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孔嫀站起后,有幾分擔(dān)心地問:“師父,我開罪了天帝,你將我?guī)Щ厝?,會不會連累你?” 丹朱一怔,看向孔嫀的眼神深了幾分:“你……是個好孩子。不必?fù)?dān)心,為師既敢收你為徒,就沒有怕被連累一說?!?/br> 丹朱又道:“你這御奴鏈須盡快除掉?!?/br> 孔嫀問:“師父有辦法取掉么?” 丹朱搖頭:“這條御奴鏈并非普通奴具,而是上古巫族蜚褆氏傳下的法寶。我只能暫且封存其力量,叫它不得傷你,若是強(qiáng)行摘取,怕是會傷到你。待回到紫上闕,我自會懇請帝尊為你取下?!?/br> 孔嫀微愕:“古巫法寶,祝綏天妃真是看得起我,既如此,玹璉帝尊能取得下來嗎?” 丹朱:“這你倒不必?fù)?dān)心。祝綏那妖姬雖有幾分本事,在帝尊面前卻不夠看。走吧,你我盡快回紫上闕為好?!?/br> 考慮到孔嫀內(nèi)傷尚未痊愈,丹朱放出一把碧虛梭,載上孔嫀連夜趕路。 紫上闕不屬于五大天域任何一域,在天上天之東,仿佛一葉輕舟若即若離漂浮在外,并不及各大天域的遼闊,人也不多。 在蒼穹初亮的時候,孔嫀就隨丹朱進(jìn)入了紫上闕的領(lǐng)域。 依舊是迷霧隱現(xiàn),只見丹朱輕輕拂袖,迷霧便如流水般向兩邊分開,現(xiàn)出一片清明景象。 孔嫀這才知道在天界的至東方,竟存在著如此壯闊美麗的紫色云海,紫氣氤氳,蔚然飛騰,成群的鳥兒撲棱棱地飛過天際,一片蒼山玉闕浮現(xiàn)在翻滾的紫海之上,披著叆叇晨光,別有一股疏朗縹緲之意。 “好美??!好濃郁的紫氣!” “正是,紫氣乃是最滋養(yǎng)元靈和法身的天地之氣,你在紫上闕修行,必然倍功于別處?!?/br> 孔嫀覺得奇怪:“諸天以紫氣為貴,以天帝的唯我獨(dú)尊,怎會允許他以外的人居住紫宮?” 丹朱又帶上了諷刺的冷笑:“帝尊自然比天帝更配住這里?!?/br> 第5章 曾相見 待飛得近些,丹朱特意令碧虛梭高高飛起,孔嫀便看見那峰群中心有一口焰火蒸騰的火淵,縱橫數(shù)十里,火光妖艷,火淵外圍繞著八座奇峰,狀若花瓣將火淵環(huán)繞,整片峰群就如一朵怒放的奇花,植根在飄搖起落的紫云海中。 丹朱對孔嫀道:“火淵周圍八峰,分別是大小驪峰、‘宮商角徵羽’五峰與惕峰。大驪峰上是正殿令彰殿,令彰殿乃帝尊起居、議事及接見客人所用;小驪峰上則是奉先殿、藏經(jīng)閣、長老閣、執(zhí)律殿;五音峰由各峰峰主坐鎮(zhèn),引導(dǎo)弟子修行金、木、水、火、土五行功法中的一脈;惕峰上是明燈殿與演武廣場,明燈殿乃授課所用,演武廣場為典禮、集會、武技考校等所用。記住了嗎?” 孔嫀道:“弟子記住了?!?/br> “而那火淵,其實是個火陣,那火乃是無明極火,除了渾元道體和鳳凰之身,哪怕真仙沾上,也是神形俱碎,灰飛煙滅?!?/br> 孔嫀咋舌:“竟這樣可怕,但世間已無鳳凰,據(jù)聞渾元道體歷來不世出,如今也只得帝尊一人。那豈非僅有帝尊一人不懼那火焰?” “不錯。帝尊就住在那陣中?!?/br> “大驪峰不是有帝尊的寢殿么?帝尊為何要棄令彰殿不居,住在那與世隔絕的火陣中。” “這我就不知了,許是為砥礪修行,又許是別的原因?!?/br> 丹朱說著已領(lǐng)孔嫀往火陣外降落。 “其他事宜,為師會安排人為你細(xì)說。走,先隨為師去拜見帝尊?!?/br> “好?!?/br> 先前離得遠(yuǎn)倒不覺得,孔嫀此刻臨近,發(fā)現(xiàn)那火焰自淵中沖天而起,金色符文隱隱流動,萬千火舌張牙舞爪,升騰沖舉,似欲沖破火陣的束縛,實是十分駭人。 幸而火陣周圍環(huán)繞著蘊(yùn)含至陰之力的玄元冰臺,臺寬五丈,高一丈,將火陣的熱潮隔絕在內(nèi)。 丹朱停在離冰臺稍遠(yuǎn)的地方,拉著孔嫀朝那冰臺恭敬地單膝而跪,以破空之力高聲道:“徵峰峰主丹朱回歸紫上闕,有要事稟報,還望帝尊現(xiàn)身一見?!?/br> 只過了片刻,洶涌的烈焰如有靈性般朝兩旁分開,形如拱門,一道素影,就從其中走出。 