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明轉過身看向他，眼中的冷意褪去，一片平靜，院長在這視線下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他看著這個眼神，突然知道眼前這個青年說得是真的。

    院長狠狠地閉了下眼睛：“證據(jù)都在密碼箱里，密碼是六個九。”

    寧清明的視線投向書房左邊的密碼箱上，示意大黑輸入密碼，在輸入密碼后，里面存放的是一個u盤，大黑將u盤收起來，看向寧清明。

    寧清明說了聲走，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腳步頓了下，沒有回頭，但卻說道：“警察馬上就會來。”

    頓了下，寧清明繼續(xù)說道：“不管你是不是被威脅的，但做出這種事就是罪無可恕?！?/br>
    院長閉上眼，緩緩流出兩行淚。

    寧清明從大黑那里把u盤拿過來，在手中上下拋著，然后白光一閃，他手中出現(xiàn)另一個一模一樣的u盤，“先復制一份出來備用，這份你整理一下遞交上去。”

    這個上去不是指公安局，而是比公安局權利要更大，但普通人都不知道的部門。

    大黑畢竟在妖怪局待過，對這方面也知道一些，他拿過u盤消失在原地。

    寧清明靜靜地站在院子里看著小狐和那個小孩玩耍，直到那個小孩覺得無聊想要找爸爸跑進屋里，他才和小狐一同離開。

    “現(xiàn)在要怎么做？”小狐問，“這件事還牽扯到上面的有些部門，上面就算知道這事也會壓下的吧？真會處理？”

    寧清明剛想開口說話他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起電話，發(fā)現(xiàn)是宗老爺子打來的，但他接通后發(fā)現(xiàn)卻不是宗老爺子。

    是宗老爺子的孫女宗清萌，她聲音哽咽：“清明哥，我爺爺他氣病了！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搶救，他昏迷前說要見你！你快來，在市中心的醫(yī)院急診室！”

    寧清明一怔，拉著小狐就前往市中心。

    這邊的宗清萌剛剛掛斷電話，就聽到寧清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萌萌。”

    宗清萌被嚇了一跳，宗家一大家子都回過頭。

    “清明?！弊谇迕人肿趧賹λ辛苏惺?，“快來，老爺子剛剛昏倒了?！?/br>
    “是因為看到那條v微？”寧清明生出愧疚，他嘆了口氣，“是我做得不對，你們放心吧，老爺子一定會沒事的?！?/br>
    “說什么呢？”宗勝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老爺子早在前幾天就因為幼兒園事件發(fā)怒，說有些人真是胡來，但偏偏因為派系不同，想要連根拔起也不是那么容易，老爺子已經(jīng)因為那件事氣了好幾天了，今天再看到這個怒上加怒才氣得昏迷?！?/br>
    宗石進的老伴周慧坐在休息椅上一語不發(fā)，她對寧清明招了下手，“清明你過來?！?/br>
    剛剛著急的寧清明這才看到周慧，老太太還是那副穿著旗袍秀麗典雅的模樣，但此時她的臉色卻相當沒有精神。

    “周奶奶。”寧清明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老爺子會沒事的?！?/br>
    “好孩子?！敝芑鄄恢缹幥迕鞯纳矸?，只認識他是一個會看看風水但沒有什么背景的孩子，她伸手撫摸上寧清明的頭，“你爺爺昏迷前讓我對你說，這件事你放開手去做，上面有他給你扛著?！?/br>
    “他說，無能為力的人在哭泣，沒有權利的人在吶喊，但卻沒有改變的能力，但是他活這么大位置爬到這么高，有這份能力還不開口的話，還不如死了?！?/br>
    第七十八章

    寧清明聽到這話心里一震，神色不由柔了下來，還有能為這件事愿意付出的人就已經(jīng)讓他很欣慰了。

    寧清明坐在周慧身旁，輕聲安慰著她，說老爺子一定會沒事，還說自己做夢夢見了老爺子的生死簿，說他能活到一百二十歲呢。

    周慧被逗得笑出聲，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直到以后她和宗老爺子只要出門就被人詢問該吃什么才能長壽她才記起今天寧清明說得這話……

