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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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那皇后中毒之事果然是向家在背后安排,而崔國公府竟然分毫沒有察覺他們特意送進(jìn)宮照顧皇后的張琪其實(shí)是向家的人, 在宮里是聽向妃調(diào)遣的。 向家如今竟然連皇后和她腹中的皇嗣都敢動,可見已經(jīng)囂張到了何等地步。 當(dāng)然,他們這么做, 不可能瞞著睿王和睿王妃, 而任誰都十分清楚,若是皇后若是真的誕下了她與皇帝的嫡子, 那后果該有多麻煩。所以,即便睿王事先并不愿插手此事, 可他大概也是知道向家遲早會動手的。 更何況, 向家這么做自然不止是為了睿王的地位不受威脅, 更是為了向妃和她膝下的慶王, 若是皇后有了自己的兒子, 那向妃只怕再也沒有機(jī)會登上鳳位, 而向家也會受到崔國公府的再一次打壓, 這自然是他們頗為忌憚的兩件事, 故而, 他們不能讓皇后得償所愿。 蘇薔心中只是為那個明明再過幾個月便能降世的孩子惋惜, 太醫(yī)說,那孩子的確是個龍子,可無論他是男是女, 他又有什么罪過,竟被人以這種殘忍的方式殺死。 “殿下若說自己不知情,奴婢自然是信的。”她忍下心里的悲傷,勉強(qiáng)鎮(zhèn)定了心神,道,“可若真的如此,那奴婢斗膽,請教殿下一件事,那便是在殿下看來,真兇該是誰?” 洛長念明白她話中深意,一向殺伐果決的他竟不由得遲疑了許久。 “殿下若是想讓真兇是柳妃,那奴婢這一夜的探查只當(dāng)是一無所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見他遲遲不曾開口,蘇薔又道,“但奴婢卻認(rèn)為,殿下這一次不該再縱著向家了?!?/br> 自睿王得勢后,本就已經(jīng)權(quán)勢熏天的向家在朝中雖然不至于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但的確也到了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地步,有時對睿王也會有幾分顏色,所以天長日久中,睿王自然會心生不滿。 洛長念的神色終于露出了幾分無可奈何:“本王為何縱著向家,阿薔你應(yīng)該很清楚?!?/br> “奴婢明白,他們是殿下最豐滿的羽翼,但殿下,您可曾想過,向家兄弟與向貴妃真的只愿做您的羽翼嗎?”蘇薔的眸底掠過一絲寒意,語氣也在不知覺中冷了幾分,“他們是從何知道云宣的身份的,殿下心里應(yīng)該一清二楚,他們明知殿下已經(jīng)知道云宣的真實(shí)身份卻不揭穿的事實(shí),可卻偏要大張旗鼓地?cái)嗨土嗽菩谶@個世間唯一的希望,不僅抓走了于伯,還屠殺了劉家莊全村,難道不是在向殿下示威嗎?而且,他們甚至還是用睿王府的人做的這件事,目的便是要挑撥殿下與云宣徹底決裂,他們明知云宣在前線立下了汗馬功勞,是只可收服不可為敵的,可卻還是逼得殿下與他彼此敵對,難道真的是為了殿下好嗎?不,他們是為了掩蓋他們曾經(jīng)的罪行,是為了保住他們向家兄弟好不容易才爭得的榮華富貴,他們自私而殘暴,他們不是可供殿下隨意差遣的羽翼,而是一只逐漸長大的雄鷹,若是殿下再不對他們加以束縛,那總有一日,他們非但不能為殿下所用,甚至還有可能傷到殿下的根本?!?/br> 這番話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很久,句句鏗鏘,字字都落在了洛長念的心里。 其實(shí),這些道理他何嘗不懂,這些年向家的所作所為他是最清楚的,只是無人敢向他提及,而他自己也下不定決心而已。 “這件事,是本王對不住云宣?!彼拿佳坶g流露出幾許不忍,嘆聲道,“本王只是想在暗中查一查云宣都與何人來往,卻不想枕邊便是異心人?!?/br> 他所說的異心人,自然便是向之瑜了。 