是屬陰的，站在水面上唱戲，比站在其他地方唱戲都容易招鬼！而且這里四面環(huán)山，抬頭望過去，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好像有一層黑霧籠罩住了整個山頭一樣。

    照理說當時只是下午，天空還是有太陽的，根本不至于這么黑暗。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的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半點光都透不進來。

    胖子外公唱了這么多年的戲，還從沒有見過這么恐怖的天氣，但富商此刻就在下面盯著呢，所以胖子外公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他先喝了一口菊花茶，準備亮亮嗓子，震懾一下這地方的孤魂野鬼。

    畢竟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胖子外公平時最愛看的就是《三國演義》，知道三國演義里有一個典故，說是張飛長坂坡上的一聲吼，嚇退了曹cao的百萬雄師。所以野史上才有‘聲如洪鐘’這么個說法。

    于是胖子外公也學(xué)著張飛的吼叫，亮了亮嗓子。說來也奇怪，胖子外公剛剛吼完，黑暗的天空就像雨后初晴一般，慢慢的分開了，陽光頓時就灑了進來。

    胖子外公和他那兩個徒弟大喜，趕忙穿上服裝，一連唱了好幾場陰戲。眼看戲已經(jīng)唱完，夜幕已經(jīng)降臨，三人就準備卸妝回家。

    沒想到那富商一臉的不悅，非說胖子外公沒唱全，再多唱幾出戲才允許他走。

    胖子外公只能說道：“還缺什么戲，你說吧！”

    其實胖子外公挺瞧不起這個富商的，據(jù)說這個富商是滿清貴族后代，世代都喜歡欺負老百姓，解放以后，推倒封建主義三座大山，他們滿清貴族也就被打倒了?？善婀值氖?，這富商非但沒有落魄，反而過得更滋潤了，家里頓頓吃rou，添置的也是最好的家具，夜夜摟著年輕姑娘睡覺，每天也不干活，只是每隔幾個月出去走一趟生意，兜里的錢便好像永遠花不完一樣。

    胖子外公覺得這個二世祖能懂什么陰戲，就準備看他笑話。

    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富商竟真的叫出了一個戲名《西蜀夢》！

    這出戲胖子外公是知道，講的就是三國后期，關(guān)羽，張飛，劉備相繼死去，在陰間繼續(xù)桃園結(jié)義的故事。這戲胖子外公很少唱，不是不會唱，實在是太過于邪門，因為陰戲班子曾經(jīng)有五個師傅唱過這出戲，其中一個上吊自殺了，另外一個用剪刀活活剖開了自己的肚皮，最后三個也成了神經(jīng)病，自此《西蜀夢》會引來厲鬼纏身的說法也就不脛而走。

    然而此刻騎虎難下，胖子外公只好繼續(xù)開唱。

    那富商還不罷休，非讓胖子外公帶上鬼面具再唱。那鬼面具做的就好像紙人臉一樣，嘴唇血紅，大半夜看一眼就讓人瘆得慌。

    胖子外公覺得可能是這地方的陰戲有獨特的傳統(tǒng)，便也沒多說什么。

    而他的徒弟，還有吹喇叭拉二胡的那些音樂師傅，也全都被強迫戴上了鬼面具。

    這《西蜀夢》是場大戲，胖子外公從關(guān)羽敗走麥城，到張飛遭刺殺，最后到劉備白帝城托孤，唱的嗓子都啞了。

    不過不得不說胖子外公本領(lǐng)高強，唱了整整一晚上連口茶都沒喝，贏得了滿堂的喝彩，連富商都滿意的連連點頭，給他鼓掌。

    唱戲只要一有人捧場，那精神頭立馬就不一樣了。胖子外公越唱越來勁，仿佛看到了劉關(guān)張三兄弟黃泉相見，一聲聲催人淚下的臺詞，讓眾人全都飚了眼淚。

    眼見已經(jīng)過了半夜十二點，卻沒想到圍著小河聽戲的人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頭。

    本來胖子外公還挺高興的，竟然有那么多父老鄉(xiāng)親愛聽自己的戲，便繼續(xù)亮開嗓子唱?？墒桥肿油夤珔s忘了，這里是荒山野嶺，滿打滿算又能住幾戶人家？就算他戲唱得再好聽，誰會趕一個多小時的夜路，翻山越嶺的來聽一場鬼戲？

    更令胖子外公不解的是，橋邊那些黑壓壓的人頭，一個個都看不到臉，而且時不時會丟出一兩件銹跡斑斑的東西，作為給富商的打賞。

    胖子外公當下好奇的走到河邊望了一眼，而這么一望，頓時嚇得他魂飛魄散。

    那些人打賞的哪里是什么錢，全都是些上了年頭的破古董！

    第241章 鬼打賞

    胖子外公這才想起來，他唱的可是陰戲，給鬼聽的戲。

    主人家根本不會請老百姓來聽戲的，因為這樣會顯得對鬼不尊敬。

    既然沒有老百姓，那河邊這些黑壓壓的人頭又是誰？

    不琢磨還好，這么一琢磨，胖子外公瞬間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已經(jīng)隱約猜到這些東西不是人了，可能是孤魂野鬼，也可能是幻化成人的妖怪。

    胖子外公當時嚇的那叫一個魂飛魄散，豆大的汗珠不要錢的往下落，擦都擦不完。那兩個徒弟當時還在郁悶，心想師傅唱戲一直很認真，今天怎么會如此反常？

    胖子外公是不敢跟自己徒弟明說的，他知道徒弟們膽小，一旦知道橋下面聚滿了鬼，肯定會直接嚇暈過去。

    好在胖子外公也唱過幾年的陰戲，對這行的規(guī)矩算是門兒清，于是他強行壓下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臟，只當沒看到那些黑影，繼續(xù)唱著《西蜀夢》。

    到這會兒胖子外公算是全明白了，原來這富商請自己到深山老林來搭臺子唱陰戲，并不是為了祭祀鬼神，而是為了發(fā)大財！因為陰戲班子里的老師傅曾經(jīng)說過，大部分的孤魂野鬼是知道好歹的，只要它們來聽你的戲，就絕不會讓你空手而回，它們知道陰間的錢在陽間不流通，便會拿一些墓里的小古董犒勞你。

    橋邊上的那些殘破古董，顯然就是這些鬼大爺?shù)馁p賜！

    難怪這富商一沒工作，二沒開廠，卻天天花天酒地的睡小姑娘，敢情錢全都販賣古董賺來的。這次他肯定不知道從哪兒探聽到消息，知道這座山里有大墓，所以才請人半夜三更的來唱陰戲，跟鬼換古董。

    既然看穿了富商的陰謀，胖子外公又怎么會讓對方j(luò)ian計得逞？于是一邊唱戲，一邊想著怎么才能全身而退，又不觸怒河邊那群聽戲的鬼魂。

    本來遇到這種情況，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一直唱，唱的太陽升起來，那些聽戲的鬼就一哄而散了。可胖子外公已經(jīng)連續(xù)唱了一下午，嗓子都啞了，哪還能繼續(xù)唱下去？更何況屁股后面還帶著兩個小徒弟，一旦讓他們露出馬腳，那在場的一個也別想活。

    于是胖子外公牙關(guān)緊咬，果斷選擇了另一種解決辦法，那就是混入這些孤魂野鬼的隊伍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