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原來你怕我們認出來,裝哭!”楊柳馬上掌握了形勢。 “你們認得她?”文思驚訝地說。 “她從前是盛府的侍女。”楊柳跑到文思身邊,低聲說。 文思一怔,繼而一驚。 他苦笑著說:“你不用講這么小聲,陳留郡主既然能找到這個桃花,肯定什么都問出來了?!?/br> “對,她已經(jīng)全部都告訴我了,你從前也是個奴婢!”沈朝亞崩潰地吼道。 她已經(jīng)快被院子里當當啷啷的響聲嚇瘋了。 ☆、落幕 “害怕吧?”沈朝元隨口說,“那不是活該嗎?” 不用顧忌別人感受地說話,感覺果然很好。 在傷口撒鹽這一專長上,沈朝元是先天型的。 “做過奴婢的人,也敢這樣對我說話?我是燕王之女!”沈朝亞已經(jīng)徹底喪失風度。她站在自己家里,看著這群人闖進來,將她新建的郡主府最珍貴的地方拆得亂七八糟,而她的侍衛(wèi)們竟然一個也沒出現(xiàn)!那群白吃飯的廢物! “我是公主殿下?!鄙虺龑φ?,“對了,也有你的功勞。” “呸!什么公主殿下!你不過是個……”沈朝亞最后的理智逼她及時咬住余下的話。 如果她喪失理智地當著自己的敵人喊出侮辱皇帝親自敕封公主的言辭,她就真的完了。 比郡主府被拆,更慘一百倍。 沈朝元很高興:“我以為你要罵我,原來你也覺得我說得對?” “……”沈朝亞不敢開口,她怕自己再搭理這人,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是給自己提前挖的墳。 將那句大逆不道的話憋住后,沈朝亞倒清醒不少。 她重新恢復(fù)冷靜,指著桃花:“我把她送給你,一了百了,好嗎?” 桃花驚恐地看著沈朝亞:“殿下不要啊!” 她用頭發(fā)想都知道自己落到沈朝元手里會是什么結(jié)局! 這個禮物,沈朝元哪能拒絕?沈朝亞想。 而沈朝元,能。 “我不要?!彼訔壍乜粗一ǎ拔也幌矚g她,帶回去有什么用?” 沈朝亞啞然半晌:“你不恨她?不想報復(fù)她?不想折磨她嗎?” “我又不是你?!鄙虺a充,“你這變態(tài)。” “……”沈朝亞需要用沉默來補充理智。 桃花倒松了口氣。 她真怕自己落到沈朝元手中,被她報復(fù)折磨,她也聽說了沈朝元和親的事,她覺得,換做自己是沈朝元,一定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沈朝亞一從燕王口中聽說了涪陵縣主改封金城公主,并代替真正公主和親的消息后,就立刻高興地回到了府中。她沒有能夠分享的人,只能和知道內(nèi)情的常玉和桃花炫耀。 那時候桃花也想過如果沈朝元知道這一切有自己的原因,會怎么辦,沒想到這天來得這么快。不過,她卻沒想到,沈朝元竟然不肯跟沈朝亞討要自己,難道她當真有如此度量?桃花悄悄打量著沈朝元,在心中斟酌一番,暗暗覺得她多半是太傻,太耿直,想不到折磨人才是最大報復(fù)的道理。 她眼里竟然只盯著沈朝亞這始作俑者,桃花雖然暗笑她傻,卻絕不會跳出來替沈朝亞擋。 于是沈朝元的手下并未收手,拆屋可比拆墻快得多,眼看著陳留郡主的臥房即將成為廢墟。 沈朝亞忍不了了,她問沈朝元:“你到底要什么?但凡是我有的,全都可以給你!” 她能說這句話,以她的處世,算是卑躬屈膝了。 然而沈朝元只是望著天,好像天上的云朵比沈朝亞的臉更好看。 沈朝亞想,一定是她給的砝碼不夠。 “你不要以為我是隨便開價,你不就是因為笄禮上的事情生氣嗎?一個桃花不夠,這是當然的,不如這樣,我把她給你,你再說你要什么,我給得起的絕不推脫,就當是向你賠罪。你不需要在這里大吵大鬧,你如今也是堂堂公主,難道要在我這里丟人現(xiàn)眼嗎?” 