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從被人從沉眠中喚醒，對于嘉洛德來說，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都超乎他的想象。

    城市里遮天蔽日的高樓，用鋼筋水泥鑄就出的叢林，到了夜晚還會有許多五彩繽紛的燈光在每個角落閃耀。這里沒有精靈，沒有矮人，沒有那些嘉洛德熟悉到骨子里的種族和國度，連維拉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人類在所有地區(qū)都占據(jù)著絕對的主導，他們穿著更加輕便的衣服，說著奇奇怪怪的語言，用著他不懂的各種小玩意兒填充他們的和平生活。戰(zhàn)爭雖然仍舊發(fā)生著，卻已經(jīng)離大多數(shù)人非常遙遠。甚至，他們戰(zhàn)斗時也不再使用長弓和刀劍，甚至沒有鎧甲，只要拿著那種被稱為‘槍’的東西，就能瞬間殺死幾十米以外的敵人。

    這是一個太過讓人眼花繚亂的時代。

    毫無疑問，嘉洛德對這樣一個時代中的一切都是全然陌生的，但這也并不意味著他對此就無所適從。精靈漫長的生命賦予他看透世事的通透和智慧，過往幾千年堆積出的隨遇而安也讓他從被喚醒的那一刻起，就欣然接受了自己的處境，并相信自己足以適應任何變化，哪怕它所展現(xiàn)出的每一寸都無時無刻不在顛覆著精靈曾經(jīng)的認知也一樣。

    于是，懷揣著對新世界的好奇，他開始學習二十一世紀的一切，開始將每一種聞所未聞的新奇事物貪婪地裝進大腦。而沒過多久，當他被安利了網(wǎng)絡這種東西，并且學會怎么使用它之后，這種像海綿吸水一樣的狀態(tài)就愈演愈烈，甚至變本加厲，很快就飽和到了某種令人驚訝的程度。

    在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了解現(xiàn)代社會的過程中，嘉洛德偶然找到了一個叫做lex的社交網(wǎng)站。

    這家網(wǎng)站和當下非常流行的社交軟件一樣，都是以陌生人互動為熱點的大型交友平臺，訪問量很大。而它除了基本的聊天和個人主頁功能外，還有一個非常與眾不同的特點，就是能夠根據(jù)每一個用戶發(fā)布的資料來匹配最合適的聊天對象，并且十有八九都能成功地發(fā)展下去。這對于嘉洛德這種希望通過和別人交流，更一步融入現(xiàn)代社會的人而言，確實十分具有吸引力。

    因此，抱著試試看的心理，精靈先生悄咪咪給自己注冊了一個賬號，在填寫好資料之后就發(fā)布了出去，等待著網(wǎng)站給自己匹配出適應值最高的對象出來。

    一般而言，lex給出的參考大部分都是四個到五個賬號，偶爾甚至還有六個，最少也不會少于三個。就算匹配出的對象不合適，還能有幾個備案以供選擇，最大限度提升網(wǎng)站的匹配成功率。但不知是不是嘉洛德這種活了幾千年的物種實在太過獨一無二，lex的系統(tǒng)搜索很久，甚至大大超出了平均時限，卻最終只給他匹配出了一個用戶——

    「星條旗」

    一個等級為1，沒有頭像和任何動態(tài)，看起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極度懷疑是不是僵尸的小號。

    嘉洛德一臉懵逼。

    對著「星條旗」空空如也的主頁，他開始懷疑lex是不是根本就匹配不出來合適的對象，干脆隨便找了個賬號驢他。但已經(jīng)等了這么久，有了結(jié)果不去嘗試一下好像挺虧，嘉洛德猶豫半晌，還是點開了對話框，發(fā)了個‘你好’過去。

    他本來以為對方可能要等很久才會回復，或者就此石沉大海也不是不可能。但就在精靈先生準備關掉對話框，去別的網(wǎng)站逛逛時，一陣清脆的提示音卻突然傳來，提醒他對方已經(jīng)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并給出了回應。

    “「星條旗」：你好。”

