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宴重量超過2噸，比那些一噸不到的薄鐵皮日本車，可謂重似千鈞穩(wěn)如泰山，但整輛車震得相當(dāng)厲害，可見車?yán)飪晌话兹招鹹in得多么痛快。

    木頭木腦地等了半個時辰，許蘇站得腿麻，便再不顧形象，蹲在了路邊。忽然間，不知從哪里鉆出四五只野貓，毛色繁雜，有黃有花，繞著他翹尾巴轉(zhuǎn)圈，攆也不走。

    “去！”許蘇特別招貓親近，別人眼里祖宗一般的小玩意兒唯獨見他就親。見這群貓怎么也不肯走，那車?yán)飪晌灰矝]這么快完事，他伸手將其中一只橘色奶貓抱進懷里，輕輕揉摸。

    時值仲春，道邊海棠花開正旺。雨后天青，艷陽之下，一人數(shù)貓留下一截影子，瞧著竟有幾分與這好時節(jié)格格不入的孤單之感。許蘇一直盯著那車，一眼不眨地一直盯著。

    直到那惱人的動靜完全消停。

    上了車，許蘇嫌車?yán)镆还审w液的腥味兒，自顧自打開車窗，看窗外綿延成片的香樟與水杉，聽樹上蟬鳴鳥唱，好不嘈雜。鄭世嘉許是瘋夠了，再沒多言語，枕著傅云憲的肩膀靜靜休息。

    許蘇用力把著方向盤，認(rèn)真注視車前道路，一不留神眼睛瞥錯了地方，就這么往內(nèi)后視鏡里瞄了一眼。

    他毫無準(zhǔn)備地對上一雙深長眼睛，心臟兀地一下猛跳。

    傅云憲也看著他。

    世界仿佛一下靜了，蟬不鳴鳥不唱，連周遭往來的那些車輛也都不出一聲，靜得蹊蹺。

    傅云憲什么時候看著自己的？是不是方才與鄭世嘉溫存的時候就看著自己了？許蘇連著問了自己好些個問題。

    這種靜止?fàn)顟B(tài)的持續(xù)時間也很玄妙，可能只有一瞬，可能過了千年，然后一切恢復(fù)如常，萬籟齊響。

    被這響聲震得頭疼，許蘇承認(rèn)自作多情，這是一個春末夏初的尋常午后，與過往的那么些個沒有什么不同。他與傅云憲對視半晌，趁又闖一個紅燈之前，完全回過神來。

    先送傅云憲去了一個地方，見個官場上的朋友，然后再送鄭世嘉去電視臺。

    到了明珠臺，鄭世嘉沒讓久等著的經(jīng)紀(jì)人陪同，只跟許蘇說，你得陪我錄節(jié)目，錄完再送我回云憲那兒。

    沒法脫身，只能照辦，許蘇起初坐在臺下充當(dāng)拍手觀眾，笑得臉僵，拍得手疼，好容易忍到節(jié)目錄制中途休息，就偷偷溜去別的地方轉(zhuǎn)悠。經(jīng)過幾個看似電視臺職工的人，聽她們侃明星八卦，仿佛這個圈里個個毫無下限，人人無事不為，也聽不出真假來，愈發(fā)覺得沒意思，便又走了。

    找了個無人的樓面待著，趁傅云憲管不著，許蘇趴在窗口，點著了一根煙。

    高樓間冷風(fēng)撲面，許蘇被吹醒了頭腦，自己寬慰自己：世上又不止傅云憲一個律師，他不接的案子自有別的律師會接，那么大能耐怎么不修憲去啊，還真當(dāng)自己本事通天舍我其誰了？

    煙頭星火墜落，一縷白煙飄起，那點少年不該識得的愁滋味，轉(zhuǎn)眼就隨著輕煙一起散了。

    正望著明珠園內(nèi)的秀麗風(fēng)景，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臺里不準(zhǔn)吸煙?！?/br>
    許蘇心道這人管得寬，不耐煩地回頭，一看，嚯！

    這張臉是見過的。在電視上隔屏相望，在君漢所里匆匆一瞥，許蘇記得自己第一回 見鄭世嘉時沒覺得被強光晃了眼睛，只覺美則美矣，但過于油膩女氣，人人吹捧的“內(nèi)地第一美男”也就那樣吧。

