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定睛一瞧,李小玉的額頭上多了三四個青黑的燈泡,像條瘋狗似地?fù)渖蟻硭阂齻€孩子。 麥小芽的個頭沒有李小玉高,可她常年干活,力氣比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李小玉可強(qiáng)多了,一手剪住她的左手,反壓在身后,“我叫你住手!” 李小玉哪肯聽,掙扎得更厲害了,“我要告訴校長!我要告訴老師!我要告訴我爸爸!” 麥小芽無奈,想來李小玉是準(zhǔn)備撒潑打諢,吃了虧把屎盆子扣在她頭上,“是你攔我們,是你先動手!你要告,我也要告!”說著撒開她的手,大步流星向?qū)W校走去。 可一回頭扎進(jìn)了一堵人墻上,是岳瑾瑜,金邊眼鏡下的兩丸目光慍怒震驚地蹬著麥小芽,“麥小芽,你打人?” 一種欲哭無淚的屈辱將麥小芽集中,她也不知怎的,岳瑾瑜居然離開學(xué)校來路上了,他身后跟著一臉刻薄的余小琴,她仿佛明白了怎么回事,“我沒有,校長!” 一雙弟妹也忙著幫長姐作證,“是李小玉拿掃把攔路,不讓我們過去,還用石頭丟我們!” 審視的目光在幾個孩子身上游離了片刻,落在了作案工具:地上的那個掃把和李小玉頭上的三個電燈泡上,“胡說!受傷的明明是李小玉,我看到你抓著她了!”岳瑾瑜向來相信眼見為實(shí)。 麥小芽心口寒冷,“我沒有!” “還說沒有!我路過的時候,看著你姐弟仨向小玉丟石頭,把人頭砸破了!”余小琴說,向麥小芽投了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聞言,岳瑾瑜語氣不忿而失望:“麥小芽,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沒想到你居然在半路上以多欺少,毆打同學(xué)死不承認(rèn)!” 李小玉見救兵已經(jīng)明顯地偏向她了,哭得越發(fā)可憐:“校長,這條路離我家近,我見路臟了,想拿掃把掃干凈,剛好碰上麥小芽姐弟仨路過,不小心往她的鞋子上漸了點(diǎn)泥。” “你胡說!你拿掃把根本不是掃地,是為了堵我們仨!”麥小芽絕不口軟。 “打了人態(tài)度還這么囂張,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余小琴語氣很刻薄,故意把問題引到她無父無母的事情上來,麥小芽掩飾洶涌的情感,向她投去冷漠一笑。 岳瑾瑜卻覺得余小琴說得有理:“麥小芽,你別仗著成績好就為所欲為、目無尊長,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校長?” “你想怎么樣?”麥小芽悄然改了稱呼,目光冷硬地凝視岳瑾瑜,沒半點(diǎn)兒口軟。 岳瑾瑜好歹是校長,見學(xué)生當(dāng)著其他同學(xué)的面頂撞他,權(quán)威性和自尊心受到了挑戰(zhàn),“向李小玉道歉!” “道歉?”麥小芽唇角勾起一絲冷笑,質(zhì)問岳瑾瑜。 “對,道歉!給李小玉道歉!”岳瑾瑜呼呼地,想把麥小芽給揉碎了重塑,就沒見過像她這樣倔強(qiáng)、視老師于無物的孩子! 麥小芽背起書包,對校長的話置若罔聞:“小溪小寶,我們走?!?/br> “岳老師,上次麥小芽當(dāng)著全班的面,拒絕你安排的課代表位置,現(xiàn)在又拒絕聽你的話,她分明是在嘲諷你!”余小琴見縫插針,加油添醋地讓岳瑾瑜想起了某件不愉快的經(jīng)歷。 “你給我站??!麥小芽,沒想到你膽子這么大,連校長的話都不聽了!你是想造反嗎?”岳瑾瑜生平第一次被學(xué)生氣得渾身戰(zhàn)栗,褲管像篩糠一樣。 可回應(yīng)他的不是麥小芽的服軟,而是冷硬失望:“岳校長,你是校長,但這件事不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李小玉動手在先,你卻冤枉我們毆打同學(xué),我對你也很失望!” 自從獄中出來,麥小芽就深知清白和名譽(yù)對一個人的重要性,人世間沒錢縱然被人欺負(fù),但失去了清白的話,一日是賊終身是賊,就算再多的錢也買不來幸福。 她不顧一切頂撞岳瑾瑜,甩開他的手走人,“小溪小寶,我們走!” “岳老師,你還說麥小芽聽話懂事,你看看她當(dāng)眾頂撞你,連個錯都不認(rèn)……”余小琴和李小玉先后揣度著岳瑾瑜的心事,側(cè)側(cè)地說,“老師,要不,你把她姐弟仨都開除了吧?” “開除?”岳瑾瑜雖然生氣,可沒到糊涂的地步,就因?yàn)橐稽c(diǎn)孩子間的打架斗毆,把學(xué)生開除,顯然有失偏頗。 “是啊,老師,你瞧瞧麥小芽本就有案底在,她是坐過牢的,要是傳出去說你帶的班有個孩子坐過牢,那肯定會影響你升遷的!”為了拖麥小芽下水,余小琴算做了十足十的功夫。 岳瑾瑜魔怔了片刻,不置可否,可心中對麥小芽的印象已經(jīng)大不如前。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及時雨(6更) 麥小芽并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帶著一雙弟妹向?qū)W校走去。 這時,一個矯健的聲音從路檐上的灌木叢躥到麥小芽面前,是一身黑色天鵝絨運(yùn)動服的洛一達(dá),毛茸茸的服裝上還沾滿了蒼耳,麥小芽注意到他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本子。 “受氣了?”洛一達(dá)卷曲的眼睫毛下,一雙黑琉璃似地眸子凝視著麥小芽。 麥小寶剛想說什么,被長姐拉住,“沒什么?!比四枘璧叵蚯白呷ァ?/br> “說來聽聽嘛,或許我可以幫你?!甭逡贿_(dá)頎長的身影被晨陽拉成了修竹,與麥?zhǔn)辖愕懿⑴哦小?/br> 麥小芽心中正苦悶,她對岳瑾瑜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入學(xué)那一天,他溫文爾雅、通情達(dá)理,在接觸后他的人品、師德全無毛病,可今天被余小琴、李小玉利用,要她背上以多欺少、毆打同學(xué)的罪名,她是萬萬不能認(rèn)同的。 在她的世界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算自損八百也要讓來犯者遭受報應(yīng)! 世人可以說她睚眥必報、心胸狹隘,但她做不到認(rèn)人誣陷、以德報怨那么圣母,她只想要痛痛快快、堂堂正正地活著,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就這么簡單! “沒事,你別管了?!丙溞⊙坑行炈淖犯康?,語氣稍微有點(diǎn)粗暴。 與她并排而行的洛一達(dá)聞言腳下一頓,麥小芽才發(fā)現(xiàn)自己遷怒了一個關(guān)心她的人,“對不起,我心里有點(diǎn)煩,不是針對你,你別往心里去?!彼凉M懷歉疚地說。 洛一達(dá)的瞳孔放大,倒映著麥小芽的影子,沒有一點(diǎn)瑕疵,“沒關(guān)系,我們是好朋友嘛?!?/br> “好朋友?”麥小芽被這三個字震撼得走不動道兒,得到了洛一達(dá)再次承認(rèn),“對,好朋友!” 晨陽灑在洛一達(dá)的身上,他墨黑微卷的頭發(fā)沾染了露珠,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光芒,那張本就美麗如畫的面孔這時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嘴角嗪著宛若蓮花的溫暖笑容,柔和而堅(jiān)定地凝視著她,就像普度眾生的佛祖慈悲地溫潤著她的心傷。 麥小芽看呆了。 她只道危景天是世界上一等一的美男子,原來是對危景天的偏愛局限了她對美的定義,洛一達(dá)的美更像九天玄月,散發(fā)著琥珀色的光暈,讓她心中某些隱秘的角落也得到了光明。 “這一大早的,你怎么在這?”麥小芽恍然驚覺,前后桌多時,她卻至今不知道洛一達(dá)的家在哪里,他在山上干些什么。 洛一達(dá)很淡然:“我不想那么早去學(xué)校,就在山上走一走?!彼蜻h(yuǎn)處山巒的目光有些虛無,麥小芽心中一顫,莫非他的心中也有無法圓滿的事情嗎? “給你看個東西?!甭逡贿_(dá)突然停下腳步,攤開手上的本子。 “這是什么?”麥小芽越來越發(fā)現(xiàn)洛一達(dá)的神秘,在校期間他從不談?wù)摷依锏氖拢浯?,他的書包里永遠(yuǎn)有一本讀不完的厚皮書,包括今日,他像變戲法一樣出現(xiàn)在她面前,給她攤開一本從沒見過的筆記本。 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翻開筆記本,一陣馥郁的草木芬芳撲面而來,麥小芽抽了抽鼻子,辨識到那種味道與陸三發(fā)藥房的味道有點(diǎn)像,當(dāng)翻開第二頁,麥小芽看到了一朵鋪得平平整整、完整焦黃的楓葉,貼在白色頁面上,旁邊用豎行的行書記載著楓葉的名字、性狀和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