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遺憾。”

    并不意外他會這么回答?！返俜颉柭柤?，放下張開的雙臂，重新邁步朝精靈走來。

    “那我就要殺死你了，嘉嘉。”

    那人的笑容里終于染上了不屬于美國隊長的暗沉。

    像是淌血的刀鋒，又像是足以將人焚毀的火焰。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看著他不急不緩靠近，嘉洛德竟然也翹起了嘴角。

    “我就在這里?！?/br>
    握緊短刀，瞳孔倒映著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精靈挑釁般勾勾手指。

    “你盡管來試。”

    ……

    美國隊長和他家網(wǎng)友字面意義上的打成了一團(tuán)。

    和史蒂夫打架向來都需要費一番力氣，嘉洛德很清楚。他們各有所長而又彼此熟稔，太過明白要用怎樣的方法才能將對方制服，認(rèn)真起來往往不分仲伯。比如現(xiàn)在，兩人一個想殺了對方，另一個打算把腦子不清醒的大金毛揍出原型，起碼有一方確實是動了真火。因此，在這種時候，往往就要靠彼此的運氣值來決定勝負(fù)。

    而很不幸，今天嘉洛德顯然是比較倒霉的那個。

    被人抓著領(lǐng)子一個過肩摔放倒在地，全身幾乎都在抗議的骨頭讓精靈除了問候史蒂夫祖宗八輩外不想再干別的。但在他張嘴之前，制服被刀鋒劃得破破爛爛的美國隊長已經(jīng)再度壓了過來，屈膝牢牢頂住精靈的腿，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只要一用力，就能夠?qū)⒓温宓碌牟弊訌氐着唷?/br>
    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其中大部分原因并非是由于良心發(fā)現(xiàn)或者突然清醒之類的理由，而是那把也同樣抵在自己脖子上的短刀。

    “我或許有點小瞧你。”

    低頭看一眼就貼著自己喉結(jié)的刀尖，‘史蒂夫’冷冷笑了笑：“但你仍然讓我失望。”

    “為了什么？”聲音不可避免帶上了些虛弱，嘉洛德一手握著刀柄，一手試圖把美國隊長鋼鉗般的爪子從自己脖子上掰開：“就因為我現(xiàn)在沒有把刀捅進(jìn)你的喉嚨里？”

    “為了你的軟弱和自私?！?/br>
    ‘史蒂夫’輕蔑地?fù)P了揚下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嘉洛德。你不想再讓自己的雙手染上鮮血，不想再背負(fù)你曾經(jīng)犯過的罪，哪怕這個代價是毀了美國隊長和他一直堅持的正義?！?/br>
    “我真應(yīng)該讓你聽聽他現(xiàn)在在我腦子里的悲鳴?！?/br>
    “他不想傷害你，所以他在求著你殺死他，而你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讓他就此解脫?！?/br>
    不過，你本就是個如此自私的人，無論過去多久都是。

    是嗎。

    看了眼面前這張他無比熟悉的臉，精靈先生忍不住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覺得不甘心，又給他翻了個眼毫不掩飾的白眼。

    “我發(fā)現(xiàn)你跟‘辛’的邏輯都很奇怪。”

    放松了身體，就像身上這人沒有想把自己掐死一樣。他看向頭頂藍(lán)得耀眼的天空，瞳孔里滿是難以言喻的疲憊：

    “我沒有殺死他，所以他恨了我?guī)浊?。我不想殺死你，你就諷刺我自私懦弱……我們講道理，你又不是史蒂夫·羅杰斯，憑什么替他決定他要死在我手里，難道我就不能把你從他身體里踢出去？找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有那么難嗎？”

    愣了愣，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是什么，‘史蒂夫’的表情變得更加嘲諷，毫不猶豫地笑了起來。

    “你想叫醒羅杰斯？”他冷冷彎起嘴角：“你活了這么多年，是還沒有長大嗎，精靈？居然還學(xué)不會拋棄你們族群與生俱來那種可笑的浪漫，還相信童話一樣的劇情，被蠱惑了心的人會為因為真愛之吻喚回真心？”

    “——別開玩笑了。他不可能回應(yīng)你，也不可能擺脫我，這就是現(xiàn)實。”

    扼住精靈脖頸的手猛地收緊，一點一點感受著掌心皮rou因為死亡臨近而發(fā)出的顫栗?！返俜颉瘜Ｗ⒖粗纯嗟谋砬椋衷谘屎砩系牡都庥捎谕蝗缙鋪淼念澏遁p輕劃破表皮，一點艷紅順著脖頸流下，慢慢滴落在嘉洛德的眉心。