    但眼前這位是真不一樣，極挺拔又極英俊，仿佛再多諛詞也是恰如其分，許蘇沒來由地怯了，慌慌張張掐了煙，沖這人喊了聲：“刑主播。”

    第十二章 緣來

    第二眼才發(fā)現(xiàn)，刑鳴身邊還跟著一個人，油光锃亮的一個背頭，主動介紹說是《緣來是你》的導(dǎo)演，姓劉。

    《緣來是你》作為一檔大型相親節(jié)目，曾是明珠臺的收視王牌，引發(fā)各家衛(wèi)視爭相效仿，說現(xiàn)象級亦不為過。但十分紅處竟成灰，節(jié)目一成不變，觀眾漸失新鮮感，臺領(lǐng)導(dǎo)幾經(jīng)斟酌，在收視率仍還堅挺的情況下，下了停播令。

    許蘇跟風(fēng)看過兩期，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娛樂至死的年代，這類真真假假哭哭笑笑的快餐愛情，也就圖個樂唄。

    聽劉導(dǎo)的意思，刑主播的新聞事業(yè)始于這檔相親節(jié)目，所以出于回饋臺里栽培的目的，打算挑梁主持三個月的新版《緣來是你》，而此次改版之后節(jié)目復(fù)播，也將一改過去眾女嘉賓挑剔一個男嘉賓的模式，來個反其道而行之。節(jié)目組正在挑選合適登臺的常駐男嘉賓。

    劉導(dǎo)細(xì)細(xì)打量許蘇，指著他問刑鳴：“這個形象太好了，常駐一準(zhǔn)吸引大量迷妹，是不是？”

    刑鳴不冷不淡地也看了許蘇一眼，點頭道：“是還行?！?/br>
    劉導(dǎo)又問：“就是年紀(jì)看著有點小，畢業(yè)沒有？”

    刑鳴替許蘇答：“許主管在君漢所任職……”稍稍停頓，想了想問：“哪個部門？”

    許蘇道：“行政部，就是搞后勤的?！?/br>
    君漢赫赫有名，知悉職業(yè)上臺面、年齡沒問題，劉導(dǎo)轉(zhuǎn)而指著刑鳴問許蘇：“認(rèn)識這位不？當(dāng)初也是參加錄制了《緣來是你》，結(jié)果一炮而紅，從此入行，你看看現(xiàn)在……多火？”

    許蘇笑在臉上，心里不屑：怎么火的當(dāng)別人不知道？臺上斗實力，臺下拼床技，潛規(guī)則上位唄。

    腹誹歸腹誹，許蘇表現(xiàn)得還算客氣，跟著刑鳴與劉導(dǎo)一同下樓，一路聽對方游說。

    那導(dǎo)演繼續(xù)嘰嘰呱呱說個不停，刑主播偶爾插話，說的倒是跟節(jié)目全無關(guān)系的事情：“我跟傅律師約了改天吃飯，許主管也可以一起來?！?/br>
    話是客氣的，但語調(diào)太平坦，神情太冷淡，許蘇這會兒還聽不得傅云憲的名字，兩害相加便有幾分不舒坦，心道，這姓刑的為人也太格澀了，真當(dāng)自己是鳳凰，別人都是山雞？

    末了，劉導(dǎo)有事先走，留了一張名片給許蘇，又珍而重之地勸他，來錄節(jié)目吧，準(zhǔn)火。

    不拒絕，不答應(yīng)，許蘇把名片隨手揣進褲兜里。比起自己娛人賣笑揚名立萬，他更看中臺里另一檔名為《不老女神》的平民選秀節(jié)目，曲藝頻道每周播出，參賽對象多是能歌善舞的半老徐娘。蘇安娜有點文藝細(xì)胞，唱歌跳舞都算愛好，他想給老太太找點額外的念想，也省得對方一心只撲在賭博上。

