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麥小溪抬起稚嫩的淚眼,眸光閃過一絲疑惑,總覺得膽小怕事的jiejie有些不同,之前她不是最怕張?zhí)m嗎?怎么一場高燒后,連媽都敢頂撞了?想起張?zhí)m,她聲音哽咽,“姐,媽走了,我們該怎么辦呀?爺爺奶奶也不管我們?!?/br> 話才落聲,便傳來了奶奶翠姑尖銳刻薄的罵聲,“小溪小寶,你們兩個死糞箕子,想吃白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給我割豬草去!”說罷,手持荊棘枝的身影便進了院子,見姐弟仨抱在一起痛苦,心下明白了些許,唇角不屑地一瞥,“呵,我就知道你那老娘留不??!走了好,有沒有帶什么值錢的東西走?” 麥小芽心中一痛,她的奶奶翠姑可是出了名的偏心,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姑娘,對老實巴交的麥老三一脈卻沒什么感情,可著勁兒對他揉扁捏圓,母親張?zhí)m是個心如死灰的,不管院中事兒,也不護著丈夫孩子,一心一意盤算著怎么脫離這個家。 翠姑進屋搜查,麥小芽忙擋在門口,老虎護食地張開了手,“不行!這是我們的屋子,你不能進去搜!” 翠姑猝不及防地一愣神,便叉腰咆哮:“你的房子?麥家還沒分家呢!土胚房的地皮瓦礫,一桌一椅,都是麥家的!那就是我的,我想搜哪里就搜哪里!”說罷便要掀翻她,進屋去搜。 小溪小寶就算再怕說一不二的奶奶,也懂jiejie有傷在身,一左一右抱住了翠姑的手腳,半大孩子那命去拼的力量,翠姑掙扎了幾番卻甩不脫,只能干罵了一番。 “小兔崽子,反了你們!敢對我動起手來!小言,快去叫你爺爺、你爸爸來,我要治了這幾個崽子!”翠姑朝著躲在門口的縮頭縮腦的麥小言大喊,可不就是她傳遞的消息,說三嬸張?zhí)m夾帶私逃,讓翠姑來抓人。 翠姑遲來一步,張?zhí)m已經(jīng)走了。 麥小芽向弟妹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松了翠姑,她便掙脫向門口奔去,本想掀開麥小芽,手剛碰到那件葛布粗衣人就倒了。 “哎喲,我的腿!奶奶,你怎么踢我的傷口?我知道錯了,你要搜便搜,干嘛踢我的痛腳呢?”麥小芽被掀翻在地,蜷縮成一團,痛苦地嘶嘶哭喊。 正文 第四章誰才是主力 而這一幕剛好被趕來的麥克儉、麥小言一家撞上,麥小言暗暗拉了一下母親劉雪芬的衣袖,劉雪芬會意,“爸,張?zhí)m跑了,怕是帶走了不少值錢的東西,我們該查查才是?!?/br> 麥克儉鐵青的臉愣了一下,麥小言向他告狀時他正在算這個月的家庭開銷,看到張?zhí)m一家花出去的錢比上個月多兩塊,他心里就像堵了一塊秤砣那么難受。把算盤噼里啪啦擱在破桌上,他鐵青著臉:“走了好!資本家下九流的貨色,能安安分分呆在咱貧下中農(nóng)的地盤上么?” 多出的那兩塊錢開銷,張?zhí)m就是拿去買了一瓶花露水,整天妖妖喬喬打扮,農(nóng)活也就剛夠一家四口吃喝,跟一個強壯的勞動力沒法兒比,走了倒好,不用養(yǎng)活她這尊活菩薩。這些年他一直反對麥老三娶張?zhí)m,要不是老三進了礦洞挖煤,寄回來錢也不少,他愿意替他養(yǎng)著這尊活菩薩?做夢去吧。 麥克儉對老三一家本就不喜,對三個孫子孫女更是非打即罵,才有了麥小言和翠姑的囂張跋扈。 撞見麥小芽蜷縮在地上扯著翠姑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腳步頓了一下。 麥小芽哭得更大聲了:“奶奶,我的腳廢了,我怎么出去打豬草、割與糧?媽走了,我們姐妹仨可怎么活呀?”她的哭訴三分真七分假,她對張?zhí)m沒什么感情,對弟弟meimei倒是實心實意地好,但此刻聽起來就像真的。 麥小溪姐弟見狀,不由放聲大哭,一時整個院子哭聲震天,哀鴻遍野。 翠姑怎知一向老實巴交慣會向她舔著臉賣嬌的麥小芽,突然打起了可憐牌,一言一語都在暗示她趁著老三家爹死娘改嫁的空檔,欺負三個孤兒,當下便慌了神:“你……你干什么?