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xiàn)在是公司的副總裁，離開崗位不需要跟誰請假。車子以最快的速度行駛在馬路上，秦穆眉心的褶皺越來越深，心底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二十分鐘后，車子在小區(qū)樓下停下。

    秦穆沉著臉上了電梯，電梯一格一格地往上，他的心卻越來越沉，等到到達(dá)了屋子所在的樓層，秦穆跨出電梯，一邊走一邊從兜里掏出鑰匙。

    鑰匙碰撞的清脆聲在寂靜的走廊響起。

    秦穆把鑰匙對準(zhǔn)鎖芯，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門板，門自動開了。

    一愣過后，秦穆推開門邁了進(jìn)去，然后就跟沙發(fā)上西裝革履、從容自若的那個男子的目光相對。漆黑的瞳仁縮了一下，秦穆就讓門開著，一步步走到那個男子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而男子微微揚起臉，不卑不亢地與他對視，雙方的眼神在空中交匯，隨即又相互錯開。秦穆飛快地打量了一下房間，確定房間跟他離開時沒那么兩樣，陽臺那里還有新曬的書跟報紙，顯然是沈沉年做的。

    到這時，秦穆心底還是存有一絲僥幸的，沈沉年是鬼，說不定他現(xiàn)在正隱身著。

    重新將目光投放到陳妄臉上，秦穆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一毫的微表情，薄削的唇微張，一字一頓地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第187章 誰在他背后

    陳妄抬起手，修長白皙的指尖掛著一串眼熟的鑰匙。秦穆沒換鎖，房子過戶的當(dāng)天，陳妄就把房子的鑰匙給他了，他沒有想到陳妄那里居然還有備用鑰匙。

    他挑了挑眉，“你這是什么意思？”

    被提問的男子仍舊坐在沙發(fā)上，包裹在西裝褲里的兩條腿自然交疊，一只手搭在沙發(fā)上，另一只手隨意地放在膝蓋，姿勢顯得極為放松。

    就好像，他仍然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一樣。

    “我過來只是想把鑰匙還給你?！标愅恼Z氣很淡。

    “不需要了?！鼻啬碌溃骸拔颐魈炀桶焰i換了?！碑?dāng)初他居然忘了這么重要的事。

    本來以為陳妄這種人是不可能回來的，看來是自己大意了。當(dāng)然，即使陳妄沒有房間的鑰匙，他想進(jìn)屋也是分分鐘的事。

    陳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這個時候過來，秦穆可不會傻到相信他的鬼話，他冷下眼，語氣涼薄如冰：“你來之前可以給我打個電話，你現(xiàn)在不請自來，如果我發(fā)現(xiàn)房間里少了什么，我是不是可以告你偷竊?！?/br>
    “你不放心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檢查，看有沒有少什么東西。”

    公司的機(jī)密文件秦穆都是當(dāng)天帶回來隔天就帶走，他倒不會擔(dān)心陳妄偷看了什么，至于錢的話，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果陳妄真是那么在意錢的人，也不會痛快給他一千五百萬外加一棟價值幾千萬的別墅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

    秦穆垂下眼，“我們都認(rèn)識多少年了，別用這種理由來搪塞我，說吧，你來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沒什么情緒地笑了笑，陳妄沒急著回答他，而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地道：“我在你臥室的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了用過的套子?！?/br>
    沈沉年畢竟是鬼，秦穆?lián)乃帤馓?，兩人愛愛的時候都是戴套的，只有少數(shù)幾次沒戴。聽到這話，秦穆面色不變，扯了扯嘴角，反問道：“你不會以為我跟你分手后一直守身如玉吧。”

    “怎么會?！鄙虺聊觏珴u濃，眼底如同氤氳著黑色的霧氣，“我上次不是跟你的男朋友見過了么？”

    知道他指的是會所走廊的那次，秦穆眸光一閃，那次的事是個意外，他當(dāng)然要把這事圓過去，于是他不急不緩地道：“那個男人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br>
    “是么？”輕薄的嘴唇緩緩?fù)鲁鲞@兩個字，陳妄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站著的男人，那副表情分明就是不相信秦穆的話。

    因為不確定陳妄到底知道多少，秦穆沒多說，只是靜靜地等著陳妄繼續(xù)往下說，而陳妄也沒有讓他失望，如他猜測的那樣，不緊不慢地拋出一個重磅炸彈：“確實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因為你不會再見到他了?！?/br>
    “……”

