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氏也得意地道：“是啊，自個做不到就別白白占著呀。”

    平氏和葉木蓮一開腔，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除了葉大郎和葉梨花，幾乎沒有人站在葉梅花那邊。

    就連大房的大桐和大桐也站在三房這邊，因為葉梅花不但沒給他們買吃的，還吼他們。這下把周氏和葉梅花氣得夠嗆。

    大家這樣聲討周氏和葉梅花，江氏終于不再冷眼旁觀，她看了一眼葉老頭，慢吞吞地說道：“這生意還是還給木青吧?！?/br>
    三房的人聽了不覺喜形于色，平氏和葉木蓮以目示意葉木青趕緊答應(yīng)，不想，葉木青卻是一臉平靜地站在那兒，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平氏不覺急了，大聲喊道：“木青，你愣著干啥？你倒是說句話呀?！?/br>
    第三十四章 家事

    葉木青其實早就料到了這一幕, 當然她也可以順手把生意要回來。然而，她同時還想到, 葉梅花僅僅才做一天而已, 肯定還不甘心，倒不如讓她再接著碰壁, 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好斷了她的念想。而且, 葉木青也正好也需要點空閑時間出趟門轉(zhuǎn)悠轉(zhuǎn)悠。

    想到這里，葉木青一臉平靜地說道：“這才一天而已，說不定梅花還沒摸到竅門, 讓她再試一試吧。”

    葉木青這話一出，頓時讓周氏和葉梅花兩眼一亮, 對呀對呀, 她們光想著沒賺到錢, 怎么沒想到這個借口呢？這個木青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竟然主動給她們找臺階下。不過, 這會兒, 周氏和葉梅花都顧不上記較這個。

    周氏先開口道：“對對, 娘, 木青說得對, 梅花第一次出生意, 哪哪都不懂, 她多去幾次就摸到竅門了?！?/br>
    葉梅花也趕緊連連點頭：“對對，奶, 我真是這樣，趕明兒再去幾次就熟了?！?/br>
    江氏一臉遲疑不決，她看看周氏和葉梅花又看看葉木青。

    平氏這會兒急壞了，她急急忙忙地插話道：“話可不能這么說，以前我們家木青也是第一次出去做生意，不也全賣出去了嗎？咋輪到梅花就不行了？”

    周氏這時已經(jīng)恢復了精神，開始占據(jù)道德至高點攻擊平氏：“他二嬸，既然木青都這么說了，你咋還纏著不放？你一個做娘的竟然還不如閨女大方懂事?！?/br>
    平氏頓時火了，叉著腰瞪著眼尖聲嚷叫起來。葉木青一看要壞事，這個周氏竟然利用她來挑撥她們的母女關(guān)關(guān)系。她急忙截斷兩人的爭吵，對著周氏說道：“大伯母，你這人也真是的，我好心幫著你們說話，你竟然反過來挑撥我們母女關(guān)系。我娘怎么不大方懂事了？她要不大方，她昨天能那么讓著你們嗎？倒是你們之前話說得比誰都響亮，今天收場又收得這么慘。我也就看在咱們是一家子的面上，不跟你們計較，想讓梅花姐再試一次，輸也輸?shù)眯姆诜?，省得以后再挑事兒?！?/br>
    葉木蓮立即出聲附和：“對，我三妹說得對。就是讓你們輸?shù)眯姆诜！?/br>
    平氏本來剛才有些埋怨葉木青，現(xiàn)在一聽她這么說，不覺又轉(zhuǎn)變了想法，覺得她說得句句都對，特別是懟周氏懟得真爽快，真不愧是她生的。

    周氏被葉木青這一通搶白，險些下不臺來。

    葉木青平素的性子就是不想把事情弄大，于是又自覺地把話給拉了回來：“行了，這事就先這樣吧，梅花姐再試兩天。我呢，也不能閑著，我剛才聽梅花說人家嫌咱家的帽子不夠緊實好看，我覺得這不是爺?shù)氖炙囉袉栴}，而是用料不夠好，我準備去前后莊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葦草之類的，要是便宜就買些回來。”沒錯，她就是想要點自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平氏忙說道：“你一個女孩子家瞎轉(zhuǎn)悠啥呀，還是讓你爹去看看。”

    葉木青忙道：“我又不走遠，又是青天白是的怕什么。我爹還得干地里的活呢，哪有這個閑空。”

    葉老頭點點頭道：“木青說得對，讓她去轉(zhuǎn)轉(zhuǎn)吧。不要走太遠，木香木蓮她們誰要有空就陪著去?！?/br>
    江氏也沒有反對，左右不過是少了一個人干活，她再分派給別人就是了。