你胡說什么呀?給我起來!再給我扣帽子當心我打你們!” 麥小芽剛聽到一個“打”字,抱得更緊了,滿面淚水苦苦哀求:“奶奶,你要打就打我!我不懂事,惹你老人家生氣了,你放心爹死了媽走了,我一定不會給您二老和大伯添麻煩的?!?/br> 翠姑向麥克儉使了個眼色,麥克儉咳咳了兩聲,聲音提高了一個臺階,“鬧鬧鬧!鬧什么呢?” 麥小芽腦中閃過前世麥克儉對待張?zhí)m出走的態(tài)度,就是不管不問,對家里有多少值錢的東西他心中有數(shù),全部都屯在他自己房里呢,麥老三家除了幾張桌椅、鍋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麥小芽眼淚不要錢地流淌著,攀著麥克儉的褲管,“爺爺,我爹死了,我媽走了,不要趕我們走,我們姐妹仨一定不會給您二老添麻煩的?!蹦俏墒钦嬲娴摹R浑p弟妹也情到痛處放聲大哭。 麥克儉生硬地咳了幾聲,有些言不由衷地說,“誰……誰說要趕你們走了?”前世,麥老三的賠償款一下來,麥克儉夫婦聯(lián)合麥阿大一家,就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可著勁兒作踐麥小芽三姐妹,不給好飯吃,什么粗活重活都給他們做,連年僅五歲的麥小寶都要下地扒野菜、上山砍柴,而同齡的小男孩只是下地撿撿麥穗那么簡單。 麥小芽心口一陣寒意,前世她糊涂軟弱,連弟妹都保護不了,這一世她一定要把賠償款拿到手,妥妥帖帖地攥在手里,按時間算離礦場負責人童偉業(yè)來送賠償款還有三天。 “爺爺,我爹娘都不在了,我就是麥老三一脈的勞動力,求求你不要斷了我們的活路?!丙溞⊙恳欢ㄒ谌靸?nèi)讓全村都知道,她父母雖然不在了,她完全有能力代表麥老三一脈,成為這個家的小主人。只有這樣,才不會讓麥克儉半路截胡了賠償款。 麥克儉瞳孔微縮,“你?呵呵,你行么?你才十歲,憑什么和你媽比?” 麥小芽爬起身,指了指院里養(yǎng)的十多只小油雞和門口田埂上的新鮮蔬菜,“爺爺,我媽還在的時候,這家里家外的雞鴨魚可是我在看管?這田上田下的新鮮瓜菜哪一頓我少了這個家的?還有那半墻壁的干柴、濕柴哪一捆不是我打的?別說我吧,小溪已經(jīng)八歲了,這收拾屋子打掃衛(wèi)生、洗碗刷筷,次次都是她在做。還有小寶才五歲,哪一次出門撿麥穗不是村里最多的?” 麥克儉眼角微微抽搐,強壓住心虛,咳咳了兩聲沒有說話,因為他無話可說,麥小芽說得都是真的。麥小言雖然大了麥小芽三歲,被麥阿大夫婦當小祖宗一樣養(yǎng)著,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為了吊上高中班上的鄉(xiāng)長兒子,這么大了什么活兒也沒干過,倒學會了一肚子搬弄是非的壞主意。 就說翠姑,除了做幾頓飯菜掐著算著,摸雞蛋、管糧食、幫麥克儉打打下手,也什么活兒不干。 這個家少了麥小芽姐妹仨,還真是缺了主要勞動力。但麥克儉能掐會算精得跟人精一樣,早就算好了麥老三的死絕不會白死,賠償款或多或少都有,只要麥小芽姐妹仨在他的臂膀下,就能妥妥地拿到賠償款,用不用在麥老三的兒女身上,那是后話。 “小芽,爺爺知道你能干,可你不也腿腳不便么?你先起來,你還小很多事你不懂,你放心爺爺會罩著你的。”麥克儉這會知道扮爺孫情深,虛情假意地扶了麥小芽一把,麥小芽忍住齒冷順著他的手起來,止了哭,換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爺爺你放心,我的傷不礙事?!彼南脒@是被麥小言撞翻的開水瓶燙傷的,看著水汪汪碗口大一塊疤挺可怕的,其實只是皮rou傷,大不了留塊疤,先把戲做足再說。 麥克儉假惺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瞪了翠姑一眼便走了,麥小言本想讓爺爺趁機出頭狠狠踩她一腳,沒想到爺孫倆都變了一個性情,內(nèi)里一定有古怪,便拉著劉雪芬一路嘀嘀咕咕地回家了。 院里除了麥小芽姐弟仨,只剩下翠姑,麥小芽乖巧懂事的表情驀地一沉,沖著翠姑眉毛一橫,語調(diào)冷硬地說:“奶奶,你也看到了,爺爺對我轉(zhuǎn)了性,寧愿幫我也不幫你呀?!?