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jié)
十七身形一震,愣愣地抬頭。卻是瞧見趙清顏在杏桃的攙扶下,就這般身姿娉婷地立在自己面前,一雙美眸淡淡地睨著他,嗓音薄涼,聽不出是個什么情緒。 十七昨日整夜未曾合眼,回想起昨夜慶功宴上的一幕幕他又氣又怒。故而方才在錦繡閣門口撞上了那個準(zhǔn)駙馬世子,他頭腦一熱,想也沒想就一拳打了上去。 他胸口有一團熄不滅的火,他想要沖進去,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這般對待自己。 他想他應(yīng)該是十分氣憤的,但等那十七真真正正見著趙清顏挺著肚子出來的時候,他忽然又氣不起來了。 瞧見夢里出現(xiàn)過千百次的這一張熟悉而冷俏的面龐,十七胸口的那團火竟一下子沒了一絲熱煙兒,只剩得愣神地盯著她,喃喃地低聲開口: “平陽,為什么,你明明答應(yīng)我要等我的,為什么……為什么你又要嫁給別人……” 趙清顏見面前一身狼狽的男人忽然一下氣焰全消,也不掙扎了,木然地任憑旁邊的侍衛(wèi)拖拽著他的手臂。他雙目因為宿醉帶了些許血絲,此時視線筆直凝在她的臉上。他的嗓音低啞,甚至隱約透出了一點委屈。 有那么一刻,趙清顏的頭腦是空白的。但她依然是平靜地望著他,她仰面看著眼前這個面色憔悴蒼白的男人,許久,眼底甚至是帶了一絲無奈。 她不說話,他便一直固執(zhí)地盯著她。趙清顏輕嘆了口氣,啟唇,終是不緊不慢地淡聲道: “你與本宮原本身份便是云泥之差,先前許是本宮頭腦不清,現(xiàn)下想明白了,自然不會繼續(xù)一錯再錯下去。本宮與世子的婚事既已成定數(shù),本宮希望你也能想清楚這些。你跑來本宮這里胡鬧,本宮可以不同你追究,但你竟出手傷了世子……” 趙清顏話音一頓,抬眸瞥了眼薄唇抿成一線的那人,繼續(xù)開口道: “世子的身份何其尊貴,你無故打傷了他,便已是大罪。與其現(xiàn)下在本宮府上繼續(xù)糾纏不休下去,倒不如回去想想若是皇上問起來其中緣由,你該拿什么說辭應(yīng)對此事。” 落下這句,趙清顏收回視線不再看他。她側(cè)頭同杏桃說了兩句什么,拂袖便準(zhǔn)備離開。 十七方才聽見趙清顏竟將他們二人從前的種種都稱作“頭腦不清”的“一錯再錯”,整個人已是如若又被倒?jié)娨活^冷水?,F(xiàn)下見她竟是頭也不回的就要這樣走了,心中大是著急,也不知是從哪來的力氣,俯身一個用力竟是一下子掙脫了前后五名高壯侍衛(wèi)的束縛。 他眼睛發(fā)紅,想也沒想大步邁上前,一把攥住趙清顏的袖擺,用力一扯。 趙清顏一時未察,只覺自己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著退后。她驚聲一呼,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要倒去背后那人身上。 “我不信!我不信你會這般待我!你肚子里的原本就是我的孩兒!根本就不是那個什么陽安候世子的!你同我歡好,跟我發(fā)生了那種關(guān)系,便早已是我的人!我不允你嫁給別人,更不允你我的孩兒日后管旁人叫爹!” 十七雙目赤紅,幾乎是嘶吼出聲。 立在一旁的杏桃方才見這十七膽敢對公主動手,已是大驚失色?,F(xiàn)下聽了他口不擇言,大庭廣眾之下連這等粗話也敢亂說。嚇得瞪大了雙眼,撲上去就要護在趙清顏身前。 只這一小丫頭的氣力如何能同十七相比,更何況十七此時已經(jīng)是惱怒至極。眼神也未往外瞟一下,他緊抿薄唇,僅僅是伸手一揮,只聽“哎喲”一聲呼痛,杏桃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侍衛(wèi)欲要上前,十七眸澀陰騖,目光森冷一掃。侍衛(wèi)們身形一震,竟是邁不開半步。 趙清顏見此,眉梢也是染了一絲怒意,她轉(zhuǎn)過身來,仰面望向眼前這個也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宿醉,整張臉憋得通紅的男人,冷聲笑道: “你不允許?你是以何種身份敢同本宮這樣說話?本宮決定了什么,或是今日想要選誰作為駙馬,何時輪得到你在這里評頭論足?” 十七渾身緊緊繃著,因為她這樣冷漠,幾乎不帶一絲感情的只言片語,他整個人都宛如葬身冰窖。 “我不信?!?/br> 他盯著她,咬牙擠出這三個字。 十七的胸膛上下起伏不斷。他呼吸急促,牢牢攥住手心那一小塊薄薄的綢布,仿佛一個小心她便又會跑了。 只下一瞬,他又像是忽然xiele氣一般。緊緊皺起眉,他面色痛苦地低聲喃道:“平陽我不信,我們之前明明還是好好的,我至今還記得我臨走那日,你便躺在我的懷里叮囑我要早些回來。