看來,向之瑜是在偶然之間在睿王那里察覺到了云宣身世的非同尋常,所以將這件事 她的父親或叔父,也許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無心為之,也許她是在查探清楚之后認(rèn)為云宣將來會對向家不利所以才將他的來歷告訴了向家,但蘇薔覺得,以她為人處事的方式,向之瑜很有可能是在查清云宣身世后才將真相透露了出去,畢竟她為人謹(jǐn)慎心思細(xì)膩,對捕風(fēng)捉影的事情一定會追根究底,更何況事關(guān)云宣,她不可能不留意。 當(dāng)初她的滿心情義都給了云宣,可卻沒有如愿以償?shù)氐玫剿幕貞?yīng),如今在得知云宣其實(shí)與她向家有著血海深仇的時候,應(yīng)該也能明白他為何雖然受過向家提攜卻一直對她與向家都避而不及了。在家族利益與昔日舊情之間,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前者,哪怕鮮血淋漓,若換做自己,大概也會做出與她同樣的選擇吧。 “殿下放心,奴婢斷然不會讓殿下為難,”蘇薔明白洛長念有所顧忌,畢竟即便他對向家的所作所為也有所不滿,但如今卻只能倚仗他們,所以定然不愿與他們撕破臉面,便道,“奴婢只是請殿下一個恩準(zhǔn),讓奴婢將張琪拿下,之后的事情,奴婢定然不會讓其他人懷疑殿下已經(jīng)知道真相?!?/br> 洛長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看到的只是她的決然與堅(jiān)定,不由短嘆了一聲,過了良久后才道:“本王自是相信你,也知道你一定不會忘記織寧的仇。” 心底深處似乎早已結(jié)痂的傷口被輕輕一揭便鮮血淋漓,蘇薔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雙手,坦然承認(rèn)道:“既然殿下也還記得,奴婢自然不會忘?!?/br> 當(dāng)初,她一直以為許諾是受了皇后的暗中相助才得以接近皇帝,而織寧也便是她害的慘死,可既然秀樹其實(shí)是向妃的人,許諾的事情又是她一手安排的,那她實(shí)際上應(yīng)該是奉了向妃的命令才這么做的,皇后大概對她暗地里做的這些事并不知情。這一點(diǎn),在琉璃別宮時,蘇薔在推測到秀樹背后真正的主子時便起了疑心,所以后來她趁著秀樹還活著的時候曾經(jīng)親自試探過她,雖然她仍然對那件事的幕后主使守口如瓶,但從她當(dāng)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來看,蘇薔確信自己的推測并沒有錯。 所以,既然向貴妃才是害死織寧的真正兇手,自己自然不愿放過她。 更何況,她也是向家的人,她的兩位哥哥所做的那些慘絕人寰的惡性她多半不僅知情,而且也是暗地里的推手之一。 雖然當(dāng)初向妃這么做,其中必定有借著她對皇后的仇恨來挑撥云宣與東宮關(guān)系的意思,說起來那時也是為了他,但洛長念沒有再說什么,默然便是他的態(tài)度了。 回到明鏡局后,蘇薔在審訊室見了張琪,也不與她廢話,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邦M醯钕碌囊馑际?,你還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如實(shí)交代吧?!?/br> 張琪原以為自己是最不可能被懷疑的那一個,在看到她放在自己面前的睿王府令牌時便心有不解,聽了她的話更是震驚不已:“你說什么?” ‘“雖然在情急之下你對各種細(xì)節(jié)處理得還算妥當(dāng),但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你做過,便必定會留下痕跡?!痹谒膶γ孀?,蘇薔的眸光從她幾近蒼白的臉上緩緩轉(zhuǎn)移到桌案上忽明忽暗的燭光上,“首先,皇后不可能會吃柳妃送過去的東西;其次,杜英和皇后的發(fā)毒時間相差無幾,而若素餅是皇后吃的,她只是試毒的話,那她怎會比皇后中毒深那么多,這個只需太醫(yī)和仵作稍加詳查,便是疑點(diǎn)之一。