    刑鳴大約今天要早走，跟許蘇打了聲招呼，徑直出了廣播大樓。

    許蘇轉(zhuǎn)身要回演播廳，卻發(fā)現(xiàn)對方留在原地，半晌不動一步，似乎在等人。

    不多久，一輛黑色賓利緩緩駛?cè)雸@區(qū)，停在刑鳴面前。

    后頭的車窗放下來，刑主播不急著上車，反而弓著身子伏在后車窗上，笑著湊上一張臉，跟車?yán)镱^的人說了幾句話。

    也就幾句話的工夫，一只手從車窗里伸出來，摸了摸刑鳴的臉。

    手指修長得驚人，骨節(jié)也很美，絲毫不遜于他認(rèn)識的那個老混蛋，而且一眼即知，是男人的手。

    剎那間，這人的冰碴子都消融了，這人的硬刺都軟倒了，還真應(yīng)了那句小丫頭片子還有兩副面孔，聲名遠播的“冰王子”哪里還有一星半點冰王子的樣子。

    那手滑向刑鳴的后頸，將他半截腦袋由窗外帶進車?yán)?，旋即，好似世界都靜止了。

    許蘇眼尖，在他那個角度雖看不清車后座那個男人的長相，卻能清楚看見他們在接吻。刑鳴的手指微微蜷曲著扶著車門，漸漸收攏，又漸漸放松。

    人類到底是視覺動物。明珠園內(nèi)，姹紫嫣紅開遍，與這一雙熱吻中的男人相襯，簡直如同童話景觀。許蘇愣在一旁差點沒掐秒，這倆到底吻了多久。他有點不知何味地看著，總覺得這倆電視臺內(nèi)就這么不避不忌，路上一準(zhǔn)忍不了也得車震，但瞧著就沒方才那老王八蛋那么氣人。

    因為不是真心相愛的人，不會這么笑，不會這么吻。

    一個很長很長的吻結(jié)束后，刑鳴開門上車，他似知道不遠處許蘇一直看著自己，毫不介意地沖他揮了揮手。

    待賓利駛走，許蘇取出劉導(dǎo)的名片看了看，思索片刻，由褲兜改換收在了胸前的衣兜里。他折回演播廳，順手?jǐn)]了一張明珠臺員工的工作證吊牌，留了一條短信給鄭世嘉，就說自己有急事兒先走了。

    中國律界派系復(fù)雜，圈內(nèi)人聽來堪笑，圈外人倒煞有介事地廣為傳播，比如傅云憲常被同行指責(zé)為“勾兌派”“綏靖派”，還有那么一類人，他們行為過激，抗辯犀利，他們磕司法程序，斗公權(quán)機關(guān)，他們的隊伍良莠不齊，外頭對他們的評價也褒貶不一，良者不畏風(fēng)險堅持正義，莠者興風(fēng)作浪者只盼一磕成名，反正就是這么一撥人，既教人生畏，也招人厭棄，尤其令公檢法相當(dāng)不爽。

    提到死磕派律師，就不得不提何祖平，不僅是刑辯圈內(nèi)赫赫有名的一位人物，還是帶傅云憲出道的恩師，如今年近花甲，依然活躍在維權(quán)第一線。

    然而師徒緣起又緣滅，或因司法理念相悖，或因行事風(fēng)格不同，何祖平與自己這位最出息的徒弟再不相往來。

    曾有這么一件案子，一些死磕律師集結(jié)起來到某地法院門口絕食抗議司法不公，鬧得轟轟烈烈，當(dāng)時君漢所的刑事部也有三名律師熱情參與其中，其中一位還是傅云憲的徒弟。

    傅云憲對這類不務(wù)律師正業(yè)的行為藝術(shù)非常不屑，最后便是所主任龐錦秋都沒能將人保下，他們?nèi)婚_除了。

    對于外界盛傳的師徒交惡一事，只有許蘇知道，或許另有版本。

    比起徒弟傅云憲名利雙收，何祖平的名聲雖沒為他多帶來一毛錢的收益，但也總能引得一些自詡正義的“飛蛾”，毫不猶豫地投身光明。

    傅云憲曾有一個師弟，叫何青苑，長相不錯，家境殷實，跟同姓的何祖平不沾親故，純屬慕名而往。許蘇知道有這么個人存在的時候，何青苑已經(jīng)死了，所以他也無從得知，傅云憲與那位師弟之間，到底有沒有一點“友達以上”的情愫。

