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jié)
“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不過……朕還未開口,先生是如何得知。” 慕容玉文聞聲,又云淡風輕地笑了下。 “下官并非料事如神。只是皇上這幾日喚下官來,除了偶爾論幾句鎮(zhèn)州治水一事,其余的時間都在愁煩公主的事情。下官也便是因為此,大膽推斷一番罷了。” 趙黎瞧見慕容玉文似乎早已摸透了自己的這點心思,當下也不掩藏什么了。他正了神色,沉聲將昨夜發(fā)生的事,以及突然出現(xiàn)的十七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了慕容玉文。 這玉文先生素來是皇姐的好友,宮中最了解她的人,同時也分得清事理頗具遠見。在這件事情上,同先生商量對策,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而那慕容玉文聽完趙黎的話,沉默了半晌。許久,他再度抬起頭,望向殿上眉目間盡是憂色的皇帝。 他問道:“此事,皇上自己是怎樣看的?” 趙黎的臉色微微一沉。想起昨夜發(fā)生的種種,他的目光閃動,沉吟了半晌,道: “這事若是放在從前,朕決然會要了那人的腦袋。那個男人,膽大包天,不僅欺騙了朕,甚至沾染上朕的皇姐?;式闼貋硌孕卸饲f、識大體,與旁的那些整日行徑放蕩、敗壞風俗的公主郡主不同,斷然不能與隨便之人行這檔子茍且之事?!?/br> 他的眸光發(fā)厲,嗓音憤恨。卻是在下一刻,像是忽然想起來什么,聲音一下子又低了下來。 “但經(jīng)過昨夜之后,朕也開始迷茫了。既然皇姐已同那個男人發(fā)展到這步。朕現(xiàn)下阻攔,是否已經(jīng)晚了?若是皇姐當真懷了他的孩子,朕又如何能狠下心腸讓皇姐作一個寡婦,一個人拉扯孩子長大。朕……朕也拿不定主意了,先生,你說朕應該怎么做是好……” 慕容玉文瞧見面前的人,滿臉倦容,顯然因某些事情煩悶,徹夜未眠,煞費了心神。 這番話說道最后,聽在耳里,反倒更像是一人的呢喃自語了。 趙黎的神情困惑迷惘,這副模樣倒是讓慕容玉文回想起,當初還在學子監(jiān)作趙黎的教書先生時,看見他為詩經(jīng)的某一注解感到困惑,向自己虛心求教時露出的樣子。 慕容玉文挽了挽唇角,望著他,意味深長地忽然道了句: “皇上的困惑,想要解開,說難也難,說容易,找對了方式,倒也簡單?!?/br> 趙黎一愣。 他琢磨了一下玉文先生話里的意思,正色道:“還請先生指點一二?!?/br> “皇上之所以今日為平陽公主的事憂心忡忡,便是覺得那十七出生低賤,這幾年來無所作為,甚至與朝廷命犯還有過一些聯(lián)系。這樣的人,皇上是萬不可能將其安插在公主身邊?!?/br> 慕容玉文這話無疑說到了趙黎的心坎上。 皇姐的年歲在宮內(nèi)待嫁的公主之中已算不小,先前還同那諸葛將軍和離過一次。皇姐看人向來刁鉆挑剔,若是她當真瞧上誰,那人的身份與其匹配,甚至是略低上一點,有他這個做皇帝的弟弟提攜一番,都不是什么大事。 偏偏趙清顏看對眼的人,同她的身份地位方方面面,差得太多。那人并非皇親國戚,甚至連富商之子都不是。這樣一個處處低人一等的人,又如何能夠配得起她呢。 慕容玉文看了一會兒趙黎的臉色,靜了半晌兒,試探性地開口道: “若皇上當真是因此事而煩心,何不與公主兩個人都各退一步。皇上也嘗試著給那十七一次證實自己機會,一來體現(xiàn)出殿下身為天子的氣派與度量,而來也避免同公主的關系愈鬧愈僵?!?/br> “機會?” 趙黎蹙眉,尋到了這番話中的關鍵之處。 慕容玉文笑著點頭。 “若是那十七抓住了這次機會,皇上不妨再好好瞧見一下這人是否同皇上眼中那樣不堪。若是沒有……” 說到這里,慕容玉文頓了頓。 “實際上,以下官的看法,公主肚子里并非一定壞了那人的孩子,極有可能只是公主搪塞皇上的一個幌子。若是那十七到了最后沒能證實自己,皇上已給了他機會,大可以這作為借口,堂堂正正地將他趕離公主身邊。屆時,公主自然無話可說?!?/br> 趙黎一聽這話,雙眸驟然一亮。他心下焦躁,直接自殿上龍椅站起身來。 他的嗓音微急,揚聲便道:“先生若有如此秒計,朕自當洗耳恭聽!” ** 便是在這一日,趙黎下令傳平陽公主同十七一道入御花園一同賞花品酒。 趙清顏剛從公公手上接到這道諭旨是,心下難免差異非常。 畢竟就在昨夜,趙黎一見著十七便是一副要讓他人頭落地的憤恨模樣。若不是她當時靈機一動,想出了那個不算太過精妙的法子,想必十七現(xiàn)下早已在天牢里待著了。 這皇帝既然對十七不滿至此,有怎會別有興致地在現(xiàn)下這個時季邀他一同賞花? 趙清顏猜到此事必有蹊蹺,但皇帝的圣旨已下。他若是執(zhí)意要喚十七過去,即便是趙清顏她自己,也無從拒絕。 第194章 不合時宜的宴席(一更) 待一切穿戴穩(wěn)妥,錦繡閣大門之外,把守的侍衛(wèi)不知何時已被遣走。 華貴的紅漆軟轎前立著的,是平常在趙黎跟前服侍的一模樣討喜的小太監(jiān)。此時嘴邊掛著一抹笑,顯然已經(jīng)恭候多時。 錦繡閣離后花園不過一條官道相隔,他們的轎子自南大門而入時,比受邀的時間還要早了一個時辰。 御花園在皇帝的寢殿背后,到了內(nèi)殿正門,趙清顏由小廝先扶下了軟轎。此次趙黎僅邀請了趙清顏與十七二人,一道同行的杏桃便被趙清顏留在轎上,簡單吩咐了兩句,便往長廊處走。 趙清顏在幾名迎上前來的侍女簇擁下走在最前面,十七一直在她身后默默跟著。路上來來來往往的人,看見了許久不曾露面的平陽公主大駕,紛紛駐足,躬身行禮。 很快便到了御花園?,F(xiàn)在雖已步入冬季,園內(nèi)的花奴整日細心照看著,這個時候御花園里仍是一派姹紫嫣紅爭奇斗艷的景象。 但這景致如何也比不上早春時光的花團錦簇。 說起宮內(nèi)宴請賓客賞花游湖,先帝還在世時,也愛為之。 但大抵都是春夏,百花盛開的時季。十一月中旬,園內(nèi)只剩下一些較為抗凍的火棘、冬珊瑚一類,這日準備宴席的下人處理花草時,心有疑慮,但下令的是當今圣上,如何也不敢言說。 御花園中央設了一道屏障,沿著花壇擺了一些火盆,里側(cè)比外面要暖和一些?;实圻€未到,酒席早已設好,幾十個身披華服錦衣的男女,已在席上分成兩邊,各自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