你這么急于求成,大概是為了早日完成向家交代給你的任務(wù)吧。不過,無論偽造的證據(jù)從表面看起來有多有力,但只需深究便定然能尋到破綻,皇上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人,若是他不信,這個案子就會一直被查下去,你的罪行遲早會被揪出來,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你一個人的頂下所有的罪,也早些讓這件案子塵埃落定,免得連累不該連累的人?!?/br> 張琪本是個伶牙俐齒的人,但對她的這番話竟然不知如何對答,也許是因?yàn)樾奶?,也許是因?yàn)榻^望,所有的辯解便都說不出口了。 “你是崔國公府送進(jìn)宮的,可卻幫著向家害了皇后娘娘和她腹中的龍嗣,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莫說你自己,就連你的家人也要被株連九族的,”蘇薔神色鎮(zhèn)定地勸解她道,“殿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只要你肯將所有罪過扛下來,他會想辦法保你家人隱姓埋名地活下去?!?/br> 張琪的臉色變了又變,終于無力開口:“所以,我不能交代幕后指使是誰,對嗎?” 蘇薔輕輕搖了搖頭:“為什么要交代呢,無論你說什么,無論你受何人指使,你都是害死龍?zhí)サ恼鎯?,皇上是斷然不可能會饒過你的,你這么做,已經(jīng)得罪了崔國公府,若是再把其他人也牽扯進(jìn)來,那你的仇人只會更多,你的家人便定然保不住性命了。你是個聰明人,心里應(yīng)該很清楚?!?/br> 咬了咬唇,張琪的眸中盡是絕望:“我明白了,所以,是我怨恨崔國公府待我苛刻逼我入宮,所以才對皇后下毒報(bào)復(fù)并嫁禍給柳妃以求安然脫罪,是嗎?” 蘇薔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果然聰明,你放心,我會幫你打點(diǎn)好后面的事,包括你在司膳局的同謀?!?/br> 張琪在皇后中毒的第二天便認(rèn)罪了,皇帝震怒,下令將她五馬分尸株連三族,鳳棲宮的其余宮人都被問罪,連同將其送進(jìn)宮的崔國公府和送去無毒素餅的柳妃也一并受到了冷落。 雖然真兇伏法,但皇后卻一直沒能醒來,而一個月后,太皇太后也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即便是逸王妃肖玉卿誕下一對龍鳳胎這樣的好消息也未能讓她清醒的時候多了多少。 據(jù)說,在太皇太后病逝的前一夜,已經(jīng)隱世多年的肖老侯爺從病榻上掙扎起身要進(jìn)宮去見太皇太后一面,那時他也已經(jīng)纏綿病榻多日了,雖然家里人都瞞著他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可他那一日卻突然主動問起了她的病情,而下面的人又不敢隱瞞,便如實(shí)說了。肖老侯爺聽說之后,不知從何處得了力氣,不僅固執(zhí)地下了床,而且還爬上了馬背,只是跟隨了他多年的那匹馬也已經(jīng)老態(tài)龍鐘,沒走幾步便氣喘吁吁,而肖老侯爺也就在那匹馬停下馬蹄的時候從馬背上掉落了下來,被人扶起時已經(jīng)沒了呼吸。 蘇薔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比其他人都要早一些,因?yàn)樾だ虾顮數(shù)乃烙嵤切び袂渑扇藥Ыo她的。 她明白肖玉卿的意思,當(dāng)初在肖玉卿離宮前,她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她一件事,那便是要幫肖侯府逃脫猛于虎的流言蜚語。 很多人都知道,肖老侯爺對太皇太后十分盡心,甚至一旦得知她生病他自己也會染疾,雖然依著肖玉卿所言,肖老侯爺對太皇太后的確曾經(jīng)一往情深,但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在太皇太后過世后,皇帝一定會因那些有損皇家顏面的流言蜚語遷怒于肖侯府,這對如今已經(jīng)失勢的肖侯府來說無異于滅頂之災(zāi)。 