    微微側(cè)眸，陳妄瞧了秦穆一眼，目光沉沉，沒有得意沒有奚落，像死海一樣平靜，“他剛才在地上掙扎的時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br>
    “……”

    從沙發(fā)上站起，陳妄抬起手，輕輕拍了拍秦穆的肩膀，用陳述的語氣道：“你應(yīng)該感謝我替你掃除了一個麻煩?！?/br>
    秦穆終于有了反應(yīng)，“感謝你的多管閑事？”雖然他的表情很是鎮(zhèn)定，但他的目光很冷，盯著一個人的時候，仿佛能將人凍穿。

    陳妄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他不喜歡秦穆這樣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他是鬼，人鬼殊途的道理你應(yīng)該明白?！标愅D了頓，慢聲道：“還是，你跟他在一起，看中了他能給你帶來的利益？”很多人為了各自的目的會養(yǎng)小鬼，那些小鬼要貢品要陪伴甚至要鮮血，而秦穆為了利益跟那個鬼在一起，他雖然覺得驚異但也可以理解。

    理解歸理解，他卻不能接受。

    所以在得知秦穆身邊跟了一只鬼后，他就有了除掉那只鬼的計劃。

    秦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在哪兒？”

    第188章 誰在他背后

    眼前的男人表情一派冷漠肅然，聲音沉冷，陳妄不躲不閃，與他對視，聲音不帶絲毫的感情：“他能去哪兒，不過就是再死一次而已，反正他早就是一個死人了?！?/br>
    “……你殺了他？”

    “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道士在捉鬼這事上比較外行，所以這次我親自去請了另一位專門捉鬼的道長，你的那個鬼男友——”陳妄停頓了一秒，薄唇微動，續(xù)道：“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br>
    “陳妄，誰讓你擅作主張的！”

    秦穆極力壓抑著即將從胸膛噴薄而出的怒火，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陳妄道：“事已至此，你再追究責(zé)任也沒什么用，我只是做了我覺得對的事情，即使這件事在你看來也許是錯的?！?/br>
    “很好?！?/br>
    對方毫無悔過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了秦穆，他面色陡然陰沉了下來，漆黑的雙目里射出兩道凌厲攝人的劍芒，他徑自點頭，怒極反笑，“新賬舊賬一起算，我要你付出代價?！?/br>
    “隨時恭候?！?/br>
    即使秦穆話里帶著顯而易見的威脅跟警告，陳妄的表情仍稱得上是云淡風(fēng)輕，他從秦穆身旁擦過，走了幾步忽又頓住，一聲嘆息的話從他嘴里道出，“我們之間怎么走到這個地步了呢?！?/br>
    說罷，他又笑著搖了搖頭，重新邁開步子，很快就是消失在了門口。

    秦穆在原地站了片刻，面對滿室的寂靜，他覺得心有點空。換作往常，在他走進(jìn)這間屋子之初，那只鬼就會喜滋滋地迎了上來，又是給他倒水又是給他捏肩膀，恨不得膩在他身上不起來。

    而現(xiàn)在呢，那只纏人的、害羞的、偶爾又yin蕩的鬼，終于還是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即使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可這一天未免來的太快，又太讓人猝不及防了。

    在原地站了五分鐘，秦穆才有了反應(yīng)，他先是給公司打了一個電話，說下午不回公司了，然后去了臥室，將自己埋在那張跟沈沉年翻云覆雨過無數(shù)次的床上，緩緩闔上了眼。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

    秦穆強迫自己睡著，折騰了很久才累極睡去。

    翌日，秦穆準(zhǔn)時起床，穿好西裝，打好領(lǐng)帶，往等人高的落地鏡前一站，鏡子里的男人英俊依舊，只是目光比以往更冷了幾分。

    若是往常，這會兒某只鬼早就將熱氣騰騰的愛心早餐端上桌了，秦穆拿起公文包跟車鑰匙，路過客廳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張干凈的一塵不染的餐桌上，頓了一頓，他平靜地收回了視線，大步離開了這里。

    他沒再回來這里，而是將這棟房子連同陳妄送他的別墅一起放到房產(chǎn)交易中心去賣。

    似乎是想與過去徹底告別。

    秦穆自認(rèn)不是長情的人，他還沒有到為沈沉年守身如玉的地步，只是他目前提不起勁兒去找新情人，就把所有精力都投在工作上。

    沈盛年看他那么拼，欣慰之余，也勸他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秦穆笑了笑，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反常，便慢下來，重新調(diào)整好節(jié)奏。