孔嫀想到要見的是名動天界的少帝玹璉,忍不住好奇抬頭,初時緋火氤氳,瞧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一道修長高大的身影,恍若踏著浩渺天光而來,直到那身影完全走到冰臺邊緣,孔嫀才看了清楚。 一見驚鴻。 孔嫀連呼吸也屏住。 這位少帝生著一雙瀲滟生輝的桃花眼,即使不笑,也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然而,一旦細(xì)看,便會發(fā)現(xiàn)那雙瞳仁深處的冷冽。他隨意披著一襲霜雪似的白衣,腰間垂著紫色繒佩,額心契刻朱紅法印,清雅俊秀,容顏盛極,恍若日月華輝。 饒是孔雀一族以美色著稱,孔嫀自幼被美人環(huán)繞,又連遭變故心如枯槁,此刻仍是情不自禁以目相隨。 男子就那般風(fēng)姿絕俗又清冷如斯地立在冰臺之上,素衣鴉發(fā)被身后火浪激得翩然飛舞,宛如極峰之巔的一片孤云,又仿若滄海盡頭遙不可及的寒月,他看著丹朱師徒二人,眼中卻并沒有映出兩人身影,一如數(shù)百年來他遠(yuǎn)遠(yuǎn)旁觀那片華美升平的天界。 孔嫀感到一股無形之力將自己和丹朱膝蓋托起,就跟著師父立起身子,仍是不敢稍動。 丹朱忙道:“啟稟帝尊,屬下因外出尋找繼任者,懈怠了百年宗務(wù),稍后屬下會去執(zhí)律殿領(lǐng)罰,并將百年來所獲寶物,盡數(shù)貢獻(xiàn)宗門?!?/br> 孔嫀這才知曉,丹朱竟有百年之久沒回過這紫上闕了。 但聽一道低沉悅耳如琴的嗓音:“她就是你選定之人?”上方之人未對懲罰丹朱之事置可否,而是一語道出丹朱來意。 丹朱答:“正是,此女道號靈絳,秉性正直,天資穎異,十分適合修習(xí)我徵峰火屬功法,今帶來給帝尊過目,若帝尊同意,我就準(zhǔn)備在明日傳法大典上宣布了?!?/br> 孔嫀愣了愣:“選定了什么?宣布什么?師父,你之前只說要收我為徒,并未說其他呀?” 丹朱沉聲:“你只管聽為師的安排就好?!?/br> 玹璉外放了些神念,孔嫀立即感到被一股可怖的壓迫感籠罩,但很快壓力便消失了,隨即聽那高高在上的男子淡聲道:“資質(zhì)不錯?!?/br> 能得玹璉一句資質(zhì)不錯,已是極大稱贊。丹朱道:“謝帝尊認(rèn)可!”隨即又道:“還有一事,靈絳因受jian人迫害,被迫戴上御奴鏈?zhǔn)苤朴谌?,以我的法力無法將其取下,懇請帝尊為靈絳取下此物,丹朱感激不盡?!?/br> 玹璉眸光掠過少女纖細(xì)的頸項,攤開的手心有光華縈繞,御奴鏈轉(zhuǎn)眼就從孔嫀脖間飛至玹璉掌中。 孔嫀右手撫上頸項,果然光潔無物,驚喜地看向丹朱:“師父,真的取下來了。” 丹朱頷首:“還不感謝帝尊?!?/br> 孔嫀忙道:“靈絳謝過帝尊。” 玹璉輕輕點(diǎn)頭,并未多做停留,轉(zhuǎn)身而去,頃刻間已穿過烈焰屏障,消失在二人面前。 孔嫀望著那道絕塵而去的背影,緩緩合攏的火陣之墻,空無人影的冰臺,腦中有奇異的錯覺,混沌不清的光影碎片如茫茫大雪,紛至沓來,仿佛她曾經(jīng)目送過同一個背影,漸行漸遠(yuǎn),永不回頭。 孔嫀胸中絞痛不止,幾乎要立不起身。 丹朱看看孔嫀,又看向玹璉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過了好一陣,孔嫀才壓下心中異樣,她想起方才的失態(tài),,唯恐丹朱責(zé)罵,立刻朝對方看去。 丹朱似見慣女子對著玹璉神思不屬,對孔嫀的反應(yīng)不以為然:“頭回見到帝尊的女仙們,多半都是你這么個模樣?!?/br> 孔嫀點(diǎn)頭,仍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第一次看我自己以外的人看得發(fā)呆呢?!毖韵轮?,她自己也是萬中無一的美貌了。 “……”丹朱:“你確是實誠。走吧,先同我去徵峰安頓。” “是,師父?!笨讒幐诘ぶ焐砗箅x去。 紫上闕各峰峰主府邸歷來位于各峰絕頂,首座弟子是峰主繼任人,所居之處的位置僅低于峰主殿。 