她思忖片刻,也顧不得太多,立刻去找了已經(jīng)是司苑局一局掌事的全和。他如今在內(nèi)侍省的關(guān)系很廣,與太皇太后宮里頭的一個上了年歲的內(nèi)侍是忘年交,有幾句話必須要通過他的口傳到太皇太后耳中。 因?yàn)閼?yīng)對及時,在肖老侯爺過世的消息傳到宮里時,他在年少時曾經(jīng)受過太皇太后的救命之恩并惦念感恩一世的說法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宮城,人人都道肖老侯爺知恩圖報(bào),太后宮里的很多宮人也都親耳聽見太皇太后不久前在神識清醒的時候還與皇帝閑聊她年輕時的往事,曾經(jīng)提起當(dāng)年她在明鏡局時如何為被人栽贓嫁禍的肖老侯爺洗脫罪名的往事,當(dāng)時太皇太后說,她雖與肖老侯爺未見過幾次面,可他卻是她這一輩子見過的最懂得感恩的實(shí)誠人。她還勉強(qiáng)笑著與皇帝說,當(dāng)時肖老侯爺年紀(jì)還小,信誓旦旦地指著天地說他的命是她救的,就算以后死了,也要死在救命恩人前面之類的傻話。 宮人對肖老侯爺?shù)膰K嘖稱頌傳到蘇薔耳中時,她終于暗自松了口氣。 她讓全和的忘年交趁著太皇太后清醒的時候如實(shí)告訴她肖老侯爺是為何亡故的,還說宮外已經(jīng)有傳言說肖老侯爺此舉實(shí)在讓人匪夷所思,一些不知內(nèi)情的人還以為他是為了趕著見心上人一面才如此莽撞。想來,太皇太后應(yīng)該也是能夠猜到肖老侯爺對她的感情的,自然也清楚那些流言蜚語一旦傳開對她對肖老侯爺對肖侯府甚至對皇帝有何影響,所以便有了當(dāng)著眾多宮人與皇帝的那一番閑談。 當(dāng)時,肖老侯爺過世的消息還未傳到宮城,連皇帝都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不會有人懷疑太皇太后提起那些往事的初衷。 雖然第二天清晨,太皇太后便在睡夢中過世了,可她親口所述的那些往事卻已經(jīng)在宮城中傳開,連皇帝也稱贊肖老侯爺?shù)娜似?,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傳出半點(diǎn)不敬的話來。 雖然她并未辜負(fù)肖玉卿當(dāng)年所托,但自肖老侯爺過世后,曾經(jīng)榮盛一時的肖侯府便開始奪衰落了,這其中自然也有逸王仍不受皇帝重要的緣故,也是彼此之間唇亡齒寒罷了,只是失去了肖侯府扶持的逸王卻再也難以與睿王爭權(quán)了。 因?yàn)榕c太皇太后感情甚篤,自從太皇太后離世后,皇帝傷心不已,再加上天氣酷寒,他也生了場重病,大半個月都不見好轉(zhuǎn),可最后醫(yī)好他的卻不是太醫(yī),而是已經(jīng)被他冷落許久甚至險(xiǎn)些被他徹底忘記的許妃。 在太皇太后二七的時候,許諾為皇帝上了一道奏疏,懇求皇帝恩準(zhǔn)自己為太皇太后殉葬。她說自己擔(dān)心太皇太后在黃泉路上無人照應(yīng),所以愿意陪侍她左右,替皇帝盡一份孝心。 從未有妃嬪心甘情愿地為他人殉葬,雖然她已經(jīng)失寵很久,大多習(xí)慣了趨炎附勢踩低拜高的宮人都對她和她的緋煙宮避而不及,但卻無人敢私擋這封奏疏,皇帝看到后深受感動,準(zhǔn)了她的奏請,并在她臨死之前去緋煙宮見了她最后一面。 緋煙宮的宮人本就沒有幾個,在皇帝去時又都被差遣了出去,所以從表面上來看,并沒有聽到她和皇帝最后說了什么。 但蘇薔卻聽到了。 她是在皇帝臨幸緋煙宮前便接到許諾的消息,邀自己去見她最后一面的,而許諾讓她過去的真正目的,是想讓她聽一聽她與皇帝的最后一場對話。 那一次,許諾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本就生得美,雖然失寵的這些日子也自暴自棄了一段時間,清瘦了幾分,但一旦用心,稍施脂粉仍讓人動心,更何況她知道皇帝最喜歡她什么樣子,投其所好地裝扮后愈加我見猶憐。 