    宛如開在白骨間的花。

    “你知道你的話有多像個flag嗎？哦，抱歉，我忘了你可能不知道flag是什么，但這現(xiàn)在不重要?！?/br>
    被劈頭蓋臉嘲諷了一頓，但嘉洛德看起來并不怎么介意。他甚至也笑了起來，被窒息陰影籠罩的眼底并沒有半點勉強(qiáng)，反而帶著貨真價實的愉悅，用微微上揚的歡快語調(diào)這么開口：

    “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不試試怎么知道？”

    說著，仿佛放棄了掙扎般。他松開史蒂夫的手腕，拉起對方不在自己脖頸上的另一只手。同時倒轉(zhuǎn)刀鋒，將被攥得溫?zé)岬牡侗M(jìn)了他掌心。

    而鋒銳的利刃，則對準(zhǔn)自己的胸口。

    “你不是被命令來殺我嗎？”

    嘉洛德舒展開眉眼，神色明明安靜平和。但看在他人眼中，卻更像是膽大妄為的瘋狂賭徒。

    他攥緊了他的手，連同可奪人性命的利器。

    “就現(xiàn)在，試試看吧?！?/br>
    精靈眼底閃著無人察覺的狡黠光芒。

    似乎是被嘉洛德這孤注一擲的舉動驚住了，但仔細(xì)想想似乎也沒有好驚訝的?！返俜颉读似?，隨即扭曲了面容，像是在笑，又像是絕望地在哭。

    “我成全你?！?/br>
    眼底帶著幾近瘋狂的病態(tài)興奮，他看著身下安詳?shù)綄⑺幸磺斜M數(shù)交出的精靈，輕而易舉就鎮(zhèn)壓下了身體原本主人的掙扎。

    他會告訴他，這世上從來沒有童話。

    就用鮮血，用死亡，用亡魂永不止息的哀歌，和墓碑前吊唁的銀色十字架。

    ‘史蒂夫’握住了刀柄，輕輕上提，像是在欣賞嘉洛德迎接死亡的每一個表情。

    黑色的發(fā)，碧綠的眼，被鮮血裝點的眉宇，和微微顫動的嘴唇。

    親手打碎一件美麗的事物，那種感覺總是令人惶恐又上癮般著迷。

    “再見了?！?/br>
    看著刀尖如同慢動作般緩緩下落，‘史蒂夫’嘴角的笑容再度歸于溫柔。

    然而，下一秒，卻不由自主僵在了臉上。

    因為他這時候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就在那他絲毫沒有注意到的，刀身上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泛起藍(lán)色光暈的刻紋之中。

    精靈嘴唇的顫動，并非因為害怕或者恐懼。

    而是，他念動了足以扭轉(zhuǎn)這一切的咒文。

    第91章

    身不由己, 史蒂夫向來討厭這種境遇，就像他一向厭惡仰仗強(qiáng)大而欺凌弱小一樣。他上次感到這么無能為力還是皮爾斯發(fā)動洞察計劃，看著被九頭蛇洗腦的冬日戰(zhàn)士而自己卻喚不醒他的時候。而如今, 輪到自己為人所制去做一些違背意愿的事, 他才發(fā)現(xiàn), 這種感覺遠(yuǎn)遠(yuǎn)不是‘痛苦萬分’這樣單薄的詞匯可以概括的。

    尤其是, 那個混賬還特地讓他保持了絕對的清醒，就那樣看著自己和嘉洛德彼此為敵，大打出手, 簡直就像是往他胸口最柔軟的地方一刀一刀地戳, 刺得心臟血rou模糊。

    “你知道我們最喜歡的是什么嗎？”

    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那個黑影從自己身體里趕出去。史蒂夫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魔法鎖在意識深處, 而那個冒牌貨一邊取代他和嘉洛德一起朝‘辛’的方向前行, 一邊扯著嘶啞難聽的聲音嘲笑自己，只覺得從頭到腳都在被火焰毫不留情地?zé)啤?/br>
    他被關(guān)在黑霧鑄就的牢籠中，以沉默拒絕妥協(xié), 卻難以掩飾臉上近乎猙獰的扭曲。

    而那人似乎也不介意美國隊長的憤恨, 得不到應(yīng)答, 自己也說得高興。

    “他們精靈一向自大而愚蠢，總是懷抱著一些不合時宜的期盼和浪漫, 嘉洛德更是其中最無可救藥的那一個?！?/br>
    投擲出盾牌, 表面看上去是和精靈一起并肩作戰(zhàn)，實際上卻在將他不動聲色引向早已預(yù)設(shè)好的陷阱里。黑影在史蒂夫的意識里大聲笑著, 仿佛十分享受美國隊長的痛苦：