    宗老爺子被氣得推進搶救室里，但奇怪的是，本來心律不穩(wěn)處在病危狀態(tài)的他心律又慢慢地穩(wěn)定了下來，一旁正在對他搶救的醫(yī)生連聲稱奇，在把老爺子推出來的時候，他還和家屬開玩笑說老爺子大概有神仙保佑，不過以后要多注意情緒，不要大怒大悲。

    家里人連忙記下，老爺子被推進病房里還沒蘇醒，本來以為老爺子這次會在急癥病房，沒想到只是最普通的病房，家里人看到這病房才真正的松了口氣。

    相比較這邊比較溫馨的氣氛，現(xiàn)在的網(wǎng)上則是鬧翻了天。

    “我想知道有證據(jù)嗎？空口說白話誰不會？一張截圖能說明啥？我還有兩個小號呢，是不是我隨便發(fā)一發(fā)截圖你們也信外星人要來襲了？”

    “某些公眾人物真是……以身作則好嘛，不要亂發(fā)這種會引起sao動的東西啊……是真是假都不清楚就發(fā)……別網(wǎng)友們義憤填膺的時候，你又說你也不確定……”

    “怎么可能發(fā)生這種事？我也是為人母親的，這種事只要有良心都做不出來的！”

    “只有我覺得，這是寧大師想用小鬼這個話題炒一波粉，然后做小鬼的生意嗎？”

    “求樓上們消停點吧，水軍們，你們累不累，剛剛我在另一個幼兒園那都看到你們，難為你們了，一天天的也挺忙，不過工資挺高吧？請問多少錢一天？還招人不？”

    “不吹不黑，其實我也想問問寧大師除了這個還有證據(jù)嗎？證據(jù)確鑿的話，我就去首都天安門了嗯?！?/br>
    “天安門加我一個?！?/br>
    “樓上帶我一個?！?/br>
    “ 1”

    “ 身份證”

    “ 10086”

    寧清明無法無天的把這些截圖傳到了網(wǎng)上，可想而知會引起多大的轟動，這一次就算有關部門想要往要壓都沒辦法，不過就算如此，上面也立馬聯(lián)系了渣博，要求立刻！馬上！刪除寧清明的這條v博。

    但是奇怪的是，就在渣博想要刪除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這組數(shù)據(jù)怎么都刪不掉，不僅刪不掉，渣博的后臺還崩了，這下子，別說刪那條v博了，渣浪整個部門的程序員都忙翻天了。

    什么？上面又來催了？他們自己的后臺都登不上催也沒用！

    在渣博忙翻天的時候，小狐這邊更絕，他看寧清明復制了一個u盤，就把那u盤要走，把里面的內容挑挑揀揀，羅列出一份確鑿的證據(jù)然后用微信傳給了寧清明。

    小狐沒和寧清明一起來醫(yī)院，小狐問寧清明要u盤的時候，寧清明就知道他想干啥了，他看了一眼u盤里的轉賬記錄，聊天記錄皺了下眉，然后沒有猶豫地把這份資料又傳到了網(wǎng)上。

    這次寧清明發(fā)的v博也相當簡單利落，只有短短兩個字。

    寧清明：證據(jù)[視頻][音頻][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剛剛還在嚷嚷著要證據(jù)的網(wǎng)友們頓時停歇了，這份證據(jù)來得太打臉，有監(jiān)控錄像、電話錄音、有文字截圖、轉賬截圖、聊天截圖……可以說已經(jīng)把上條v博的言論做實了。

    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時候，好多人雖然覺得這件事驚駭，但也不是那么往心里去，他們自己在欺騙自己，告訴自己怎么可能呢？天子腳下不會有這么聳人聽聞的事情發(fā)生。然后當現(xiàn)在的證據(jù)落實，他們才真切明白，之前的他們——善良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

    不，不是的，是階級、權利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

    這份視頻不是什么殘忍的制作小鬼，而是拍了醫(yī)生言笑晏晏的打電話給對方，說昨天才收了一個新鮮的七個月大的男嬰，你要是要的話，今天就可以轉賬，醫(yī)院這邊會負責處理好一切，到時候會把關著小鬼靈魂的容器送到你那兒。容器一般都是娃娃或者人偶，看起來精巧絕倫，放在家里也是一件精美的裝飾品……