躲在內(nèi)殿一處屏風(fēng)后的蘇薔聽見她動情地對皇帝一訴衷腸后對他說,她有一次深夜無眠,曾親眼看見皇后身邊的張琪在緋煙宮外的竹林中與向妃相見,當(dāng)初她以為自己定然是看花了眼,并未在意,但自從皇后中毒后她便愈發(fā)起疑,畢竟若是她那夜并未看錯,那張琪很有可能并非因?yàn)樗皆苟\害皇后,而是另有主使。她還說,雖然向妃待她一向照顧,可皇后也曾對她有恩,所以她不能昧著良心將這件事隱瞞下去。 若在往日,即便是在她得寵之時,這樣的話說出去,皇帝很可能不僅不信,反而還會認(rèn)為她是在從中挑撥攪弄是非,可如今她即將自愿赴死,又從未與向妃有過過節(jié),而且太皇太后其實(shí)也是因皇后中毒龍嗣小產(chǎn)一事而傷了根本,所以皇帝對這件事極為敏感,雖然當(dāng)場便憤怒地責(zé)令她不可胡言,然后拂袖而去,可蘇薔和許諾心中都清楚,他定然也起了疑心。 若是皇后無法誕下子嗣,最得益的人除了睿王,便是膝下已經(jīng)有了慶王的向貴妃,所謂疑心生暗鬼,皇帝是會將她今日的話放在心上的。 “我這一生,從來都是心高氣傲,人家都說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可我偏就不甘心,我總想著,有一日我會揚(yáng)眉吐氣地去見許陽,讓他和他的家人因?yàn)楫?dāng)初拋棄我的決定付出應(yīng)由的代價(jià),可是,到頭來,我還沒有成功,卻先被人利用他對付了我,真是可笑?!弊谑釆y臺前,許諾一件件地將自己頭上身上的釵環(huán)首飾去了下來,神情比方才與皇帝相見時的深情似海相比冷靜了許多,也無情了許多,“仔細(xì)想來,我這一生,過的最舒心的那段日子,竟然還是在琉璃別宮,只可惜往事不可追,故人也不再來了。如今,我用自己的這條性命來為織寧討回公道,雖然她再也不能活過來,可也算是我盡力在彌補(bǔ)自己曾經(jīng)的過錯了?!?/br> 蘇薔知道,再過不久,候在外面的內(nèi)侍便會送來一道白綾,可即便在這個時候,她也有些無法相信許諾會以這種方式即將離開人世。 當(dāng)然,她也沒有想到,許諾會這么做。 她嘆了一聲,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說,當(dāng)初不是她要將我提攜為妃子的,但她也告訴我,她身邊的秀樹其實(shí)是向妃安排在她身邊的細(xì)作,我就算再愚鈍,也能猜到當(dāng)年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痹S諾的臉上浮現(xiàn)幾分淡然的笑意,似乎還藏著得意的意味,“她藏得那么深,卻害得我這么慘,反正我這條性命繼續(xù)拖下去也只是茍延殘喘而已,不如好好用一用?!?/br> 許諾死后,皇帝下令追封她為貴妃,特與太皇太后鄰棺下葬,喪事極為風(fēng)光。 雖然皇帝在之后對向貴妃也并無任何動作,但大概半年之后,朝中有官員上書為駐守江州的前太子永王上書頌德,稱江州在永王治下百姓安樂一派升平,皇帝在大喜之下予以褒獎,而且還在朝會上立刻宣布分別賜涼州、撫州于逸王與慶王,并著令他們擇一吉日啟程前往封地,以安撫造福當(dāng)?shù)匕傩?,另外,因慶王尚年幼,著向貴妃與其同往。 皇帝的這道旨意在朝野乃至后宮都引起了軒然大波,那時昏迷已久的皇后已有大去之勢,所以人人都以為已經(jīng)代掌鳳印的向貴妃不日便會成為一國之母,可卻不曾想到皇帝竟會借著慶王封地一事而將其趕出了宮城。 雖然皇子封地是大周朝有史以來的慣例,但其實(shí)除了特殊情況下,唯有不得寵的皇子才會真的親往封地,如今皇帝竟接連將三位皇子都分派到了封地,豈能不惹人非議。 但也正因?yàn)槌祟M跬?,其他的三位皇子都須前往封地,所以皇帝才有借口堵住了朝堂上的異議,畢竟前太子永王在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江州都能為江山社稷盡心盡力,逸王與慶王又有何不可,而向貴妃又愛子如命,讓她同去照顧慶王也是無可厚非的事,除非她心中在意其實(shí)的并非是慶王,而是后宮的榮華富貴。 