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非但無夢,還對她戒意深深,從鏡州皇子府建成,她就被幽禁在了府中這處小院之中,除了一年幾次節(jié)慶,偶爾應(yīng)付梁國使臣問候,平日里別說見到她那位夫君,她甚至連小院的院門都出不去。 而且,成婚數(shù)年,他與她從來沒有敘過正常夫妻的人倫之理。 原以為新婚之夜的彬彬有禮源自他的小意體貼,卻原來只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甚至還險些就此錯付真心。 梁國,再不能天真地把賭注都押在這個對她毫無半點憐惜的男人身上了,他對她沒有真心,將來就算他真的登位大寶,對梁國恐怕也是毫無助益。 更何況,這個陣營里還有一個野心勃勃的順王,就算順利攻下京城,最后真正能坐上皇位的是誰,可實在是有點說不定。 “順皇叔?!倍首幼谧h室廳的正座上,見到順王進來,只微微欠了欠身,冷冷淡淡地喊了順王一聲。 順王看著議事廳里那個高據(jù)上位,見到他只是欠欠身,連屁股都不離開凳子面的侄子,聽著他口口聲聲叫他順王叔,面上笑意不減,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冷光。 順王!順王!他的心沒有一天順服過,他恨這個封號! 總有一天,他要把這個封號還給那個將這封號送給他的人! 總有一天,他會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尚翊才是這個天下真正的主人! 那個在帝位上坐了二十年,卻什么也沒干成的尚翀哪里配為天下之主,當年也不過是仗著有個做正宮的母親,不然只憑他那既懦弱又愚笨的資質(zhì),又有什么資格得到那個本應(yīng)屬于他的寶座。 順王心底里雖然藏了這許多不忿,但面上卻是一絲不露,反倒很是謙遜地在二皇子左下首坐了下來,抬頭笑看二皇子:“天氣日漸轉(zhuǎn)冷,聽說北邊已經(jīng)下雪了,暉兒你的身子素來不健,這兩日看著氣色也不大好,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啊?!?/br> “多謝順皇叔關(guān)心,聽說順皇叔新近又納了兩個美人,皇叔年紀也不小了,還是要多注意保養(yǎng)才好。”二皇子單手支頜,面色涼薄地看著順王。 順王聽到這極之不敬的話,卻毫無怒色,反倒哈哈一笑:“這不是本王最中意的側(cè)妃又有了身孕么,總不能再勞累她伺候本王,只好多納幾個新人入府,這為我大夏皇室開枝散葉,那也是每個皇族男子應(yīng)盡的責任嘛?!?/br> “不過,話說回來,好像從你父皇那輩起,這子嗣就不怎么豐厚啊,到了二皇侄你們這輩……呵呵……”順王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二皇子的下半身呵呵笑了兩聲,“皇侄你也是太不解風情,就算看不上那梁國公主,也可以在這鏡州挑幾個可意的女人先伺候著嘛?!?/br> “不如我讓尚景來跟你聊聊如何?你們年紀差的不多,不過他膝下可是已經(jīng)有四個兒子了?!?/br> 尚景是順王的長子,順王雖然比老皇帝小了將近十歲,但是他的長子卻是比二皇子還大幾歲。 二皇子看著順王那得意洋洋的臉,支在下頜的手臂忍不住微微抻直,眼底紅光隱現(xiàn),剛剛從門外走進來的蒙蕩雖然沒聽見之前殿里叔侄兩個說了什么,但是對他家老祖氣息極之敏感的他,可是立刻就感覺到他家老祖的蠢蠢欲動,他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打岔。 “殿下,順王爺,幾位太守和將軍們都到了,正在外面候見?!币贿呎f著,他一邊祈求地看著二皇子,拼命地以眼神請求他家老祖可千萬別在這時候發(fā)脾氣,吃了順王是沒什么關(guān)系,可是順王手上那二十萬大軍可就要跟著反目成仇了。 二皇子眼中的紅光慢慢淡化,蒙蕩才虛虛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轉(zhuǎn)頭堆起一臉假笑面向順王,“咱家去請諸位大人進來,王爺先喝茶?!?