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光看得林祁心一凜。

    青女很快把眸光收了回去，然后道：“不入世也就不會遇上了你?！?/br>
    林祁沉默聽著。

    “這一千年，他甚至不曾說過一句話?！?/br>
    “畫畫, 修煉，就兩件事，哦，他還給自己筑了一座宮殿?！?/br>
    一聲笑。

    本來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散的一干二凈。

    青女聲音非常柔和, 很多怨氣和不滿，都消融在最后的一抹嘆息之內(nèi)：“……只是遇見了就是遇見了，歷史不可以轉(zhuǎn)變，時空也難以溯回。”

    “也幸好你來了。”

    林祁聽罷點頭，抿唇道：“謝謝。”

    青女的步伐停下，在一個小小的洞口之前。

    她手指虛虛一指前方，“也許你曾路過這里，但是進去看一下吧?！?/br>
    林祁挑眉，其實他知道里面是什么。長長的筆畫，不滅的人魚燭，此后百萬年都不朽的回憶。

    青女偏頭，然后嫣然一笑，身體慢慢化為虛煙，在林祁怔愣的表情里，鉆入了他的內(nèi)心，然后一路，直至丹田。

    青女是殷問水所用問水劍萬年形成的劍靈，本身就無情無欲，唯有忠誠。

    她的本體是一道火。

    融匯無上劍意無上靈力。

    “這、這是干什么！”

    臥槽快點出來好不好?。?/br>
    好別扭。

    青女外表柔和，然而同她的主人一樣，做了一件事就不會改變。

    “這里有結(jié)界，除了你大概沒人能進。”

    “……”所以你就像偷偷呆在我丹田里混進去？

    jiejie你人設崩了……

    林祁沒再說話，畢竟青衣是劍靈，在他丹田里稍微溜一圈都能在劍意上給他帶來很大的幫助。而且劍靈差不多就是問水劍的一部分了……殷問水的劍，他也不是那么排斥。

    林祁踏進去的時候，感覺還有點新奇。

    像是漫漫光陰里，他一只腳，踏入了兩條河。

    百萬年后也曾誤打誤撞的到過這里，當初沿著路吐槽的壁畫，如今看在眼中，一筆一劃盡是讓他憐惜的溫柔。

    而壁畫上的字他問了青女，終于看懂了。

    是時間。

    是地點。

    那個下雨的云其實是流淚的眼。

    那個發(fā)霉的饅頭其實是張開的手。

    那朵花真的是花。

    還有很多。

    兩個火柴人相見了一個大大的愛心圈外周圍，他當時的惡趣味。一個無語的符號，一個大大的微笑。

    在宮殿盡頭，最新的一幅畫，是彎彎曲曲的街道，尋找的兩個人。

    青女微有嘆息：“……尊上他……”只是最后也只有一聲唉。

    林祁隱隱約約記得最后一幅畫不該是這個的，所以，還有一幅畫沒畫完是么？

    他皺眉，想不起那副畫的樣子。繼續(xù)往前走，走進了那個宮殿。

    百萬年前的宮殿和百萬年后一樣莊嚴肅穆，夜明珠撒下清輝，那扇屏風還在，垂天梅花枝椏，風雅絕倫。

    ……只是案幾之上沒有那具白骨。

    白骨。

    林祁整個人被什么東西給定住。

    陷入了一種恐懼。

    如果說歷史上的一切都在一點一點真真切切發(fā)生在他眼前，從傾天之禍開始，到婆娑花谷。到山水境，到這個壁畫。

    ……那么會不會有一天到那具白骨。

    枯骨藏花的執(zhí)念。

    他當初什么都不知道，就覺得煩躁和悲傷。如今知曉了那么多往事，便再也不敢去想象，為什么會有那具白骨的出現(xiàn)。

    一想象，就會覺得，心疼。

    “……我們出去吧?！?/br>
    林祁閉了閉眼，不在看這里，轉(zhuǎn)身離開。青女還說了什么，他敷衍地應著。

    腦子里突然出現(xiàn)了很多的情緒。

    他現(xiàn)在突然迫切地想要見殷問水。

    青女終于如愿，看到了里面的一切，從林祁的丹田里出來，柳眉微蹙：“果然是這樣的……”

    林祁卻等不及了：“青女jiejie我有事我先離開了?！?/br>
    青女一愣，“等等，我剛剛在你丹田內(nèi)……”

    林祁卻咻得御劍沒了身影。

    青女將沒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她剛剛在林祁的丹田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一點不對勁。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少年當初成丹不是在這個世界，金丹的性質(zhì)都略有不同，和里面的靈力有很強的相斥性，本來他與尊上修為就相差很遠，更何況還出現(xiàn)這種不相容的情況。

    現(xiàn)在還看不出什么，但是若是到了突破元嬰時極可能會出岔子。

    不過，她都看出來了不對勁，尊上又怎么會不能察覺呢。

    或許尊上早有對付的方法吧。

    青女看著林祁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祁往前飛，飛到了殷問水專門用來煉制陣法的地方。

    氣喘吁吁推門：“殷問水！”

    九重天上的玄陣閣。

    殷問水正站在一個陣法中央，十指牽扯紅線萬千，密密麻麻，錯綜在整個房間。

    林祁一進門還沒下了一跳。

    一根紅線直接以絕地肅殺之勢揮向他的脖子，這是自動觸發(fā)的防御，卻被殷問水在最后關頭，十指扯斷所有紅線，阻止下來。

    殷問水有些驚訝：“你怎么來了?！?/br>
    林祁突然很想親他，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走過去的時候空中斷落的紅線落在他的發(fā)上衣上。

    他是少年模樣，需要踮腳才能夠吻到他。

    被那回憶里的白骨嚇得不行思緒終于漸漸緩和。

    殷問水加深這個吻，然后適時地松開他，詫異地微笑：“怎么了么。”

    被嚇傻了。

    林祁說：“我不會再要你等了的?！?/br>
    他迫切地說出這句話。

    眼眸堅定，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杜絕那些他不希望發(fā)生的事情發(fā)生。

    “不會再要你等了。千年已經(jīng)夠了，以后，一年，一月，一日，一時，一刻，我都不會遲來?！?/br>
    殷問水認真聽著，然后笑說：“你說這話，會讓我忍不住想要你的?！?/br>
    林祁：“……”他很認真。

    殷問水仿佛能讀懂他的眼眸，“我也很認真?！?/br>
    “你急匆匆地跑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話？”

    “……算是一個承諾吧。”

    殷問水笑意漸收：“承諾么，你當初也承諾過我會一直陪著我的，可你還是食言了?！?/br>
    林祁道：“這次不會食言了?！?/br>
    死也不會了。

    殷問水思索了一下，笑起來，漂亮而溫柔：“可以，我相信你?！?/br>
    “嗯！”

    滿室的紅線落地，林祁回過神，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被困在鋪陳一地的線中央，根本出不去。

    紅繩繞來繞去，成了結(jié)，他的腳被束縛住了，動了動，才脫身。

    “這是什么陣法？”

    殷問水道：“為你而做的陣法?！?/br>
    “？？？”

    殷問水道：“山水境還差一面。千年前魔域那么多景象，剩下了最難以忘記的一處?！?/br>
    林祁隱隱約約猜到了什么：“……那個村子么？”

    “真聰明，”殷問水桃花眼彎起：“既然已經(jīng)做了那就做完吧。那個世界本就為你而生，又怎么可以沒有你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