其實(shí),皇帝的這道旨意雖然看起來十分突然,但實(shí)際上已經(jīng)籌謀許久,而讓他真正下定決心的,并不是許諾臨死前的那番話,而是在許諾死后的不久之后,年妃向身邊人隨口提起的一件事。 她告訴她的貼身侍女,方才暮晚時她用輕功自己出了門,然后在一條甬道的墻頭上坐了一會兒,聽到了從下面經(jīng)過的兩個宮女悄悄說的話,她們應(yīng)該是向貴妃宮里的人,提到許妃死了她們主子也才安心了,否則她也會尋個機(jī)會送她上黃泉路,畢竟那一夜偷看她和張琪相會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若是不能將她滅口,主子總是不放心的。 雖然她說過之后并叮囑那個宮女不可隨意對外亂說,但她其實(shí)心中很清楚,那個宮女其實(shí)是皇帝特意放在她身邊的,而且時不時都會將自己說過的話或是做過的事向皇帝稟報(bào)。 那些話自然是蘇薔讓她說的,她與許諾從未有過交往,不干涉后宮那些爭權(quán)奪勢的事情,而且還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她的話皇帝定然是相信的。 當(dāng)然,若是經(jīng)由其他人轉(zhuǎn)述,而非出于她親口說出,效果自是更好。 她原本的計(jì)劃與這個有些出入,但因?yàn)橛性S諾臨死前那番話的助力,反而讓皇帝的疑心更重了。 向家自然不愿向貴妃遠(yuǎn)去,但奈何皇帝心意已決,睿王又雖然表面愿為向貴妃說話但其實(shí)并未盡心,所以即便他們使盡了手段,也未能讓皇帝改變主意。而逸王更是沒有理由推托,只能從命。 從此,留守京城的皇子便只剩了睿王一人,任誰都能猜到下一個東宮之主是誰。 之后,雖然前朝暗地里各方勢力還是暗潮涌動,但睿王終歸漸漸收攏了各方人心,而因?yàn)榛实鄣凝報(bào)w日漸不好,新納入后宮的妃子也并不多,在皇后過世后,年妃開始在皇帝的授意下掌管后宮,雖然剛開始時并不讓人信服,但無論處事能力還是待人接物,她其實(shí)并不遜于其他人,所以也日漸被合宮上下認(rèn)可并敬服。 時光荏苒,但于蘇薔來說,每一日都是煎熬,因?yàn)樵菩呀?jīng)在北境五年了,她與他分別也五年了。 其實(shí)與北侖的戰(zhàn)事早就大局已定,云宣也不必一定要駐守邊疆,但蘇薔明白,他之所以遲遲不能回來,是因?yàn)轭M醯陌才牛@么做,也是為了云宣的安全著想,無論他是否情愿,畢竟如今向家的權(quán)勢更勝從前,他若是歸來,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反而在邊疆更安全些。 可她仍然很想他。 這五年里,她只能從邊疆的各種戰(zhàn)報(bào)中聽到有關(guān)云宣的各種消息,他勝了,他敗了,他受傷了,他病重了,他痊愈了。每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她都會緊張,而且一次更勝一次。 原來越是等待,便越是思念。 好在,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有時也會忙得暫時忘記了他。 第六年的時候,皇帝下旨封年妃為貴妃,次年又封她為皇貴妃,等到那一年年底的時候,皇帝在過年前的一次早朝上封睿王為太子。 這本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讓人意外的是,睿王在謝恩之后,竟當(dāng)場上書請皇帝冊立年貴妃為后。 那時,皇帝的身體已經(jīng)每況愈下,脾性也比以前暴躁任性許多,很多事情都是固執(zhí)地任意妄為,聽不進(jìn)其他任何人的勸諫,唯有年貴妃的話還能聽進(jìn)去,再加上她這些年的為人處世也有目共睹,所以雖然她既無家世又無子嗣,眾人又對睿王突如其來的提議頗為震驚,可其實(shí)真正反對的除了向家一黨外實(shí)際上并不多,更何況這個提議還是新晉太子親自提出的。 皇帝自然龍顏大悅,立刻下令大赦天下。 