傲慢的沈朝亞,就連賠罪的話也能說成這樣。 沈朝元想,如果是延陵郡主在這,聽到這些,不知會說什么? 那畫面一定很有趣,可惜她沒機會再見了。 她低下頭,直視著沈朝亞。 “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桃花于我沒有用處,你給我我也不會要的。” “好,我把桃花留下,你要別的也行?!?/br> “我都要和親了,陛下還會對我吝嗇嗎?你給得起的東西,陛下也給得起,說不定還是你一輩子也想不到的東西呢。”論無辜的難聽話該如何說,沈朝元能把沈朝亞吊打十個來回。 沈朝亞笑而不語,她已經(jīng)冷靜下來,絕不跟即將和親的瘋子置氣。 “你給我再多,對我也沒有用處。之前你表哥讓我把開淮當證人,可以向長輩指證你在我的笄禮上搗亂的事,我沒答應(yīng)。”沈朝元滿足地看著沈朝亞的神情再次變得難看,“他的辦法跟你一樣,不同的是你面對的是我,而他讓我將這件事交給長輩處理。就算祖父答應(yīng)我,真去找你父親燕王,不也是談交易嗎?就像現(xiàn)在你和我說的一樣。你們真不愧是兄妹。” “說我的事,你總說我表哥干嘛?他……他不過是把開淮交給你罷了。他不喜歡和其他人說多余的話,怎么可能給你建議?你想打擊我,大可以換一個說法,不要選擇這種容易戳穿的謊話?!鄙虺瘉喌?。如果她說這些話時不要顫抖得那么厲害,或許沈朝元就真的會相信她確實對自己的話無動于衷。 “我王兄勸我,可以放棄交易的利益,換取燕王府的感激,或是補償。可是燕王府的感激和補償對我有什么用?讓長輩轉(zhuǎn)圜,交易,他們得到他們的面子,他們獲得他們的利益,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沈朝元自顧自地說著自己想說的話,“你們能給我的東西再多,對于我而言分文不值?!?/br> 月國,那么遙遠的地方,又是敵對國,去那里帶上再多財富又有什么用?有幾分屬于她? 如果月國的王對她不滿意,她就什么也沒有了。 “你表哥建議我利用這個機會賺取利益,我王兄建議我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是,我憑什么要忍?剛來京城的時候,我寄人籬下,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如果不乖乖待著,連祖父的疼愛也失去我就什么都沒了。那時候我只指望早日得到封號與封地,然后去過自己的日子?!?/br> 為了這個愿望,她絞盡腦汁才想出辦法說服那位名醫(yī)。 她吃了一年的藥,推遲月信,只為了讓所有人相信她是石女,斷絕談婚論嫁的危機。 可是皇帝一句話就讓她做的全部努力都變成了無用功。 ——我忍了皇帝,忍了祖父,還要忍你嗎? “現(xiàn)在什么也沒了,真的沒了,你能給我什么,請陛下回心轉(zhuǎn)意嗎?”沈朝元慢吞吞走到沈朝亞面前,只消抬起下巴,目光便會從她頭頂掠過去。不知不覺,她也十七歲了,身材比尋常人更高挑,到了沈朝亞身前,還比她高過一頭。 沈朝元盯著她的發(fā)旋,輕聲問:“你能請陛下收回成命嗎?” “哐!” 一聲巨響。 文思親自用臥房里找到的寶劍,砍斷了臥房的支柱。轟隆一聲,奢華的郡主臥房就此毀于一旦,金銀珠寶,名畫瓷器,全部都被粗實的木材砸碎,掩蓋,紛紛揚揚飛起漫天沙塵,而后又輕輕飄落。 “那你到底想怎么樣!”沈朝亞被這聲巨響嚇得瀕臨崩潰,失聲大叫。 沈朝元抱著雙臂欣賞了一會兒。 “我看你還蠻可憐的,算了,放過你吧?!彼蝗徽f出這句話,而后很爽快地領(lǐng)著人走了。 