    葉木青終于有了兩日自由和空閑，心情不由得雀躍起來。

    她計劃著明天就去水楊莊看看楊奶奶和楊水明，然后隨便逛逛。

    次日清晨，葉木青早早地起床趁著大姐二姐不在屋里的空隙，趴到床底下掏半天掏出一個破瓦罐，從中取出一串錢，再將瓦罐放回原處。

    她剛灰頭灰臉地鉆出來，就被進屋的葉木蓮逮個正著，葉木蓮知道葉木青手頭存了點私房錢，但葉木青又是給衣服又是送胭脂的，她拿人手短，也就一直沒有細問。這次剛好逮個正著，要不乘機追問，她也就不是葉木蓮了。

    葉木蓮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葉木青，小聲地、好聲地問道：“木青，你跟二姐說實話，我保證不告訴別人，那個，你到底攢了多少私房錢哪？”

    葉木青哈哈一笑，敷衍道：“小本生意，又沒做多久，而且還要想著你們，我能攢多少？”

    葉木蓮緊追不放：“哎，你不會連我都信不過吧？”

    說到這里，她話鋒一轉(zhuǎn)，又是開玩笑又是試探：“我告訴你哦木青，就算你不說，我只要想知道也能知道的。”葉木蓮這話沒錯，雖然葉木青藏東西藏得很嚴實，但同一個屋子住著，只要用心找還是能找出來的。

    葉木青知道她做得出來，她這么說也是一種變相的試探，但是她絕對不能讓葉木蓮得寸進尺。

    于是，她臉色一變，十分嚴肅地說道：“二姐，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待你還不夠好嗎？我的衣裳我自個舍不得穿給你穿，我偷偷攢點錢，自己一樣東西沒添，給你和大姐買胭脂水粉，你做什么我都向著你依著你，我掏心掏肺地待你，你還這么防著我？我費勁巴拉地攢點錢是為了什么呀？我吃了喝了穿了？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嗎？你要真有這種心思，我就把錢全造光了，落個干凈。”葉木蓮只是隨口一試探，倒沒料到葉木青發(fā)這大脾氣。

    依她平常的性子，她肯定會針尖對鋒芒地給掐回去，可是她這會兒心里卻在斟酌權(quán)衡，她們姐妹關(guān)系又再重回到從前會怎樣？首先，這個meimei肯定還會跟她寸步不讓的爭搶，她的東西她的好處，她一點也享受不到。葉木蓮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能得罪這個meimei。

    但她要強慣了，要她服軟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她也生氣道：“你瞧你，我只不過是隨口一說，你發(fā)那么大火干嘛？我要是真有心，我早趁你不在給你翻個底朝天，可是我翻了嗎？”

    葉木青察言觀色，知道葉木蓮試探的心又縮了回去，說明自己發(fā)脾氣的效果達到了，于是，也漸漸轉(zhuǎn)換神色，語氣漸漸緩和道：“原來你是開玩笑呀，我還以為你是不信我，防著我呢。行啦行啦，是我的錯?！?/br>
    葉木青給葉木蓮一個臺階，葉木蓮便也順勢下了，臉上仍舊假裝生氣道：“我懶得跟你計較?！?/br>
    葉木青笑了笑，摸出三文桐錢塞到葉木蓮手里：“好啦二姐，我知道你最好啦，這三文錢就當我的賠禮費，你拿去買點好吃的?！?/br>
    葉木蓮見她又是說好話又是賠錢的，心底的那點不快已經(jīng)沒有了，她輕輕地哼了一聲，道：“多大的人了，就跟那三歲的meimei一樣，說翻臉就翻臉說好就好?！?/br>
    葉木青嘿嘿一笑，沒接話。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葉木蓮倒真的打消了去翻撿葉木青私財?shù)男乃肌?/br>
    葉木青拿了錢以后，又去挑選衣裳，她選了一件淡藍色的衣裙，看著挺素凈又拿得出手，接著梳頭洗臉，打扮停當，她挎了只籃子，去跟江氏打招呼：“奶，我出門去后莊上看看，晌午可能回來不了?！?/br>
    江氏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后又問：“誰跟你一起去呀？”

    葉木青知道江氏能放她一人出去已是大方了，再多放一個人出去，家里的小活雜活就沒人干。于是，便說道：“就我一個人去吧，青天白日的，到處都是人，應(yīng)該沒什么事?！?/br>
    江氏又嗯了一聲，看上去還算滿意。