后宮一些以前過了出宮年歲但卻因?yàn)榉N種原因沒能出去的宮女也有機(jī)會重回故居,而卓司鏡與莫掌鏡也借機(jī)出宮了,蘇薔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明鏡局自成立以來最年輕的司鏡,另外,梁辰紫與錢九凝分別就任典鏡與掌鏡之職。而已經(jīng)失去先皇后這個靠山的王子衿,也在睿王的安排下不得不離開了宮城。那時,李大衡已經(jīng)嫁給程斌有一段時日了。 她記得云宣曾經(jīng)說過,只要她能坐上司鏡的位置,那有機(jī)會為她父親當(dāng)年的冤情翻案,只可惜,雖然她有了機(jī)會,但歐陽默卻已經(jīng)死了,而唯一的證據(jù)卻還在向之瑜的手中。 所以,她還要等。 皇帝是在兩年后駕崩的,在此前一夜,在御前伺候的大內(nèi)侍吳隱之奉了一道圣旨和一杯毒酒去皇后的鳳棲宮,但皇后卻活得好好的,而他自己卻被毒死了。 因?yàn)槟堑朗ブ家n死的人其實(shí)并非皇后,而是他自己。 吳隱之至死都沒有明白皇帝為何要用這種手段來除去他,在臨死之際,他曾求皇后賜一個明白,可皇后卻只留給了他一句話:“你這樣的人,不配死而瞑目?!?/br> 在他被賜死的當(dāng)夜,他在宮中的勢力也被一并鏟除,連同尚宮趙謙。 蘇薔是從太子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已貴為儲君的洛長念苦笑地看著她,道:“本宮還以為,你并不知道害死泉嬤嬤的真兇是誰?!?/br> 她恭順道:“當(dāng)年,太子殿下不想讓奴婢知道,那奴婢自然只能不知道?!?/br> 洛長念輕嘆了一聲,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琉璃別宮時,奴婢便從云中衛(wèi)那里得知,吳隱之在別宮做侍衛(wèi)時,得罪的不是旁人,正是崔國公府的一個家仆。那時崔國公帶著年歲尚小的崔公子途經(jīng)琉璃別宮不遠(yuǎn)的州縣,恰逢崔公子染了惡疾,崔國公便派了那個奴仆去琉璃別宮取一些御用之藥,但因?yàn)榇薰硬∏榫o急,所以來不及向皇上稟報(bào),只能先斬后奏。那夜當(dāng)值守門的人正是吳隱之,但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那個家仆進(jìn)去,后來那個家仆通過其他人不僅進(jìn)到別宮拿到了草藥,而且還對他懷恨在心,他便從此不僅斷了前程,還變成了一個內(nèi)侍?!毖约按颂?,蘇薔也不得不承認(rèn)吳隱之的確可憐,“所以,他一直都想報(bào)復(fù),崔國公府與崔氏皇后便是他最大的敵人,他在琉璃別宮不惜殺害那么多人,也是為了讓他們失去已有的名望與權(quán)勢。可他當(dāng)年固然可憐,但為人也太過偏激,無論是侮辱過他的李嬤嬤,還是救過他性命的泉姨,見過他最狼狽模樣的人他都痛下殺手,一杯毒酒已經(jīng)算是便宜他了?!?/br> 洛長念長吁一聲,良久才道:“沒想到你竟能忍這么久,那你又是如何讓父皇下旨賜死他的?” “皇后告訴皇上,最近她聽到一則謠言,說當(dāng)年皇上將前太子貶為永王的真正原因,是欽天監(jiān)通過星象說福王的福氣太大,若離皇上太近,反而會反噬紫微星的福瑞之氣,而皇上聽信了監(jiān)正的話,擔(dān)心福王在宮中會有損自己的龍?bào)w,所以才故意讓前太子病重,并以此為借口罷黜了前太子并將他們一家人趕到了江州?!碧K薔如實(shí)道,“其實(shí),這也是事實(shí),可皇上以為,這件事除了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吳隱之與他自己外便再也沒有人知道,而皇后卻從吳隱之的小徒弟那里聽到了那番話,那泄露這件事的人自然只有吳隱之。以前,皇上之所以信任他,是因?yàn)橄嘈潘闹倚墓⒐?,但既然他連忠心沒有了,還留著他做什么呢?!?/br> 洛長念勉力笑了笑:“那你如今才出手,想來是斷定本宮已經(jīng)用不到他,所以即便殺了他本宮也不會降罪于你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