徵峰亦是如此。 峰主住在山巔的火宵閣。首座弟子則住在距離火宵閣百里外的赤舍。再往下則是執(zhí)事、精英弟子,至于普通弟子,壓根不在主峰,而是住在各座主峰周圍的小峰頭。 丹朱與孔嫀回到徵峰,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火宵閣前立著一道身影。 那女子身穿白色與嫣紅相間的道袍,瞧著便是個干練的,一見丹朱,忙迎上前行禮。 “煊輕見過峰主。”聲音里帶著微微的激動:“您總算是回來了。” 丹朱朝她頷首示意,對孔嫀道:“靈絳,這位乃我徵峰執(zhí)事,主理峰中大小事務(wù),你可喚她煊姑。” 孔嫀道:“是。靈絳見過煊姑。” 煊輕目光一轉(zhuǎn),看向孔嫀:“峰主,這小姑娘是?” 丹朱:“明日你自會知曉。先退下吧,我有些事要單獨(dú)與她交代?!?/br> 煊輕微微一怔,很快笑道:“是,峰主?!?/br> 丹朱領(lǐng)著孔嫀往火宵閣中走去,邊走邊道:“你以后就住在這里?!?/br> 孔嫀趁機(jī)問:“師父,傳法大典是什么,你說要在明天宣布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丹朱道:“我紫上闕的傳法大典,一是少帝傳位,二是峰主傳位。明日自是峰主傳位,而你就是我選定的繼任人,還不夠清楚明白嗎?” 孔嫀瞪圓眼睛:“我怎么可能做什么峰主?以我的年紀(jì)和修為……” 丹朱打斷她:“年紀(jì)算什么,很多人修行千年,尚不抵有的人參悟一日,你瞧帝尊年歲不也很輕?紫上闕的峰主看重的是天資,每一代峰主皆是從少年天驕成長起來,且按歷來規(guī)矩,皆是各峰峰主指定下一任,只要帝尊不反對,你只管安心受著?!?/br> 丹朱說得漫不經(jīng)心,好似任峰主與喝一口水般無甚區(qū)別。 孔嫀依舊不敢置信:“可我一個同門也不認(rèn)識,對徵峰也一無所知?!?/br> “等你作了峰主不就知悉了?” 孔嫀總覺哪里都不對,不得已道:“可是,紫上闕修習(xí)音修法門,但我從小到大,不管唱歌還是彈琴都總是跑調(diào)!” “無事,正巧我徵峰的樂器乃是兩枚鈴鐺,沒什么調(diào)子可言?!?/br> 孔嫀哭笑不得,卻拿丹朱的固執(zhí)無可奈何,只得問:“那,師父,您傳位于我了,您做什么呢?” “退任峰主皆到小驪峰做護(hù)法長老。你有事情隨時可到小驪峰找為師?!?/br> 丹朱說著取出一套紅衣與冠飾:“你換上這個,明日大典上聽為師吩咐即可?!?/br> “可是,師父——”孔嫀仍有疑問,卻被丹朱制止。 “好了,靜室就在后邊,你先去那里休整一番,為師尚要去執(zhí)律殿,在我回來之前,你不可出這火宵閣?!?/br> 丹朱不再理會孔嫀,打出一道禁制籠罩了火宵閣,既不允孔嫀跟出,也隔絕了外人涉足,徑自離去。 第6章 傳法大典 孔嫀獨(dú)自捧著火紅輕衣,猶如捧著沉重如山的包袱,最終接受丹朱安排,換上了新衣。 這短短十幾日來,她輾轉(zhuǎn)流離,換了一處又一處所在,而這一次,不知又能在紫上闕呆上多久。心中實是疲累不堪。 丹朱這一去,入夜了依舊未歸,孔嫀一邊擔(dān)心丹朱,一邊不由自主想起了玹璉,那個人,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不,不止見過,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和心痛,令她萬分費(fèi)解…… 直到第二日清晨,丹朱才回到了火宵閣。 孔嫀見其面色憔悴,想來是受執(zhí)律殿刑責(zé)所致,忙迎上去:“師父,你沒事吧?” 丹朱看著孔嫀眼底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切,微微別過頭:“無事。大典馬上開始了,走吧,隨為師去演武廣場?!?/br> “是?!笨讒幐S丹朱離開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