    不知道那邊說了，只看到這邊的醫(yī)生，笑著說“成交”。

    只是看到開頭，就有網(wǎng)友控制不住情緒沒敢再繼續(xù)往下看，女孩子們看到哭得泣不成聲，年輕的男人則氣血上涌，眼睛泛紅的罵起人來。

    而那些圖片，則是買家的買家秀，這些人發(fā)了自己和渾身泛紫的嬰兒們的合照，后面還惡心的發(fā)了以后多多關照的文字。

    這下子，就連水軍——也不能再昧著自己良心，他們在鍵盤上重重敲字，發(fā)出評論。

    “畜生”

    “不是人”

    “當你媽的水軍！錢不要了！媽賣批，惡心人”

    更多的人則是看著手機或者電話一言不發(fā)，他們胸口有什么沉重的東西壓在那兒，壓得他們喘不過氣，好像隨時都會窒息。

    在沉默中爆發(fā)的網(wǎng)友們這次沒在寧清明v博下評論，而且跑到了帝都公安局、帝都第一醫(yī)院、帝都官方媒體那里，他們也沒發(fā)什么字，罵人？只是罵人已經(jīng)宣泄不了自己的情緒了，長篇闊論？跟這種畜生能講道理嗎？他們把寧清明發(fā)的那一張張買家秀發(fā)在那些官博的評論上，沒有文字但圖片卻勝過千言萬語。

    無法讓人不動容，就算是自詡冷漠的人在看到這些圖片的時候都會泛起生理性的不適，官方媒體沒有上面的指示不敢出聲，但所有在電腦后面的工作人員都怔怔地看著這些圖片，刷著這些評論，本來有權利關閉評論刪除評論的他們卻沒有動手。

    他們自己不能發(fā)，但其他發(fā)的這些已經(jīng)代表他們了——

    想要隱瞞真相的某些人最終還是沒能成功，因為事情鬧得太大，最上面那層已經(jīng)怒不可遏了，不管這憤怒是真心實意還是因為當前的局勢有必要進行清洗，但上面都的的確確動怒了。

    “為人民服務就是這樣服務的嗎？！查！嚴查！一個不漏的全部揪出來！”

    最高領導一句話已經(jīng)奠定了接下來事情的走向，但這并不足以讓網(wǎng)友們解憤，有神通廣大的網(wǎng)友已經(jīng)從蛛絲馬跡上看出寧清明說得是哪家醫(yī)院，他也算厲害，在網(wǎng)上公布了這家醫(yī)院的其他罪行，什么藥費偏高，回扣多之類的……沒過兩個小時，這家醫(yī)院就被聚集的網(wǎng)友們砸得稀巴爛。

    不過在他們來之前，這家醫(yī)院清白的醫(yī)護人員們看到網(wǎng)上的證據(jù)已經(jīng)大鬧了一場，砸了不少醫(yī)院的東西，并且通知病人的家屬，讓他們趕快帶著病人離開這種骯臟齷蹉的醫(yī)院！

    等到晚上十二點的時候，宗老爺子醒來，他第一句話就是問寧清明在不在。

    穿著無菌外套的寧清明走進病房，坐在椅子邊輕聲說：“我在?！?/br>
    宗老爺子其實沒什么大礙，他下午生氣的時候腦溢血，沒搶救過來的話人可能就得走了，但寧清明在這怎么都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所以老爺子現(xiàn)在別說腦溢血了，就連身體都覺得充滿了力氣，啥毛病都沒有。

    不過在外人看來他是才被搶救過來的病人，自然得悉心呵護著，于是又是氧氣管又是吊葡萄水的。

    宗老爺子脾氣本來就不是太好，他現(xiàn)在生龍活虎的，一把就把氧氣管也揪了，“啥東西，影響我喘氣！”

    宗勝大驚：“爸！”

    “我沒事！”宗老爺子從病床上坐起來，動作看起來比年輕人還要利索。

    不過不管他怎么說，宗勝還是喊了醫(yī)生，不過醫(yī)生在來了之后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宗老爺子現(xiàn)在的確沒事了，說再住院觀察幾天，沒事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寧清明含笑看著宗老爺子生龍活虎的模樣，宗老爺子最后被勒令繼續(xù)住院三天觀察情況，頓時滿心不情愿，再一看到寧清明還在笑就氣不打一出來。