/br> 正文 第五章危景天上線 翠姑氣得粗布褲管篩糠似的抖動,掄圓了巴掌扇向麥小芽能掐出水的小臉,這一掌力道十足打下去肯定眼冒金星,麥小言心中暗爽,奶奶對這個小賤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秋風掃落葉??! “住手!”隨著一聲長喝,一個面容俊逸、身材頎長的俊朗男子走進院子,約摸十八九歲的年齡,幽深的墨眸寒星般鑲嵌在立體的國字臉上,迸濺出令人膽寒的威懾力,快步上前抓住了翠姑揚起的手臂,聲音聽不出喜怒,“翠姨,小芽有傷在身您什么事兒非要現(xiàn)在打她?” 麥小芽心中一顫,危景天,她的景哥哥沒有死,真是太好了!隔世再見她心中充滿了感動。景哥哥還是一如既往地疼愛她,護犢子一般把她護在身后,熟悉的氣息便鉆進她的鼻翼,前世的回憶如潮襲來,麥小芽呆呆地望著那張宛若神祗的臉,淚水如拋珠般滾下,不過這一次是真實的。 危景天只當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顆妹控的心都快沒那雙水汪汪、淚盈盈的杏眼給萌化了,依然面不改色地把她護在身后,對翠姑一臉嚴肅。 翠姑被那目光震懾得說不出話,危家在整個白云村,可是出了名的貴氣逼人,危嚴是空軍路中界的上校,鄉(xiāng)里無人不識,一到逢年過節(jié)各路高官快把他的門檻踏破了,危家隨便拔一根腿毛都比麥家這樣的貧下中農(nóng)腰桿子還粗。 翠姑下意識便收回了手,危家的人可不敢得罪。 “?!I贍?,來看我們小芽呢?”翠姑滿臉堆著尷尬、無措的褶子,笑得哈巴狗似地。 危景天沒有說話,冷冷地睥睨了她一眼,那如刀目光可比千言萬語的殺傷力強多了,翠姑當下便禁了聲,危景天溫柔地回眸,磁性的男中音問:“沒傷到哪兒吧?” 麥小芽光顧著感動了,愣頭愣腦地點點頭,淚水卻流得更肆無忌憚了,危景天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拭去麥小芽的淚水,溫暖而熟悉的感覺令麥小芽的靈魂戰(zhàn)栗了一下。 “別哭,我在呢?!蔽>疤焐铄涞捻又性贈]了旁的物,滿滿當當都是麥小芽的倒映,上一世張?zhí)m走后,他也來看過她一次,還為了她呵斥了翠姑,可自己偏偏不領情把他拒之門外,理由是從那以后翠姑和麥小言待她便有了防備。她怎知那是出于女人的嫉妒,重活一世想想為了兩個不相關的人誤會了最愛的人是她上輩子做過的最大的錯事。 翠姑見麥小芽淚水橫流的模樣,心里就把她恨上了:果然是小浪蹄子的賤種,才十歲就學會裝可憐勾引男人了!強壓住心里的不屑,一手牽了牽危景天的的確良襯衫,訕笑出一臉褶子:“危少爺,您看我也沒對小芽怎么樣,她就這么一直哭哭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做奶奶的欺負了她……” 話還沒說完,危景天倏忽回眸,一臉冷漠的煞氣,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難道不是嗎?”并別過手臂,在她摸過的地方用手指撣了撣,仿佛上面沾了很多污垢一般。 翠姑的笑臉尷尬地僵持了三秒,中午回過神現(xiàn)實了,得罪了危家人可不是好事,識相的就趕快灰溜溜地離開,偏巧翠姑還想緩和緩和:“危少爺,這就是小芽的不對了,我常對外人說多子多福膝下兒孫繞膝不容易,一家子孫子孫女我疼還疼不過來,怎么會打她?” 一番言不由衷的話快把麥小芽的隔夜飯吐出來了,剛想發(fā)作,危景天卻搶在她前頭開了聲:“翠姨,我稱呼你一聲姨是出于對你年齡的尊重,你對小芽仨姐弟什么樣,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彼幌蛟挷欢?,為了麥小芽卻和一個鄉(xiāng)野村婦說了這么多話,麥小芽心中暖流泉涌一般,淚水便流得更不要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