    日子一天天過，轉(zhuǎn)眼兩年過去了。

    沈盛年逐步放權(quán)，退居幕后，帶著沉翹天南地北地旅游，經(jīng)常一走就是好幾個月。秦穆名義上仍然是沈氏集團(tuán)副總，實際上是已經(jīng)是公司的執(zhí)行總裁了，公司的很多重要事項他都不需要過問沈盛年就能自己決定。

    公司上下也都知道，秦穆已經(jīng)是內(nèi)定的下一任總裁了。

    這兩年，秦穆一方面積極拓展公司的業(yè)務(wù)，另一方面也在暗中密切地觀察著陳妄的一舉一動。公司坐鎮(zhèn)的那個人畢竟還是沈盛年，沈盛年不清楚他跟陳妄之間的個人恩怨，他不能沒有理由地利用公司資源打壓陳氏集團(tuán)，等沈盛年徹底把公司交給他后，他才能放開手來對付陳妄。

    這一天不會太久。

    沈盛年在跟沉翹出國旅游之前，話里話外已經(jīng)透露出等旅游回來就把公司交到他手里的意思，秦穆只要耐心等著就好。

    ——

    這一日，秦穆下班后，開了去了他的母校。

    三天前，大學(xué)時的班長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他的電話號碼，打電話過來說是要同學(xué)聚會，地點就定在了他們以前上的那所大學(xué)，讓他務(wù)必要參加。

    秦穆當(dāng)然不想去了。

    他大學(xué)跟班長劉陽還有同一寢室的男生們關(guān)系都不錯，畢業(yè)工作后也有聯(lián)系，說起來交情還是有的，不過在得知他入獄后，那些人就自動跟他保持距離，不管是入獄還是出獄都沒人想過要聯(lián)系他。

    現(xiàn)在他飛黃騰達(dá)了，在a市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那些所謂的老同學(xué)能想到他，不用說肯定是想要巴結(jié)他。秦穆本來可以不去理睬，不過他最近確實無聊，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清心寡欲的像個和尚，他想，他是應(yīng)該給自己找點樂子了。

    于是他就應(yīng)下了這次的同學(xué)聚會。

    聚會地點在大學(xué)餐廳二樓的包廂，秦穆特意踩著時間到的，到那兒的時候人已經(jīng)齊了，包括劉陽說的那個有事抽不開身的陳妄也來了。

    看到秦穆，陳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沖秦穆點了點頭。

    班長劉陽迎了上來，嘴里嚷嚷：“秦穆，你可真是大忙人啊，讓你出來一次真不容易，你這次遲到了，是不是應(yīng)該有所表示??？”

    眾人跟著起哄：“先自罰三杯好了?！?/br>
    秦穆笑了笑，“好啊?！彼膊煌妻o，自己給自己倒了三杯。

    第三杯入肚，同一個寢室的宋曉羽拍了拍手，“好酒量?！彼螘杂鹉贻p時清瘦斯文，帶著副眼睛，歲月將他從一個有書生氣的男學(xué)生磨礪成了個有些圓滑跟油膩的微胖男。

    以前兩人關(guān)系并不好，男生的性格雖然不拘小節(jié)，但有一個過于優(yōu)秀過于耀眼的室友，還是會招惹來別人的嫉妒，宋曉羽就是其中一個。

    剛放下空杯，劉陽把他拉到了主位，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這是特意給你留的位子。”

    旁邊坐的就是陳妄，同一個班里最有出息的就屬他跟陳妄了，在這些人眼里，估計認(rèn)為他比陳妄的地位還要更高一些。

    秦穆仍然沒有推辭，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地坐下。

    他現(xiàn)在的地位不需要跟這些人客套。

    同學(xué)聚會就是供人攀比跟炫耀的場合，稍微混的好的一點免不了要吹噓一番。

    十多年沒見，曾經(jīng)再熟悉的同學(xué)也會覺得陌生，不過等喝多了，回憶起往事，有些事歷歷在目，男人們天南地北地侃著，女人們則開始聊孩子，掏出手機(jī)翻開孩子的照片給別人看。

    秦穆唇角帶笑，聽得并不認(rèn)真。

    轉(zhuǎn)過臉，不經(jīng)意抬眸，剛好跟陳妄看過來的目光相對，秦穆慢慢收起了嘴角的笑。

    他不會忘記，是陳妄讓沈沉年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的。

    這筆賬，他會一點點跟陳妄清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