    “你說你這小子……”宗老爺子是又想說他一頓又想安慰，安慰他萬事還有他這個老頭子，想要做什么就盡情去做，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最后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清明，這件事太復雜了，沒有切實的證據(jù)，就算鬧騰也沒用，總有人會把這件事給壓下去的?！痹绞巧硖幐呶唬街郎厦嫒俗鍪略讲荒茈S心所欲，你看不慣什么事？可以，憋在心里就是了，但你要是想出手無異于天方夜譚，政壇的關系本就錯綜復雜，你動了一個就代表要和對方盤綜錯雜的勢力對上，越是最上面那一層，想要做什么越得細心謹慎，就算想干掉對方那也得經(jīng)過精密規(guī)劃，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連鍋端。

    所以政壇內里往往有一種微妙的平衡，不是特別重大的事情，是沒人會擅長打破這種平衡的，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而一般打破這種平衡的都是當代領導人換位的時候，新的領導人上任，就會對這些勢力進行血洗，畢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不是說著玩的。

    宗老爺子就是明白這點才想要安慰寧清明，他和老伴周慧的想法相同，認為寧清明只是一個在動物園上班的工作黨，副職為風水師，但卻沒有錢都捐了，又沒啥人脈，至少上面這一層當中，除了他和翁老嚴老這倆人，也沒人認識他，想要以一人之力想要尋求個真相，無異于蜉蝣撼大樹。

    寧清明說：“證據(jù)已經(jīng)有了，我剛剛發(fā)到v博上了，剛剛有朋友跟我說，領導人已經(jīng)發(fā)話了，說要徹查這件事，另外，那家醫(yī)院也被網(wǎng)友們都砸了。”

    宗老爺子：“……”

    宗老爺子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又問了一遍：“你說啥？”

    寧清明把剛剛的話又重復了一遍，他說得簡單，宗老爺子聽著就不像那么回事了，本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竟然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不過?！睂幥迕髟掞L一轉，接著說道，“那些死去的嬰兒卻沒人為他們鳴冤了?！?/br>
    “我剛剛聯(lián)系了高僧，明天開始，會在那家醫(yī)院進行七七四十九的超度?！睂幥迕髌鋵崒Ψ鸾虩o感，畢竟有接引、準提在，他不對佛教仇視就不錯了，但偏偏感化和超度這種事道家還不擅長，道家講究的是隨心所欲，你不想超度？可以，隨你便，但你又在人間為惡多端的話，那被道家的碰上就會二話不說直接揍你個魂飛魄散，手段之不留情面讓孤魂野鬼們顫抖。

    而與道家相反的就是佛教，佛教講究一個因果，講究感化，對于惡鬼都能耐下心超度，更別說這些本身無錯的小嬰兒了。

    在寧清明剛打電話過去，寺廟那邊的方丈就同意了，并說明日自己親自會前往醫(yī)院，阿彌陀佛。

    不管上面那倆個接引、準提是不是壞的，但就只從寺廟的這些和尚來看，他們當之無愧被人稱為大師。

    宗老爺子嘆了口氣：“你是個好心的?！?/br>
    他現(xiàn)在為自己當時第一眼看到寧清明覺得他是個小壞蛋而感到慚愧，這樣的性格，比網(wǎng)友們說的“品性高潔”一詞還更要高尚。

    “有能力的人就應該為這個社會多做出點貢獻?！睂幥迕餍α讼?，他沒承認自己是個好人，不過也沒否認，“不過這話我也就說說，畢竟個人的想法不同，也不一定有能力就非要做出貢獻，但是……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還是希望有的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宗清萌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她一句話沒說的站在宗勝身后，她年紀不大，才上高中，今天真的被這件事嚇到了，她從來沒想過帝都還會發(fā)生這種事，一直到現(xiàn)在她還有些沒回過神，但她聽著寧清明和爺爺?shù)膶υ挘瑓s覺得有什么在心里一點點復蘇。

    “爸，我以后要當官！大官！”宗清萌睜著自己的大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