/br> 他面上說得很是客氣,心底里卻想沖順王大吼:求您了!別再作死了,否則指不定哪天老祖一個不開心,直接就把你吃了! 待到滿屋子的官員將領(lǐng)都坐定,二皇子終于開口說起今天召集所有人來議事的正題:“前兩天老三又派人來了,說是炎威軍已經(jīng)損失過半,還嚴重缺餉缺糧,若是再不給糧,等到蒼瀾江一封凍,他們就要全線后撤固守嶺南一隅,不但將嶺北八州全部放棄,而且會把蒼瀾江上的防線也一并撤散,放禹軍南下。” “這種事老來跟咱們說干什么,他們應(yīng)該派人去京城跟那jian妃還有偽帝說才對啊。”立刻便有人嗤笑起來。 “京城那邊這次給錢了?!倍首訏咭谎巯旅娴闹T人。 諸人均是一怔,炎威軍孤軍奮戰(zhàn)三年,偽帝那邊可是一分錢都沒有給過,這次居然給錢了? “怎么可能?” “因為老三和令無爭這次準備來真的。”二皇子一擺手,立刻便有事務(wù)官從旁邊取出從勝峪關(guān)傳回的密信。 看完密信后,底下諸將均是一片沉默,就連一直笑盈盈的順王也皺起了眉頭。 “他們居然真的往南退兵了?!”半晌后有人震驚地打破了沉默。 “令無爭的志氣呢?武將馬革裹尸,當以死殉國的道理他難道不懂嗎,居然在這種緊要時候撤軍!只要再熬過這個冬天,禹國十有八九就會退兵了,他們居然現(xiàn)在南撤!”有人看完開始拍桌子怒吼。 順王伸出手向下輕壓,示意眾人稍安勿躁,嘴里卻是涼涼說道:“本王覺得,這只怕是老三的主意?!?/br> “他這是怕炎威軍撐不過這個冬天就要全軍覆沒,他就再也沒有了倚仗,就算禹國退兵,他也沒有了爭奪天下的資本,所以才會想要選擇退守嶺南,以保存實力?!?/br> “依我看,咱們根本不必理會他們的威脅,禹國那些蠻人圖的不過是女人和錢財,就算侵入我夏國腹地,頂多也就是劫掠一番,搶夠了自然也就回去了,炎威軍要放禹軍進來,就讓他們放好了,反正咱們是離得最遠的,前頭不還有京城里的偽帝頂著嗎?到時候禹軍南下,正好可以分散偽帝的兵力,咱們豈不是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瓊州太守蔡樂人捋著頦下幾綹稀疏的老鼠須,自以為十分聰明地嘻嘻笑道。 只是他這頭話還沒說完,一個茶盞就照著他的腦門飛了過去,“呯”一聲直接在他額頭上開了花。 蔡樂人“呀”地一聲慘叫,手捂額頭,指縫間已有血色溢出。 卻是鏡州太守杜紹鈞,他扔完了自己的杯子,還要抓起旁邊另一位同僚的杯子繼續(xù)砸,旁邊那位大人一看不妙,趕緊拉住他。 他卻是一把甩開拉住他的那人,筆直地伸出一個手指頭指著蔡樂人的面門:“你個捐監(jiān)官!說的什么屁話!不讀圣賢書,只有滿肚子阿堵物,枉你身為一州牧守,難道就不知道禹國的狼子野心?若是任其鐵騎南下,我大夏將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又有多少百姓要喪生于禹國鐵騎之下!” “二殿下,順王爺……你們可得為本官作主啊!這杜八部自恃著閣老門生的身份,一向就看不起我們這些捐官?。 ?/br> “可是,這幾十萬大軍那是好養(yǎng)的嗎?那都是銀子供出來的,沒有我們這些滿肚腸阿堵物的人,難道靠他杜八部肚子里那點干墨水就能養(yǎng)得起這幾十萬大軍嗎?”那個蔡樂人拿下捂著額頭的手一看,見滿手淋漓,頓時便嗷嘮一嗓子哭叫起來。 而他這一哭叫,頓時讓底下的官員們熱鬧了起來,有清高正直站在杜紹鈞那邊指責蔡樂人不顧百姓死活的。 也有跟蔡樂人交好的斥罵杜紹鈞等人假道學、偽君子的。 吵著吵著,一些脾氣暴躁,或者平時就互看不怎么順眼的武將竟是上手就掐了起來。 而掐著掐著不知怎么的竟然就演變成了二皇子和順王兩方陣營里的官員對掐。 這場罵架眼看就要變味了。 二皇子眼中紅光再次閃動起來,但這回卻是他自己主動克制了滿腹殺意。 “夠了,一個個也都算是封疆大吏了,可是瞧瞧你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簡直就是一群潑婦!全都給我出去!” “想不到這招還挺好用的?!毙l(wèi)隱披著棉衣站在燈前,從竹筒中取出密信,臉上露出猶如狐貍一般的笑容。 