    “他本來幾乎沒有弱點的, 你知道嗎？尤其是在這個新的世界, 他根本沒有五秒鐘之內(nèi)舍棄不掉的東西。可惜，他卻遇到到了你，不，準(zhǔn)確來說是你們。”

    站在樹林盡頭的山崖上，得到‘辛’的眼神示意。他毫不猶豫向震驚的精靈出手，聽著史蒂夫終于爆發(fā)出再也無法壓抑的咆哮，笑聲更加尖銳了。

    “以永生之軀愛上人類，心甘情愿給自己套上枷鎖，終于有了足以致命的弱點。”

    更可笑的是，居然還相信這世上有能夠喚醒真心的童話。以為自我犧牲就可以換取所愛之人的歸來，殊不知會將對方推向怎樣一種可怕的境地里。

    或者說，他明明知道，卻還是選擇了如此自私而殘忍的方式，以他人永遠(yuǎn)消弭不掉的痛苦選擇自己的解脫。

    “蠢貨?！?/br>
    神色瘋狂而興奮，握緊手中屬于精靈的的刀刃，黑影向史蒂夫冷酷地宣判道：“你看，他要拋棄你了?！?/br>
    不不不，不。

    別這樣。

    在意志的囚籠里拼命掙扎，一下一下徒勞地撞擊著鐵欄。史蒂夫眼睜睜看著嘉洛德倒轉(zhuǎn)刀鋒，神色平靜地指向自己，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住喉嚨里撕心裂肺的悲鳴。

    “停下！”他幾乎是在自己的身體里尖叫：“停下，放開他??！”

    “看清楚，這可不是我想殺了那個精靈。”

    黑霧鑄就的牢籠沒有半點裂痕，輕而易舉就將美國隊長所有努力化為烏有，那人的聲音里有種病態(tài)的愉悅，像是汲取腐rou和骸骨而生存的禿鷲，無比享受這個給予別人痛苦的過程。

    “他要我殺了他?！焙谟暗恼Z氣近乎于蠱惑：“他要你背負(fù)殺死所愛之人的過錯，多么絕情的小東西，嗯？”

    史蒂夫掙扎的動作更劇烈了。

    可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鋒銳無匹的刀刃漸漸落下，每一毫米的軌跡就像是在自己心臟上刻下血淋淋的傷痕。

    然而，精靈又一次讓他感到了意外。

    當(dāng)?shù)朵h上鐫刻的咒紋開始亮起藍(lán)色的光暈時，史蒂夫突然覺得手下黑色的牢籠似乎變得透明了點。他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以為是自己太過激動之下產(chǎn)生的幻覺，直到又一聲夾雜著驚恐的咆哮聲響起，而這次并非出現(xiàn)在自己嘴里，他才終于相信，這片禁錮自己的黑暗是真的在漸漸消融。

    毫不猶豫地，美國隊長發(fā)揮四倍的破壞力，在刀身光芒達(dá)到最耀眼的瞬間，直接把這個破籠子拆了個七零八落。

    在黑影在痛苦的哀嚎，他逆流而上，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而在意識回歸的那一剎那，史蒂夫拼盡全力，幾乎要掰斷刀柄，卻依然無法阻止刀鋒的下落。

    “彭——”

    金屬劃破空氣的呼嘯聲震耳欲聾，飛揚起的塵土差點迷住人的眼。待到灰塵散去，嘉洛德移開擋在臉上的右手，偏過頭，無言看著貼著自己脖頸插進(jìn)地面的雪亮刀鋒。而他身上，史蒂夫·羅杰斯胸膛劇烈起伏著，瞪著精靈，眼底布滿通紅的血絲。

    “這是什么？”聲音破碎而混亂，他臉上還依稀殘留著猙獰的瘋狂，目光一眨不眨釘在身下之人從被劃破的肌膚中流下的艷紅：“你干了什么？你怎么能這么做？”

    嘉洛德看向他，神色平和而安靜。

    “精靈的魔法，原理我沒法解釋?！彼溃坪跻稽c都不為清醒過來的美國隊長而驚訝：“你可以把它理解為為了叫醒你而設(shè)置鬧鐘，或者起床號。雖然我其實不太喜歡它，但不得不說這個凈化的力量確實挺有用處?！?/br>
    “雖然讓你接觸到它有點麻煩?！鳖D了頓，精靈又這么補(bǔ)充道。

    “那你就可以把刀塞進(jìn)我手里，哪怕我可能就這樣殺了你？！”聲音大得像是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史蒂夫幾乎要瞪裂自己的眼眶：“你有考慮過萬一我沒有及時清醒，那個混球真的把它捅進(jìn)你胸口該怎么嗎？?。　?/br>
    “情況緊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