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旭兒馬不停蹄地繼續(xù)問了十七幾個更加難以回答的問題，十七實(shí)在有些無力招架。只得隨意搪塞了他兩句。

    十七從懷里掏出一包來前準(zhǔn)備好的栗子糕遞給他，旭兒立即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沒多久便忘記了剛剛與十七的那段對話，樂呵呵地吃了起來。

    從偏房出來的時(shí)候，十七估摸著趙清顏這時(shí)候也該醒了，便打算繞去后院備點(diǎn)糕點(diǎn)果茶給她送去。

    怎料還沒走上兩步，卻有一梳著丫鬟髻的粉衣少女突然出現(xiàn)，撲倒在他跟前，啜泣不止。

    十七垂眸，仔細(xì)打量了一番，確認(rèn)自己對眼前的女子并無印象。他皺了皺眉，抬腳視若無睹一般繼續(xù)朝火房的方向走。

    這個丫鬟，卻是趙清顏那日下令要趕出府的紫璃。

    紫璃受了另一丫鬟的慫恿，跑來十七這里求情。想著現(xiàn)如今平陽公主這樣看重這個男人，若是這十七肯出面替她們說上兩句話，保不齊平陽公主便會網(wǎng)開一面，不再趕她們出府了。

    紫璃雖說從前私底下還沒有和十七打過照面，但伺候公主的時(shí)候還是曾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瞧過他幾眼。這個男人總是安靜沉默地站在一邊，對公主說的話言聽計(jì)從，平日里對待小王爺也是頗為耐心。

    她和另外幾個丫鬟都以為**概也是個面冷心善的主兒，怎曾想，她這般凄凄然哭倒在他面前，不但沒激起這男人半點(diǎn)的同情心，他竟連看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紫璃咬咬牙，心下有些不安，卻不愿這個時(shí)候放棄。

    她保持著跪地的姿勢，膝行了幾步，一把抱住了十七的腿，哭著顫聲道：“爺，求你幫幫奴家和其他幾位jiejie吧。我們曾經(jīng)勸過小王爺讓他不要去小溪戲耍，可是他不愿意聽，我們……我們是無辜的啊……”

    緊皺的眉頭又?jǐn)Q了擰，十七這才模糊憶起趙清顏那日確實(shí)似乎說過要趕走那幾個保護(hù)旭兒不周的丫鬟。他對于此事并無過多感想，更是不明白這丫鬟為何求情求到他跟前了。

    “護(hù)主不力本就是你們的過失，我又能如何幫助你們？”

    紫璃抬頭，卻見十七神色一片漠然，嗓音更是冰冷得沒有溫度，不禁胸口發(fā)涼。她松開手臂，雙手掩面，嗚嗚咽咽哭得愈發(fā)用力。

    “我……我們自然是知錯了……但公主這樣便將我們趕出府，未免、未免太過絕情。出了府……我要怎么過活啊……”

    十七掃了紫璃一眼，后者梨花帶雨嗓子哭的嘶啞，他卻不為所動。

    “公主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我也一樣。”

    淡聲撂下這句話，十七提步緩緩繼續(xù)朝前走去。

    身后的紫璃呆滯地望著十七的背影，一想到往后又要拖家?guī)Э诘剡^回去那種忍饑挨餓的苦命日子，心下絕望不已，不禁口不擇言，嘶聲惡毒地吼著：

    “你同我一樣也不過是公主手下無足輕重的一個下人罷了！又何必裝作這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現(xiàn)下是你運(yùn)氣好，得了公主幾日的寵幸。他日等那公主膩煩厭惡了，你便也會同我們一樣被公主不留情面地趕出府去！”

    十七聽見這道沉痛的哀嚎謾罵，身子似有若無地一僵。

    被她不留情面地趕走么？

    他抿了抿唇，雙拳收緊。

    下一刻，步伐恢復(fù)了方才的穩(wěn)健平緩，不再做任何停留。

    第116章 瘧疾

    這一日，十七并未如往常一樣留在錦繡閣用晚膳便離開了。

    此時(shí)暮色昏黃，落日余暉打在地上拖得人影又重又長。

    十七遇見了一個熟人。

    那人背光隱于暗處，十七定了定神。待他看清了來者面上和煦的笑意，以及腰際懸掛著的那塊精雕細(xì)琢的盤龍玉佩，下顎繃了繃。

    “這么早？不陪著你那小公主了？”

    男子嘴唇微挑，輕松的語氣像是在和闊別多年的好友隨意談笑。十七卻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驀地握緊了跨間的長劍，漆黑的眸底劃過一道狠戾的寒光。

    “你為何要來找我！”

    “呵。”男子一聲輕笑，雙手環(huán)胸，懶散地?cái)宽??！澳阋詾槲覟楹我獊碚夷?？恩？?/br>
    十七抿緊了薄唇，沒有說話。

    “若是你能再聽話一些，上面也不必派我來親自看著你了?！?/br>
    男子唇畔上依舊噙著溫潤的笑，盯著十七的眼神卻凌厲非常。他朝前緩緩邁了一步，伸出手覆在十七攥住劍柄的那只手上。

    “千萬莫要忘記了你自己的身份……”

    嗓音壓低，薄削的唇片靠近十七的耳廓。男子淡淡地吐出這幾個字，像是威脅，又像是忠告。

    一陣風(fēng)吹過，余暉慢慢散去。

    仲夏的傍晚，十七卻覺得風(fēng)冷得刺骨薄涼，男子的一字一句像是刀深深刻在他的心頭，掀起了他心底最不愿想起的那段記憶。

    十七深吸了一口氣，脫力了一般，松開了握在劍柄上的手。

    許久，他垂下頭，低聲道：

    “我不想再做了。”

    “恩？”男子細(xì)細(xì)瞇起眸子，抬高了下巴，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她不會喜歡我做這些，我不想再做了?！?/br>
    十七捏緊了雙拳，聲音輕若蚊吶，卻不知是說給身側(cè)的男人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

    男子聽罷，愣了愣，隨即仰面，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笑得直不起腰，仿佛聽見了最不可理喻的天方夜譚。十七至始至終都低著頭，站在原地，默不吭聲。

    男子笑夠了，直起身，忽然轉(zhuǎn)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