令無爭從他背后過來,兩指一伸抽掉他手里的信紙,長臂一伸直接從背后擁住了他:“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這招才好用,早兩年用他們可不會當真。” “雖然咱們現(xiàn)在不缺他們這點糧草和銀子,但是這招卻可以讓他們以為咱們真的已經(jīng)元氣大傷,待禹國退兵之后,才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毙l(wèi)隱哈哈大笑。 令無爭看他笑得如此開心,生動的側(cè)顏在燭光下熠熠生光,心頭一熱,直接就將人拉轉(zhuǎn)過來,就在燭火邊把人往桌沿一推,一低頭唇便重重吻了上去。 窗外,初雪已至,夜色正濃,屋中卻是春情脈脈…… 另一處院落,主屋里的燈已經(jīng)熄了,屋里的人卻睡得不怎么安穩(wěn)。 尚昕不知夢見了什么,幾番輾轉(zhuǎn),燥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在錦被間廝磨,伸在被褥外的手張合著嘗試了幾次,卻什么也沒有摸到。 他猛地一下驚醒過來,恍惚間急呼:“大仙!大仙!” 卻沒有“人”應(yīng)他。 他勉強定了定神,推開一些被子讓自己熱燙的臉頰還有滾熱的身子稍微冷卻一點溫度,邁步就想下床去看看大仙去了哪里,可是身子剛剛一動,就因身下異樣的感覺僵住了動作。 臉頰剛剛退下去的一點溫度,再次騰騰地燒上來,他剛才又夢見大仙了…… 他無奈地呯然倒回枕上,胳膊覆住了眼睛,這段時間,他的夢里全是大仙…… 對了!大仙呢? 尚昕心里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顧不得身體上的不適,他翻身下床,只穿著單衣就要沖出門去。 結(jié)果剛一拉開門,就見大仙正在初雪飄零的瑟瑟夜風里,蹲在廊下一張小椅上發(fā)呆。 “大仙,這么晚,怎么不進去?外頭這么冷?!彼s緊走過去把大仙抱起來摟進懷里,結(jié)果這一抱卻像是抱起了個冰球子,直接把自己凍了個哆嗦。 “進去干什么?看你一個人可憐兮兮地發(fā)春夢么?”大仙幽怨又直白地瞅著他。 尚昕:…… 第108章 神神秘秘的rourou 尚昕想讓大仙睡得舒服些,便爬到床上試著把懷里好不容易才哄睡著的大仙往枕邊放,哪知道他的手才松開一點點,大仙軟乎乎的小爪子就突然抬起來,彎彎的指甲瞬間張開緊緊勾住了他胸前衣裳。 尚昕生怕驚醒了他,趕緊又抱緊了些,大仙迷糊間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舔了嘴角,打了個呵欠,終于一頭扎進尚昕懷里安穩(wěn)睡覺了。 尚昕低頭看著偎在自己懷里睡的香甜的大仙,忍不住緩緩低頭,貼在大仙的身體上,靜靜地感受著柔軟的絨毛在自己呼吸間拂過鼻翼帶起一絲絲痕癢,屬于少年的熱血與柔情不可扼抑地在心底里翻涌。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眼睛幾乎是一刻不離地看著大仙,眼神卻有些飄忽地似乎在想著什么,就這樣一直呆呆地坐到了東窗泛白,他才驟然回神,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再次低頭在大仙的額頂落下輕輕一吻。 大仙感到一直緊緊擁著自己的那個暖暖懷抱突然松開,有些不適的掙扎了一下,但是火炕和棉被帶來的另一份溫暖又圍擁住他,困意深濃,實在睜不開眼睛,只好意思意思掙扎了一下就繼續(xù)睡過去。 只是在徹底睡熟之前,他耳尖微動,好像聽見開箱子的聲音,在眼都沒睜的情況下,他不禁嘟囔一句,“rourou,一大清早就翻箱倒柜的,干嘛呢?” 那邊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尚昕刻意壓低的哄勸聲音傳來:“沒什么,外頭冷,我找件大衣裳,你再睡會兒吧?!?/br> 聽到尚昕的聲音,大仙終是扛不住困意,又睡了過去。 鐵匠營里手藝最好的匠器頭兒封老鐵的屋門,一大早就被敲響,封老鐵打著呵欠過來開門時還有些不高興,可等他揉著眼睛看清楚門口站的居然是嶺北王殿下,他那點從被窩里帶出來的困意瞬間就被嚇飛十萬八千里了。 “殿下,這東西可不好做啊?!?/br> 鐵匠靠在火爐邊,就著火爐里紅亮的火光看著尚昕交給他的圖紙,臉上露出一點為難的表情。 “做不出來?”尚昕有點失望。 “不不不,那倒不至于,”封老鐵趕緊搖頭,“只是有點難,最主要是得找到合適的材料,這么精細的東西,靠這些粗鐵可是做不出來的。” 封老鐵說著話,眼睛一直沒離開過那張圖紙,眼中滿是興味,天天打兵器補戰(zhàn)甲,他都快膩歪死了,他在充軍發(fā)配之前可是江南玉翠坊最好的金銀器匠人啊。只可惜到了這邊關(guān),滿眼全是些不愛紅妝的糙漢子們,還就把他當個普通鐵匠使喚,這幾年,可把他給憋壞了。 尚昕從袖中摸出兩張銀票,“你可以去事務(wù)官那里兌成現(xiàn)銀,需要什么材料只管去買,不夠的話再來找我?!?/br> 封老鐵立刻點頭哈腰地接下了尚昕遞過來的銀票,但是轉(zhuǎn)頭看著圖上所繪的器物,又有點猶豫,“殿下,這東西,我能問下是做什么用的嗎?” “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說的就不要說?!鄙嘘康哪標查g冰封,封老鐵嚇了一跳,趕緊低頭連稱明白,心底里卻是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嘴巴,這剛睡醒腦子就犯抽的毛病簡直沒治了。 一個月后,時歷已近深冬。 禹國的降表在冬至之前送到了令無爭的案頭。 禹國割讓四州郡、十五城,賠款四十萬兩紋銀,牛羊各三千頭,美人財帛另計。 當然,說是割讓,其實這四座州郡和十五座城池根本就是炎威軍攻占下來的,就算他們不割讓,炎威軍也絕對不會讓他們再拿回去。 尚昕很快便派官員接管了禹國劃來的這四座州郡,十五座城池,將炎威軍的防線直線向前推進了七百多里,一直穿過蒼峻山北麓再向前,深深挖去了禹國最為富饒的一片山陵河谷地帶,從此禹國之于大夏,已是腹地外露,全無險關(guān)可守。 “禹國三王和東野王都已經(jīng)問罪下獄,這場大戰(zhàn)最后倒是便宜了他。”衛(wèi)隱輕哼。 令無爭伸手搭住他的肩,整個人都懶懶地靠到了他的背上,“是不是得了便宜還要再說,不過,咱們應(yīng)該是可以稍微喘口氣,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了?!?/br> “不!咱們真正要忙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呢?!毙l(wèi)隱一巴掌拍開令無爭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反腳踢開他好像沒骨頭一樣膩在自己背后的身子,“蒼瀾江封凍,騎兵可以一路沖到京口,這可是絕佳的戰(zhàn)機,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令無爭被踹地歪了身子,卻顧不上站直,只瞪得溜圓烏黑的大眼睛看著衛(wèi)隱,“現(xiàn)在就殺過去?” “不現(xiàn)在還等著過年么?”衛(wèi)隱再次露出他招牌的狐貍瞇眼笑,“咱們的將士多為嶺北人,耐干寒,不耐濕熱,若像那些南兵打仗一樣總等到開春才開始打,反倒對咱們極之不利?!?/br> “你說得雖然對,可是連著三年大戰(zhàn),士兵們都累了?!?/br> “大戰(zhàn)之后確實需要休養(yǎng)生息,但是血戰(zhàn)之后的鋒銳更加難得。這跟與敵國作戰(zhàn)不同,咱們是要替先帝復仇,若非先帝薨逝,偽帝篡位jian妃謀權(quán),禹國又怎么敢趁虛而入,強攻我邊境。這口惡氣,總不能一直這么憋著?!?/br> “殿下,您看看這回做的合不合用?”封老鐵抹一把頭上的熱汗,赤著膀子從屋子里出來,手里捧著個小巧的木盒顛顛地跑出來,小心翼翼地送到尚昕手里。 尚昕發(fā)覺有人走近,便沒有打開盒子,袖手便將那盒子收進了袖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