    嘉洛德下意識看了看時間，距離他剛剛發(fā)送消息出去還不到十秒。

    于是，以這么一個非常老套的問候作為開場白，他們開始了在網(wǎng)上的第一次對話。

    跟「星條旗」聊天是一種很愉快的享受，嘉洛德很清楚。他的語氣聽起來非常沉穩(wěn)，會認真對待嘉洛德說出的每一句話，不會因為隔著網(wǎng)絡數(shù)據(jù)就虛與委蛇。而更難得的是，他似乎對于二十世紀偶爾也有一種和嘉洛德類似的困惑感，像是同樣隔著時光的斷層張望這個世界，很多時候，都會讓精靈先生不由自主產(chǎn)生某種奇妙的共鳴。

    嘉洛德覺得「星條旗」應該也是如此。于是，理所應當?shù)?，雖然最開始多少有些拘謹，但很快，他們就憑借著這份相近的共鳴在網(wǎng)絡上漸漸熟悉，并開始變得無話不談。

    「星條旗」似乎有一份不太穩(wěn)定的工作。雖然同樣生活在紐約，他的上線時間卻沒有嘉洛德這么固定，有時候整天掛在網(wǎng)上，有時候幾天都見不著人影。但只要他登錄lex，必定會來找嘉洛德，就算嘉洛德當時不在線也會留言。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只是聊一些平時遇到的小事，可毫無疑問，即使是這樣無關緊要的閑聊，也會讓他一整天的心情都變得很好。

    尤其是，在精靈先生剛剛經(jīng)歷一場身心俱疲的恐怖襲擊之后，他覺得自己的確需要好好和別人聊聊。

    于是，放下懷里抱著的紙袋，坐在沙發(fā)上拆了一條面包當做晚餐。嘉洛德低頭按了會兒手機，給「星條旗」發(fā)送了一條消息：

    “「炸金花」：晚上好，我已經(jīng)回家了，你呢？”

    「炸金花」是嘉洛德給自己起的網(wǎng)名，不為別的，純粹為了揶揄那位現(xiàn)在不知道在哪里悠哉的金花領主。神盾局的特工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為什么他們給精靈介紹這種紙牌游戲時，對方會捂著肚子笑了整整十分鐘，這是嘉洛德無傷大雅的小秘密。既然他已經(jīng)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故土，那以這種方式紀念一下曾經(jīng)的友人，多少也能讓他感受到一些慰藉。

    就是不知道格洛芬德爾會不會想打死他了：p

    嘉洛德毫無愧疚地想。

    而另一邊，在收到精靈的回復之后，「星條旗」的對話框很快又開始閃爍起來：

    “「星條旗」：我也剛回家。”

    “「星條旗」：今天我本來想去你推薦的那家蛋糕店，但那里突然出了點事情?！?/br>
    他說的蛋糕店就是嘉洛德上班的那家，離復仇者大廈不過幾條街的距離。自從知道「星條旗」就在附近居住后，自認為手藝還不錯的精靈先生就把蛋糕店的地址給了出去，雖然并沒有說出自己也在這家店工作的事情，但也沒有特別避諱什么。

    想了想，估摸著自己被特工帶去做筆錄的時候，「星條旗」就在店外的人群里。嘉洛德微微一曬，叼著自己剛從超市買回來的牛角包，繼續(xù)慢悠悠地打字：

    “「炸金花」：我知道，我當時也在那邊。”

    “「炸金花」：店里鬧出的動靜可不算小。”

    “「星條旗」：什么？你也在？”

    “「星條旗」：你沒事吧？受到波及了嗎？！”

    被關心的感覺很讓人受用，精靈先生的心情頓時明媚了起來，末了還不忘給那位好人隊長吹上一波：

    “「炸金花」：沒有，只是一點小問題，美國隊長很快就解決了?！?/br>
    “「炸金花」：說真的，他比電視上還要厲害！你能想象嗎，他當時只是站在劫匪面前，都不用動手，那家伙就被嚇昏了??！”

    “「星條旗」：……”

    “「星條旗」：美國隊長沒有那么……好吧，那你去跟他打招呼了嗎？”

