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就在護盾形成后不久,整棟樓加快了倒塌的速度。顏九連忙一手抓緊陸覺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力一抬,紅色的護盾立刻托著兩人的身子騰空而起,在大樓徹底砸上地面之前,從窗口飛出去,自大樓底下繞上半空。 大樓徹底倒塌和地面相撞,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掀起的沙塵模糊了視野。 兩人居高臨下,愕然地看著下面的情景,看著整個獵魔醫(yī)院地基上裂開的那一道縫隙,以及從縫隙里掙脫而出的濃郁黑氣,都是一陣毛骨悚然。 不知道戚堯怎么樣了,不知道秦非霜怎么樣了,不知道醫(yī)院里的其他人怎么樣了。 但現(xiàn)在,兩人都顧不上考慮其他——當務之急,是要解決掉下面這只體型超乎想象的x級魔物,否則,連他們也難逃一死! 顏九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強裝鎮(zhèn)定地問身邊的陸覺:“它在你眼里,是什么樣子?” 陸覺同樣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是龍。” ☆、喚醒 陸覺眼中的魔物, 完全就是西方惡龍的形象——它不緊不慢地從裂縫里爬出來, 全身覆蓋著黑色的巨鱗, 光是遠遠看著就覺得刀槍不入。 跟這種東西,要怎么戰(zhàn)斗啊…… 顏九看不見魔物真正的樣子,可未知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面對魔氣如此強勁的對手,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攻擊,甚至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就在兩人不知如何是好時, 爬到地面上的黑氣瞬間壓縮,凝聚成一團——巨龍在頃刻間搖身一變,化作一名身材火爆的黑衣女子。 她展開背后漆黑的龍翼飛上半空,肅穆的容顏之上纏繞著黑色的紋印, 不知是生來便有的, 還是她自個兒幻畫上去的。 她瞇著血紅的雙眸和陸覺對視了一會兒后,冷冷開口:“是誰喚醒了我?你?” 陸覺本能地搖了搖頭。 女子揮動雙翼,朝兩人靠近。顏九連忙cao縱法陣,拽著陸覺一起后退。 濃郁的魔氣撲面而來,令人窒息。顏九承受不住地咳了幾聲。還沒反應過來, 女子的手已觸碰到她用法陣形成的護盾,只是輕輕一彈,護盾便在頃刻間支離破碎, 連同法陣一起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 失去了法陣的支撐,兩人的身子急墜而下。 顏九本就有些暈車,又遭到法陣的反噬, 意識在下墜途中漸漸消散,不自覺地松開了陸覺的手。覺察到的陸覺連忙反手抓住她,將她拽入懷中,然后抱緊她,拼命調(diào)整兩人在空中的姿勢,讓自己的后背朝下。 女子停在半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兩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揮動雙翼,朝兩人俯沖下去,然后在陸覺不敢置信的視線里,一把拽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和地面的深情相撞。 她幾乎是拎著他,飛到了一處尚能站立的平地之上,然后松開他,轉(zhuǎn)身的同時收起身后的雙翼,血紅的眼眸和他那雙漆黑無關的眸子對視,不帶半絲情感:“不是你。”她冷冷地吐出這三個字,似在自言自語。 陸覺橫抱起懷里的顏九,看著她已徹底陷入昏迷的臉,皺了皺眉,然后再次抬頭和女子對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為什么救我?” 女子沒有回答,忽然,她側(cè)頭望向虛空,瞇起了眼。 陸覺警惕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沉默,他便也跟著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女子猛地展開雙翼,用力一扇將自己帶上半空,朝著一個方向飛走了。 