    得到江氏的首肯后，葉木青飛快地出了屋，她片刻都不想跟這個奶奶多呆，哪怕她不發(fā)火也感到莫名的壓抑。

    葉木青一出了江氏的屋子，迎面就碰到蹦蹦跳跳的葉榮檀。

    葉榮檀朝葉木青猛撲過來，抱著她的腿撒嬌耍賴：“三姐，你要去哪兒，我也要去。”

    葉木青可惹不起這個小家伙，只得彎下腰好聲哄他。

    可是這會兒葉榮檀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要纏著葉木青一起去不可。

    葉木青哄了好一會兒，見仍不起效果，也哄得煩了，把他往外一推，說道：“你給我起來，你以為我是出去玩哪，我是去干活，我要走十里路呢，就像咱們上次那樣走，路上也沒驢車牛車，你想想到底還要不要去？要去也可以，自己走，不準讓人背?！?/br>
    葉榮檀對于上次從大姑家逃亡的事還記憶猶新，瞬間平靜下來，他自個兒主動松開了葉木青，嘴撅得老高：“我才不去?！?/br>
    葉木青見自己的恐嚇起了作用，趕緊繼續(xù)哄道：“好啦好啦，榮檀最乖了。三姐答應(yīng)你，給你帶好吃的回來好不好？”

    葉榮檀點點頭：“好?！?/br>
    葉木青松了一口氣，整理整理被抓皺的衣裳，快步走出了家。

    這樣的家，她能少呆就少呆。這一件件的事真讓人無言以對。

    不過，想到今日要見的人家，葉木青的心情不禁好了許多。她決定先去鎮(zhèn)上，給楊奶奶買點東西。她不能空著手上門，但這禮物不能太重又不能太輕，就按一般人走親戚的標準買就是了。

    第三十五章 楊家（上）

    葉木青到鎮(zhèn)上買了二斤rou和兩包點心, 溜溜噠噠往水楊莊走去。

    從鎮(zhèn)上到縣城還能搭輛牛車驢車，從鎮(zhèn)下往下面村莊去多半得靠兩條腿。盡管東西不算重, 天氣還不算太熱, 可是這七八里路走起來還是挺累的，而且太陽越來越毒, 葉木青越走越熱, 時不時停下來灌幾口水。

    葉木青這么一路走走停停, 終于在快晌午時趕到水楊家，村莊還是那個村莊，三面環(huán)水的小村落, 四周圍蘆蕩青森，鴨鵝成群, 一眼望不到邊的蘆葦蕩中時不時蕩出一葉獨木小舟, 慢悠悠地劃過去。

    走進村落中, 路邊的各戶人家門前曬著魚網(wǎng), 有的人見來了個陌生人, 不免多打量了葉木青兩眼, 猜測著是誰家的客人。

    葉木青穿過村落, 徑直朝楊水生家走去。也不矢道他們這會在不在家, 畢竟她又沒提前通知要來, 應(yīng)該會在家的吧。

    葉木青一直走到村莊盡頭, 來到那熟悉的籬笆院落前, 院子里靜悄悄的無人聲。葉木青試探著往里面喊了聲：“楊奶奶在嗎？”

    沒有人應(yīng)答，葉木青心里不由得一陣失望, 不會真不在家吧？她來得真不湊巧。

    葉木青在籬笆院前徘徊一陣，默默嘆息一聲，不甘心地又大聲喊了一聲：“有人在嗎？”還是沒人應(yīng)答，算了，應(yīng)該是真不在家吧。葉木青看了看手中的東西，既然來了，總不能扔把東西拿回去，她要不要把東西放在楊奶奶的鄰居家里，等晚上他們回來后再拿來？

    葉木青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卻猛然聽見屋里似乎有動靜。她微微吃了一驚，掂腳往院里望了望，發(fā)現(xiàn)草屋的門沒有鎖，一般人家若是出門，肯定會鎖上的，這門沒鎖那就說明屋里其實有人。是不是楊奶奶生病了？

    想到這里，葉木青也不等主人回應(yīng)了，趕緊推開院門，快步向屋里走去。

    她推開放門，試探性地向里喊了一聲：“楊奶奶？”