    嘉洛德覺得他的語氣有點奇怪，就好像守著一個本以為全世界都該知道最終卻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明白偏偏還沒法說出來的秘密那樣，每個字都滲透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憋屈感。但精靈先生并沒有過多的去深思什么，只微微是挑了挑眉，手指繼續(xù)在屏幕上不停跳躍。

    “「炸金花」：沒有，圍觀的人太多，我擠不進去?！?/br>
    “「炸金花」：好不容易見一次真人，卻沒拿到簽名照，真是太可惜了。”

    而且還沒有摸到胸。

    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仿佛錯過了一個億，嘉洛德悶悶不樂發(fā)過去一個‘哭’的表情。但接下來「星條旗」回復的信息卻讓他眼前一亮，覺得人生又重新充滿了光明。

    “「星條旗」：……呃，如果你真想要的話，我可以寄給你幾張。這東西我有挺多的?！?/br>
    “「炸金花」：咦？那可真是太好了！謝謝你??！”

    “「炸金花」：能求穿制服的那種嗎？”

    “「星條旗」：只要你想，哪種都可以[笑臉]?！?/br>
    “「炸金花」：真的？！那不穿衣服的呢？！”

    “「星條旗」：……”

    他是不是剛剛給自己挖了個坑跳？

    坐在復仇者大廈的沙發(fā)上，史蒂夫·羅杰斯隊長瞪大了眼，對著手機屏幕一臉懵逼。

    第3章

    當黑寡婦滿臉期待地給他安利一個叫做lex的交友網(wǎng)站時，美國隊長其實是拒絕的。

    雖然自從被神盾局從冰里刨出來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久到連神盾局本身都經(jīng)過了一次推倒重建，但二十一世紀所帶來的沖擊依然從醒來那刻起就綿延不絕的持續(xù)著。尤其是互聯(lián)網(wǎng)這種東西，史蒂夫承認它確實是很方便沒錯，可對于一個一下子跨越七十年的人而言，它那種近乎是顛覆三觀式的影響還是有點過頭了，而除了偶爾瀏覽下網(wǎng)頁，史蒂夫也一直對其敬而遠之——就算因此多次被鋼鐵俠諷刺為不思進取的老古董也不為所動。

    事實上，他并不是留戀過去，他只是不那么著急去未來而已。

    背著盾牌獨自穿行在二十一世紀的高樓大廈間，看著這個翻天覆地的世界，隊長心平氣和地這么想道。但不幸的是，對于如何對付老冰棍這一方面，娜塔莎·羅曼諾夫特工總有自己的心得。他或許可以抗得過斯塔克三天三夜叨叨不休的勸說，可在黑寡婦面前，她卻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全美利堅聞名的美國隊長敗下陣來。

    “如果你聽我的話，去試試那個社交網(wǎng)絡，我就用不著再給你介紹女朋友了，羅杰斯?！?/br>
    躺在沙發(fā)上，仔細給每根手指都涂上指甲油，寡婦連頭都沒抬，就精準抓住了偷偷摸摸想從休息室溜走的史蒂夫：

    “而如果你不去，我可能會把整個神盾局的姑娘們都幫你約一遍，你選一個吧。”

    “……”

    就算只是聽起來，這也過于駭人了。

    史蒂夫知道羅曼諾夫特工絕對說到做到，她在這方面的行動力向來都跟她的槍法一樣果決，而隊長還暫時不打算將自己變成看起來始終都沒人要的約會機器。于是，在其他人敬畏且同情的目光中，他默默打開了lex的注冊頁面，默默給自己起了個「星條旗」的網(wǎng)名，連頭像都懶得設，就把賬號給扔了上去。

    lex沒給他匹配出太多的用戶，史蒂夫猜這是因為他在個人資料中填了自己的真實年齡的緣故，就算娜塔莎因此而翻給他好幾個白眼也絕不妥協(xié)。而很幸運，不，他是說很遺憾的是，在僅有的幾個用戶中也很少有人能跟他說上超過十句，能聊到下一次的更是沒有。畢竟誰會喜歡一個一本正經(jīng)、對二十一世紀的幽默一竅不通、還‘古板’如爺爺輩的人作為自己的網(wǎng)友呢？