如今我已經(jīng)回來了,也取得了功績,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求皇帝將你賜給我了,你怎可、你怎可就這樣提前嫁給別人……” 道完這句,十七閉上了嘴,他甚至神色頹然地松開了攥住她的手。他的目光悲痛,似是有千言萬語堵在心頭,卻僅僅只是緊抿雙唇,一言不發(fā)地牢牢盯住她不放。 十七不再像方才那般發(fā)了瘋似地叫囂,只這樣安靜的四目相對,竟是愈發(fā)讓趙清顏有了一種呼吸發(fā)窒,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不能再在這里繼續(xù)待下去了。 趙清顏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錯開視線,抬步便又要走開。 但這次,趙清顏依舊沒能成功離開。十七倏然一個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擋在了趙清顏面前,他這一次直接穩(wěn)穩(wěn)攥住了她的一只手,他單膝跪地,仰頭盯住她的眼睛。 “平陽,你告訴我,你方才對我那般都是裝出來的,都是騙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還在氣惱我去淮南的事情?所以故意這樣氣我罰我的是不是?平陽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若是你不想我去淮南,若是你不想我從軍,我往后都聽你的不再去了好不好?或者若是我還有哪里惹你不高興了,你全部告訴我,我一定都會改的……平陽,你生氣了怎么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不要這樣待我,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我真的會難過的,平陽,我心里真的好難過……” 十七嗓音發(fā)啞,帶著幾分哀求。到了最后,聲音越來越低,輕得聽上去幾乎只是在喃喃自語。 趙清顏沉默了,她抿著唇瓣望進十七漆黑的眼底。她的手被這個男人緊緊包在掌心,還是如同從前一樣,力道適中、對待珍寶似地小心握著。 這雙手還是那般粗糙有力,帶著久違的火熱溫度。他一直都沒有變,還是那個對她言聽計從,默默守著她的十七。可是他們兩個之間,終究還是回不去從前了…… 趙清顏微微斂起雙眸,唇角溢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趙清顏垂頭,望著跪在自己腳邊的男人。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指尖緩緩落在十七刀削雋挺的臉頰,沿著他濃密的眉峰,撫過那高挺的鼻梁。 十七心頭一顫,他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她微涼的指腹已經(jīng)輕柔地覆在了他的唇片上。 “十七?!壁w清顏開口,嗓音低柔得像是在哄騙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氨緦m并未氣你,你從軍或是奔赴淮南,斬殺敵寇都是對的。但你立下戰(zhàn)績,贏得殊榮卻絕不該是為了本宮……”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你與本宮……糾纏下去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今時不同往日,皇帝器重你,你該是好好珍惜現(xiàn)下的一切,去走你該走的路……” “這便是我該走的路!”十七驀地打斷她接下來的話。他雙目大睜,嗓音嘶啞,幾乎是在吼了。 “我同你繼續(xù)糾纏沒有結(jié)果。那么你呢?難道你的結(jié)果便是同那世子成親,同他一起白頭偕老嗎?!” 話音落下,趙清顏沉默了,她神色變得晦澀復(fù)雜,許久,再一次低低嘆了口氣。 只那十七卻固執(zhí)地盯住她不放,“你說?。∧銖那案揪筒皇熳R他,我不信你這么短的時間就能喜歡上他了!為什么,平陽你為什么你定要選他做你的駙馬……” “本宮若是不選世子,難道真的要嫁給你嗎?!?/br> 趙清顏出聲,這樣淡淡反問道。 她肚里懷的是他倆的孩子,并且她先前早就承諾了他。是她先開的口,她自然是要履行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