她轉(zhuǎn)身的時候毫不猶豫,有好幾次沈朝亞都以為她會回頭,但沒有。 她確實走了,帶走了那幾十人,包括楊柳和文思在內(nèi)。 真的? 沈朝亞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她的眼角還有剛剛凝聚的淚珠。她從未受過這種委屈,她幾乎要大哭一場,即使是當著自己最討厭的人面前。可是,她連嚎啕的聲音都沒發(fā)出,沈朝元就這么走了,理由竟然是看她太可憐?沈朝亞一時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覺得屈辱還是慶幸。 她實在無法理解,沈朝元怎么會如此痛快地離開。 沈朝亞詫異到半天都挪不動步,甚至不敢叫人追出去看。直到過了很久,沈朝元也沒回來,她才漸漸相信這個人是真的離開了。她這才稍微動了下,半邊身子都麻了,差點摔倒。失去平衡的一瞬間,桃花撲上來扶住她,沈朝亞看著桃花的臉,聯(lián)想起另一人便問:“常玉呢?” “她還趴著呢,好像受傷不輕。”桃花忙說。 沈朝亞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不少侍女都和自己一樣膽怯地僵在原地,她想到了自己,頓時勃然大怒:“一個個的都愣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出去看看那些侍衛(wèi)都死哪去了?我剛才都差點摔了,怎么沒有一個人敢來扶我?常玉!你給我爬起來,趴在地上裝什么傷,剛才那沈朝元到我面前來的時候,你為什么不來護駕?” 她將院子里所有人都罵了個遍,只有攙扶她的桃花逃過一劫。 桃花暗自慶幸,笑吟吟地說:“那沈朝元已經(jīng)走了,郡主,沒事了?!?/br> 沒事了? 沈朝亞重新將院子掃視一遍,到處是破磚破瓦,她的新房被夷為廢墟,誰能想到這里是剛剛新建的郡主府?堂堂陳留郡主府,現(xiàn)在卻連山野的破廟都不如!怪不得沈朝元走得那么爽快——她要做的已經(jīng)做了,她已經(jīng)把自己的郡主府夷為平地,這就是她要的! “??!”沈朝亞尖叫一聲,狠狠一巴掌將瘦弱的桃花抽倒,“這全都怪你!怪你!” 她奮力地踢在桃花的肚子上,腰上,臉上,直到不斷痛呼與求饒的人漸漸無了聲息。 ☆、鴿子失蹤 京城里流傳出兩個消息。 第一個消息是金城公主帶人闖入陳留郡主府,把郡主府砸了。 第二個消息是陳留郡主府里死了一個侍女。 按說死了一個侍女不稀奇,稀奇的是有人特意傳播,于是便有好事者想打聽這侍女是怎么死的,至此便又傳出了第三個消息,那侍女竟然是陳留郡主親自打死。這消息口口相傳,聊作談資,倒也很有市場。 畢竟,陳留郡主在許多京城貴女的眼里,實在是傲慢太過。 錦上添花是貴人們的擅長,落井下石也是。 也有人問金城公主是誰。 這封號聽起來很新鮮,像是個胡謅的,不過有知情人說到她便是曾經(jīng)的涪陵縣主,再提起那場笑話般的笄禮,不少人便知道這是誰了。那么這位金城公主又為什么要去砸陳留郡主府?馬上有新消息暗指向安國侯的葉夫人孫惠寧,她在笄禮做執(zhí)事,她的侍女受了外甥女的指使。 把人家笄禮上的祝辭換成悼亡詩?這沈朝亞太不懂事,終于有人能治她。 這些消息兩相結(jié)合流傳很廣,許多人再談起陳留郡主時便忍不住皺眉頭。 很快,大家的興趣都轉(zhuǎn)向金城公主這個封號,縣主怎么成了公主?便引出與月國議和一事。 與月國議和?為什么要議和?因為打了敗仗,輸了,被奪走十二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