    “這回可不是我不愿意，娜塔莎?！?/br>
    多少長松了口氣，史蒂夫聳聳肩，盡量控制著不要讓自己臉上的如釋重負表現(xiàn)得太明顯。

    “別以為這就完了，隊長。”抬起頭，娜塔莎給了他一個頗為虛假的微笑：“再等等看，總會有適合你的對象的出現(xiàn)的。說不定還是個比你更老的老古董。”

    然后，黑寡婦一語成讖。

    當收到「炸金花」發(fā)來的好友請求時，史蒂夫正在考慮是不是該偷偷把這東西給注銷掉。他對于小年輕們的社交賬號并沒有任何興趣，而這種太過娛樂化的東西也并不適合自己。他甚至都已經(jīng)想好在娜塔莎發(fā)現(xiàn)后怎么應付她可能會有的怒火，但適時閃起的對話框卻讓他微微一驚，并且有如命中注定般，在不久之后就讓他打消了注銷賬號的念頭。

    “「炸金花」：你好?！?/br>
    “「星條旗」：你好?！?/br>
    好友申請的信息欄里明確說明自己的是對方的匹配對象，而是適配值最高的一個。史蒂夫禮貌回復了對方的問候，猶豫了下，還是點開「炸金花」的主頁，好奇地想要找出lex到底憑借什么判定他們彼此適合。

    直到他看到了對方填寫的個人資料——

    “出生年月：雙樹紀1047年”

    “年齡：9872歲”

    史蒂夫：……咦？？！

    當然，要說「炸金花」真有這個歲數(shù)，美國隊長是絕對不信的。但他的語氣里也感覺不到那些經(jīng)常會在二十一世紀小年輕們身上出現(xiàn)的浮躁。史蒂夫不得不承認，和「炸金花」聊天確實是一件十分令人享受的事情，他就像是海洋，能夠包容你所有自覺不自覺的壞情緒，也能一句話將你所有的困惑點醒。就像是歷經(jīng)時光的智者那般，平淡，安寧，通透，又溫柔。

    不過偶爾，這人也會讓史蒂夫感到一點無奈的哭笑不得，比如干出‘找披著馬甲的美國隊長要他沒穿衣服的簽名照’這種事。

    而現(xiàn)在，他也根本分辨不出這和據(jù)說‘美國隊長用一身正氣把劫匪嚇暈了’相比，到底哪個才更讓自己感覺尷尬。

    舉著手機愣了半晌，才想起來對方還在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的回復。隊長為難地輕咳一聲，雖然他確實挺喜歡「炸金花」，但他可是個正經(jīng)隊長，對這種要求怎么可能隨便縱容？

    這么想著，把腦子里用霹靂火照片湊數(shù)的想法掐滅，史蒂夫低頭慢慢敲著手機，一臉正氣凜然：

    “「星條旗」：你把地址給我，我給你寄過去。”

    “「星條旗」：……當然，先說好，只有半身的。”

    他簡直算是把九十多年的臉都豁出去了。

    一想到要把自己的半裸照送給別人，自己還得在上面親筆簽名就十分尷尬。但這是「炸金花」的希望，不論出于什么心情，史蒂夫都覺得自己真的很難拒絕。

    可事情這就比較尷尬了。

    只是隨口這么一說，沒想到還真有的嘉洛德：……

    怎么辦，他可是個正經(jīng)精靈，不是同事那樣天天肖像美國甜心rou體的癡漢，怎么能要隊長的裸照？可對方都這樣說了，還能送貨上門，他不要豈不是辜負了「星條旗」的一番好意，而且還顯得很虧。

    心理斗爭了不到半秒，嘉洛德兩眼放光地抄起手機，噼里啪啦按了一行字上去。

    “「炸金花」：真的有？美國隊長的？！還是簽名照？！”

    “「炸金花」：能看到胸嗎！！”

    “「星條旗」：……可以?！?/br>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炸金花」的激動，這讓史蒂夫突然有了點十分詭異的滿足感。被對方用一連串驚嘆號轟炸了會兒，他向后靠上沙發(fā)靠背，發(fā)過去一個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繼續(xù)慢吞吞地低頭打字，光速轉(zhuǎn)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