陸覺愣愣地看了會兒她離開的方向,心里知道不能放任如此強大的魔物留在世間,卻也清楚自己的實力不及她萬分之一,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所以只能一咬牙,放棄追趕她,轉(zhuǎn)而搖了搖懷里的顏九。 顏九在他的搖晃之下猛咳了幾聲,皺眉睜開雙眼,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回憶起昏迷前發(fā)生了什么,忍不住問:“那只魔物呢?!” “走了。”陸覺邊說邊把她放回地面,扶著她繼續(xù)道,“她好像是被人喚醒的,多半是那些驅(qū)魔人吧。該死……” 顏九環(huán)顧四周的一片狼藉,胸口一陣翻騰,短短一瞬間,對驅(qū)魔人的恨意上升到了極致——看來是沒必要談判了,他們害死這么多獵魔人,這件事休想再和平解決! * 救援隊很快趕來,把整座廢墟里的人都救了出來——三人死亡,五人重傷,二十七人輕傷。 戚堯和秦非霜都在大樓倒塌的時候本能地撐起護盾護住了自己,所以都沒有生命危險,可和他們同房的另兩個人就沒這么幸運了——死亡的三個人里,有兩個就是他們。 顏九和陸覺上了救護車,跟他們一起來到附近的醫(yī)院。 戚堯和秦非霜受的都是外傷,不是很嚴重,消過毒綁上繃帶就能出院。 不過,令人在意的是…… “顏九,你覺不覺得他的臉色好了很多?”陸覺試探著問,口中的“他”指的是秦非霜。 坐了一天的車,明顯有些支撐不住的顏九,聞言強撐著抬眸看了秦非霜一眼——確實,他現(xiàn)在的臉色,比她都要好了。 淡淡地“嗯”了一聲后,顏九抱住陸覺的手臂,整個人往他身上靠去:“陸覺,我累了,想回去休息?!?/br> “好,我們回去吧。”陸覺沒有猶豫,抱起她就往外走。 還在接受包扎的戚堯愣了一下:“不需要我送嗎?”說完才想起——他的車好像已經(jīng)被倒塌的大樓壓扁了。 好在陸覺頭也不回地說了句:“不用?!闭f完便抱著顏九離開了房間。 戚堯暗暗松了口氣,側(cè)頭看向自己手臂上的劃傷——被送到這里之前,這道傷口有十寸長,而現(xiàn)在,只有三寸了。 * 陸覺叫了輛taxi,把他和顏九送到了顏家別墅。 顏九在車上睡著了。到達目的地后,陸覺不忍心叫醒她,只好從她身上摸出交通卡,讓司機刷完后,又塞回她身上,然后把她整個人從車里抱出來,一路抱進她的房間。 沒想到,推開房門的瞬間,她醒了。 睜開雙眼后的她,抬手勾上他的脖子,虛弱地開口:“陸覺,我想洗澡。” 陸覺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你一個人可以么?” 顏九輕輕地笑了笑:“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陪我一起洗?!?/br> 陸覺的臉一紅,有些局促地把她抱到床邊放下,然后熟練地拉開柜門,從里面找出她的睡衣扔給她:“自己去。” 顏九接住睡衣,向陸覺伸出一只手:“還有內(nèi)褲?!?/br> “內(nèi)……內(nèi)褲什么的,你不能自己拿?!” 顏九的手依然堅定地伸在半空。 最終,陸覺嘆了口氣,在衣柜前蹲下身,拉開下面的抽屜,又幫她拿了條內(nèi)褲,同樣扔到她手上。 然而顏九的手依然舉著:“我好累,走不動路了,抱我去。” “好好好,你說什么我做什么?!标懹X徹底放棄了掙扎,把她準備換的衣服都收拾到袋子里,勾在手臂上,然后再次把她整個人橫抱起來,離開房間,走向浴室。 距離浴室越來越近,陸覺的腳步卻慢了下來。 喜歡的女孩要他抱她去洗澡,他不可能沒有非分之想,而隨便一想,他的身體就變得有些奇怪。 顏九微微抬眸,恰好看到他顫動的喉結(jié)——是吞了口唾沫。 她無奈一笑,掙扎著從他身上下來,接過掛在他手臂上的袋子。 他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兒,有些反應不過來:“怎么了?你不是走不動路么?” “一步之遙,我還是走得過去的。”顏九說著,離開幾步后,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來,雙手勾住陸覺的脖子,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現(xiàn)在不行。等驅(qū)魔人的事解決了,再說吧?!闭f完,沒去看陸覺的反應,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 被徹底看穿的陸覺抬手遮住自己的唇,半垂下長長的眼睫,無聲地嘆了口氣——憑什么只有她能看他洗澡啊……好不甘心。 * 第二天,顏九猶豫了很久,還是和陸覺一起去獵魔總部參加了核心會議。 昨天發(fā)生的兩件事先后震驚了整個獵魔界,別說普通的獵魔人了,就連高層也有幾個選擇逃匿的。 好在七個核心成員都還在。 顏毅宣布開會后,直截了當?shù)卣f出了自己的想法:“轉(zhuǎn)攻為守吧?!?/br> 這個想法完全出乎顏九的意料,所以她一個跳出來反對:“轉(zhuǎn)攻為守?你是認真的么?昨天發(fā)生在獵魔醫(yī)院的事不是恰好證明了——防守根本行不通?” 顏毅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那你說應該怎么辦?” “反正,轉(zhuǎn)攻為守肯定不行。他們目標明確,我們一味防守只會變得更被動,跟坐以待斃沒什么區(qū)別。”顏九說著,皺眉思考了一下,試探道,“其實,暫時的逃匿也未嘗不是個好辦法——目前為止,死的都是獵魔人,還沒有普通人被卷進來,說明驅(qū)魔人并不想傷害普通人。既然如此,我們?yōu)槭裁床换爝M普通人里……” “好,你去吧。”顏毅打斷她,波瀾不驚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你就混進普通人里藏匿一段時間吧。” 顏九疑惑地看著他,不確定他是在諷刺她,還是同意了她的想法。 問題是,她還沒說完啊:“我沒打算逃避,只是現(xiàn)在,他們在暗我們在明……” “我知道。”顏毅再次打斷她,“你說得很對,先藏匿再反擊。既然你說得這么對,就去吧,我相信你?!?/br> 顏九無語地看了會兒自家哥哥,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這語氣,不像在諷刺她,卻也不像贊同……倒是有點像敷衍? 一陣有些尷尬的沉默過后,顏九再次開口,換上了嚴肅的語氣:“你是不是已經(jīng)想好該怎么做了?” 顏毅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你想做什么?” ☆、白虎 一直到會議結(jié)束, 顏毅也沒有回答顏九的問題。 他下令遣散了獵魔總部所有的獵魔人, 甚至連顏家別墅也一同清空——把顏九和陸覺, 乃至其它所有的族人、仆人,全部趕去了別的區(qū)。 理由是——目標太明顯。 顏九本就有意離開顏家別墅,混進普通人里靜觀其變, 所以對顏毅的這個命令不怎么反對,問題是——他在會議上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實在太令人在意了,總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問陸覺怎么看, 陸覺聳了下肩,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我是不知道他想干嘛,但他這么強,肯定不會有危險吧?!?/br> 顏九皺了下眉:“對手是魔物或者獵魔人的話, 他肯定不會有危險, 可現(xiàn)在,要把我們趕盡殺絕的是驅(qū)魔人?!?/br> 陸覺不說話了,顯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說起來,在他的記憶里,顏毅唯一一次進醫(yī)院, 就是因為有他在身邊,用手破壞了他的法陣。 * 此時此刻,顏毅一個人坐在獵魔總部高高的房頂上, 身邊懸浮著一個一身白裙的少女。 她純白的長發(fā)隨風飄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面的景色,連“嘖”兩聲后, 輕笑著開口:“主人,你這是在玩命?!?/br> 顏毅舒展了一下身子,淡淡地回應:“怕么?” “怕什么?身為魔物的我,從成形之日起,便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么寫了。”少女狂妄地說著,飄到顏毅身前,落入他懷里。 顏毅本能地伸手接住她,無奈一笑:“可我怕?!?/br> 遣散所有的獵魔人,以自身為誘餌,獨自一人迎戰(zhàn)驅(qū)魔人,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這么瘋狂的決定,說不怕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