    中國律師圈從來不缺謠言的沃土，傅云憲扎根其中，早結(jié)出一堆聳人聽聞的惡果，可何青苑其人，卻跟不存在一樣。僅有一次許蘇聽龐景秋在傅云憲面前提起，他也能迅速又敏銳地察覺出，傅云憲不高興了。

    痛失所愛的戲碼其實特別俗氣，但許蘇樂得相信。

    至少這是一個不賴的故事，讓冰冷又強硬的傅大律師，多多少少帶了點人味兒。

    第十三章 調(diào)查

    許蘇當(dāng)初大學(xué)室友之一的韓健，如今就在何祖平手下做事。

    離開明珠臺，許蘇發(fā)動卡宴之前，掏出手機給韓健打了過去，他說，老瞿的事兒你肯定已經(jīng)聽說了，咱們當(dāng)兄弟的，不能靠一張嘴撈他出來，多多少少也為他做點事兒吧。

    韓健其人寬頜大臉，小眼闊鼻，還常年架著一副眼鏡，相貌忠厚有余機敏不足，腦袋也不夠靈活，一個寢室四個人，就屬他最是朽木不可雕也。學(xué)校里，每回考試都得靠許蘇接濟著才能通過，畢業(yè)以后也混得很不咋地，所以不挑案子，什么雜七雜八的都接，只求糊口。許蘇沒指著這樣一個人能替瞿凌翻案，但想著兩個人去案發(fā)小區(qū)轉(zhuǎn)轉(zhuǎn)，沒準(zhǔn)兒還能發(fā)現(xiàn)什么。

    許蘇開車去接韓健，卡宴停在了小區(qū)門口。韓健走出來，先一驚，再一乍，眼紅地圍著許蘇的車直打轉(zhuǎn)：“這年頭干后勤比當(dāng)律師還掙錢??？你們君漢的待遇到底多好？”

    許蘇開車路上沒少心疼油錢，此刻卻虛榮心作祟，揚眉道：“這車也就湊合吧，隨便買的?！?/br>
    上了車，韓健先道謝，說上回那個案子你幫了我大忙。

    想韓健執(zhí)業(yè)之初就碰上一個強jian案，案子雖不公開審理，但也有直系親屬在場，他一在庭上做出“插入”“射精”之類的陳述，受害人母親就跳起來破口大罵他是“畜生”是“流氓”。韓健打小就是個一跟姑娘說話必然紅臉的老實人，又因經(jīng)驗不足，一度被罵得無法辯護。他的當(dāng)事人也是個小年輕，嚇得庭上臉色慘白，險些暈厥，公訴人體恤地建議休庭再審，正好也給了韓健喘氣兒的余地。韓健找許蘇幫忙，許蘇上學(xué)那會兒就聰明，雖一門心思用于談戀愛，但成績一直不錯。

    許蘇聽他講完事情前因后果，大罵他是死腦筋。他懶洋洋地說，你當(dāng)事人家里有就沒有特厲害的女性親眷，讓她也參與庭審不就得了。后來韓健依許蘇之言，申請讓那他當(dāng)事人的姨媽也到場聽審，對方與受害人母親當(dāng)庭對罵，罵得氣壯山河雞飛狗跳，最后雙雙被法警請出法庭。

    自那以后，韓健但凡沒主意的時候都會向許蘇請教，還總有奇效。

    “小意思，事情解決了就好。”許蘇是個特別虛榮的人，一聽人夸就得意，笑皺了挺直的鼻子，但一想到瞿凌，立馬又笑不出來了。

    “怎么了？說變臉就變臉，想什么呢？”韓健問他。

    “想漢莫拉比啊，還能想什么?！痹S蘇想了想，提了個建議，何祖平也是國內(nèi)排的上號的刑辯律師，如果他能接了瞿凌的案子，沒準(zhǔn)二審就能翻盤。

    韓健搖頭，嘆氣：“不行，接不了了，我?guī)煾覆×恕！?/br>
    許蘇突然想起什么：“說起來，你師父是不是讓一個女的來找我叔，那女的成天穿一件破破爛爛的花襯衫，嗓子啞啞的，看著挺困難？”