    灰暗的房間里果然傳來了一聲沙啞干澀的聲音：“誰呀？進來吧?！甭曇艉苄。植坏盟谕饷媛牪坏?。

    葉木青大步走了進去，說道：“楊奶奶，我是木青，前頭小葉莊的，在你家吃過飯的那個?！?/br>
    楊奶奶干啞的聲音帶了些驚喜：“我記得記得，原來是你呀。”說到這里，她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葉木青把籃子放下走過她床前，屋子里很暗，進去一會兒眼睛才慢慢適應(yīng)這種暗，她看到楊奶奶半靠在枕頭上，一張臉愈發(fā)憔悴枯瘦，說話聲有氣無力的。

    葉木青心里不覺有些難過，便坐在床前，關(guān)切地問道：“楊奶奶，你生病了？怎么就你一個人在家，水明呢？”

    楊奶奶喘息一會兒，才緩緩回答道：“我這是老毛病了，前些日子收麥子有些累，就病倒了，斷斷續(xù)續(xù)地一直不見好。水明進城給我抓藥去了，得晚些時候才能回來?！?/br>
    葉木青深深地嘆息一聲，這祖孫倆也真夠不容易的。

    她站起身來看看四周，見床連的小破桌上有個水罐，便去給楊奶奶倒了一碗水，讓她喝口水潤潤喉嚨。楊奶奶接過碗喝了，又閉著眼睛喘息片刻，看上去比剛才略有些精神頭，她那雙干枯得跟老樹皮似的手拉著葉木青，問長問短的，問麥子收得咋樣，家里情況如何？又夸她長高了變胖了。

    葉木青笑道：“楊奶奶，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少說些話吧。”

    楊奶奶默默點點頭。

    見楊奶奶如此，葉木青干脆就反客為主，說道：“楊奶奶，眼看著快晌午了，我?guī)Я它crou來，那我去下廚做飯吧。”

    楊奶奶擺擺手，掙扎著要下床。葉木青趕緊把她摁回床上，說道：“楊奶奶，我又不是外人，你別跟我客氣了，身子要緊。你好好躺著我去做飯?！?/br>
    楊奶奶實在也沒什么氣力，于是就笑道：“那好吧，院子里有菜，你喜歡吃啥就摘啥，灶下最里面的罐子里有一點豬油，你多用勺子刮刮都用上吧，別舍不得?！?/br>
    葉木青笑著點頭：“好的，你今兒個就嘗嘗我的手藝吧?！?/br>
    葉木青說完就出了屋子，提著東西往灶房走去，走了幾步，她突然想起籃子里還有點心，便又折了回來，把點心紙撕開，放到楊奶奶床前，說道：“楊奶奶，你先吃幾口點心墊墊，飯一會兒就得?！睏钅棠绦χc點頭。

    葉木青這才放心地離開去灶房做飯，她往菜地里看了看，菜剛澆完水，菜畦間的雜草也除得很干凈，菜蔬的長勢挺喜人。她想了想，這會兒，楊奶奶恐怕吃不了硬的和膩的，那不如做個簡簡單單的rou片湯吧。葉木青挖了幾根蔥，又摘了一把小白菜和一些別的青菜。

    接著，葉木青把火點上，往灶膛里塞上一些禁燒的木柴，然后開始切rou，這rou有肥有瘦，她把肥rou和瘦rou分開切，肥rou煉油，瘦rou做湯。rou切好后，鍋剛好也熱起來了，葉木青把肥rou倒進鍋里開始煉油，rou在鍋底吱啦啦地響著，漸漸由白變黃，繼而變得焦黃，灶房里彌漫著一股誘人的香味，直到把肥rou煉成油渣，再連油和渣一起舀到干凈的大碗里等涼透再放控到油壇里。

    煉完油后，葉木青趁著油鍋，炒一下切好的瘦rou片，再把青菜稍稍翻炒一下?lián)瞥鲥仯缓蠹铀^續(xù)燒，等開鍋再把rou和下鍋，攪半碗面糊糊往里一攪和，再放入青菜，括個雞蛋就可以出鍋了，連rou帶湯地也不用弄主食了。

    葉木青等湯晾一會兒，盛了滿滿一大碗給楊奶奶端去。

    她一進屋，楊奶奶就笑著說道：“我早就聞到了rou香味，饞得不得了。你這孩子又沒有錢，咋又買點心又買rou的。”

    葉木青解釋道：“這錢是我自個掙的，等吃完飯你精神頭好些，我再給你說?！?/br>
    楊奶奶聽到她自個掙的，也不禁有些好奇，便點點頭道：“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著你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果然沒看錯，這都會自個掙錢了。”

    葉木青把飯端過去，笑道：“我做了rou片青菜湯，奶奶快嘗嘗好不好吃?！?/br>
    楊奶奶往碗里瞅了瞅，說道：“不用嘗，瞧著就好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