    “我?guī)煾妇褪菫榱诉@個案子病的?！表n健搖頭更甚，嘆氣更兇，“那女的叫蔡萍，她兒子叫高樺，家里確實很困難，老公是個運輸司機，跑車的時候出了事故，自己死了不說，還全責(zé)賠了筆錢。小高體恤母親辛苦，做微商貼補家用，就是賣那種仿真槍。結(jié)果被抓了，非法買賣槍支罪，一審判無期，二審維持原判，已經(jīng)服刑三年多了?，F(xiàn)在蔡萍自己得了病，喉癌，一邊看病，一邊替兒子伸冤，她前陣子找到我?guī)煾?。我?guī)煾负苤匾曔@個案子，所以天天熬夜寫申訴狀，把自己給累垮了?！?/br>
    “所以你師父想找我叔，讓他接這個案子？但為什么非是我叔呢，能打官司的律師這么多，他倆不是都鬧崩了？”

    “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會找傅云憲。一來涉槍犯罪屬于國家重點打擊的對象，我印象中也就你叔有過同類案件改判并獲得國家賠償?shù)某晒Π咐?，”韓健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二來，傅云憲不是跟那省的高院院長特別熟嘛?！?/br>
    許蘇知道，07年公安部公布的《槍支致傷力的法庭科學(xué)鑒定判據(jù)》，將槍口比動能1.8焦耳/平方厘米定為槍支認(rèn)定標(biāo)準(zhǔn)，到今天，每年都有不少販賣或持有仿真槍的人因這個標(biāo)準(zhǔn)而獲刑，案子既不典型，又沒什么辯護空間，即使律師是傅云憲，翻案也基本沒有可能。

    何況即使能翻案，今時今日的傅云憲也不會再接這種案子。它太小了。

    許蘇也知道何祖平一直在呼吁修正現(xiàn)有的槍支鑒定標(biāo)準(zhǔn)，但他認(rèn)為不可行：“磕國家的鑒定標(biāo)準(zhǔn)不是瞎胡鬧么，倒不如換個思路，從高樺的犯罪動機和主觀惡性上分析？”

    韓健搖頭：“問題就在這里，高樺在微信上放了自己的仿真槍能射爆啤酒瓶的廣告，然后畫外音也是吹噓自己的槍支多么厲害，所以被公訴人認(rèn)定他具有致人傷亡的主觀惡性?！?/br>
    許蘇說：“劇烈搖晃的啤酒瓶不用槍射擊都可能爆，這只是一種營銷手段。”

    “我?guī)煾敢彩沁@么說的?！表n健是真佩服許蘇，嘆氣著說，“你不當(dāng)律師真的可惜了，你怎么就不去參加司考呢？”

    “呸！你干了這行，是實現(xiàn)了理想還是掙著了錢？我現(xiàn)在的日子別提多舒坦，”許蘇哐哐地砸了砸方向盤，欲蓋彌彰地掩飾自己的心虛，“卡宴，看見沒？你個一窮二白的刑辯律師，開得起么你？”

    韓健不服氣：“也不每個律師都跟傅云憲似的，掙那么多昧心的錢，晚上還能睡得著？咱們窮管窮，可法律人的cao守還在，我?guī)煾刚f傅云憲本事是有那么一點點，但品格太壞，早晚得進去——”

    “你放屁！”心口那點不痛快倏忽不見了，許蘇一下就不樂意了，“我叔本事比天大，讓你師父少他媽倚老賣老，好好cao心他自己吧！”

    “我?guī)煾赶嗳诉€是挺準(zhǔn)的，你還是讓傅云憲小心——”

    “你丫給我下去！”許蘇一腳踩下了急剎車，解了安全帶就朝韓健揮拳頭，他瞪著眼睛齜著牙，像頭兇狠的小豹子，“下去！”

    “不說了不說了，神經(jīng)似的?！表n健擺手討?zhàn)?，“平時也沒少聽你罵他啊，天天嚷嚷自己遲早得走，敢情你就嘴上說說啊?！?/br>
    “我不能走，我得守著他。”許蘇眼神一黯，“我要走了，沒準(zhǔn)那老東西真得被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