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她剛剛雖然被淮王的人追出了一段距離,但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往常她在山上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這些下人知道她的習(xí)慣,除了佩蘭以外,從不會有人隨便上山打擾,今日怎么這么快就來尋她了? 這分明是……知道她會出事! 唐芙一顆心掉進(jìn)了冰窟窿里,對二夫人那最后一點(diǎn)有關(guān)于“親情”的幻想也沒有了。 她忽然轉(zhuǎn)身,對傅毅洺道:“侯爺剛剛說……可以現(xiàn)在就給我寫下和離書可是真的?” 傅毅洺一愣,旋即趕忙答道:“真……真的!” 唐芙看著他不說話了,傅毅洺反應(yīng)過來,趕緊向一旁伸手:“紙……紙紙紙紙……筆!” 激動的話都不會說了。 江北立刻拿出隨身的紙筆給他,將水囊里的水倒了幾滴到硯臺里,飛快地研了墨。 傅毅洺接過紙筆,卻發(fā)現(xiàn)沒桌子。 剛剛犯了錯的季南急于立功,擠開江北在傅毅洺面前一彎腰,當(dāng)了人rou桌案。 傅毅洺筆走龍蛇,字都快飛起來了,一封和離書三兩下寫完。 唐芙看了看,垂眸道:“侯爺可否按個手???” “可以可以!” 傅毅洺忙道。 別說手印了,讓他把臉上涂滿墨汁蓋上去都行。 他按了個手印不算,還蓋上了自己的私印,這才把和離書遞給了唐芙。 唐芙接過看了一眼,和離書上的內(nèi)容對她沒有任何約束,因?yàn)楝F(xiàn)在還未成親,不知道他們將來的婚期會定在什么時候,所以沒有寫日期。 不過上面寫明她可以自己隨時填上日子,和離書并不會因此失效。 遠(yuǎn)處的聲音越來越近,隱約已經(jīng)能看到人影,唐芙將和離書交給佩蘭讓她收好,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張紅紙,遞給了傅毅洺。 “這是我的庚帖,有人問起就說是我祖父交與你的。” 話音剛落,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立刻呼喊著跑了過來。 唐芙理了理鬢發(fā),深吸一口氣:“記得讓人來提親,盡快?!?/br> 說完轉(zhuǎn)身向那幾個下人迎去,脊背挺直,絲毫看不出剛剛?cè)崛蹩奁臉幼印?/br> 第11章 傅毅洺拿著那張紅紙傻了,一顆心噗通噗通的幾乎從嗓子眼里跳出來,還是季南提醒他唐小姐走了,他才回過神趕緊追了上去。 唐家下人從幾個方向一窩蜂跑了過來,見到她后一迭聲地問:“小姐您怎么跑到這來了?我們找了您半天?!?/br> “是啊,您不是說就在大槐樹那待一會嗎?這都快到山南了?!?/br> “武安侯怎么會在這?” 唐芙正欲說話,傅毅洺已經(jīng)站了出來,道:“本侯恰好路過此處,見唐大小姐被山中幾只瘋狗追趕,便將那幾只不長眼的狗打走了。你們身為唐府下人,怎么不好好護(hù)衛(wèi)在唐大小姐身側(cè),讓她置身于險境?倘若唐大小姐今日真出了什么事,你們可擔(dān)待的起!” 先解釋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兜頭把唐家下人先責(zé)怪一番。 主子出了事,不管是不是事先說了不讓打擾,隨行的下人都逃不了責(zé)罰,幾人趕忙告罪,哪還敢詢問唐芙為什么會和傅毅洺走在一起。 唐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幾個唐家下人。 “好在遇上了侯爺,沒什么大事,正打算回去找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已經(jīng)先找來了。” 一名唐家的護(hù)院接道:“二夫人說府里有急事,派了人來找您回去,我們沒辦法,只得上山找您,誰知道……到了大槐樹那卻沒找到人,這才急急忙忙的趕緊到附近來尋您了?!?/br> 唐芙點(diǎn)了點(diǎn)頭,眸光晦暗不明,又問:“二夫人派來的人呢?怎么沒見著?” 護(hù)院四下看了一眼,道:“許是去別的什么地方找您了,估摸著待會找不著人也就回來了?!?/br> 傅毅洺從這幾句便聽出唐芙應(yīng)該是猜到今日之禍緣何而起了,趁著沒人注意,偷偷給季南使了個眼色。 季南了然,轉(zhuǎn)頭又對身邊人耳語幾句。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說了什么,唐芙許是受了驚,不打算等那個不知跑到何處的下人,當(dāng)下便要趕回京城。 為首的護(hù)院應(yīng)諾,讓人趕了馬車來,在武安侯一行人的陪同下一路往京城而去。 眾人才走出沒多遠(yuǎn),剛剛和季南交頭接耳的那人忽然說肚子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讓大家不用等他,待會兒他再趕上來便是,然后就自己離隊(duì)了。 但或許是隊(duì)伍走的太快,一直到他們快抵達(dá)京城,這人才跟了上來,微不可查的對季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傅毅洺一直把唐芙送到唐家門口,親眼看著她進(jìn)了唐府才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公主府走去。 一進(jìn)公主府,他便迫不及待的將那張紅紙拿了出來。 紅紙上寫了唐芙的姓名籍貫生辰八字,以及祖上三代的姓名等等,確實(shí)是庚帖無疑。 他將這張庚帖看了又看,一時拿到眼前,一時又捂在胸口,猶自不可置信地喃喃:“我是不是在做夢?是在做夢吧?” 說著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季南:“你快打我一下,我看是不是真的?!?/br> 季南一怔:“真打?。俊?/br> “真打,快點(diǎn)!” 傅毅洺說道。 季南猶豫了一下,隨后沖著自己的拳頭哈了口氣。 “這可是您讓我打的啊,事后可不能追究?!?/br> 說著一拳就對傅毅洺打了過去。 眼看著拳頭要落到傅毅洺身上,傅毅洺卻忽然一側(cè)身躲了過去。 季南沒收住力道,整個身子往前一撲,原本踉蹌兩步就能站住,誰知道傅毅洺卻抬腳在他膝窩輕輕一點(diǎn)。 他大頭朝下?lián)渫ㄒ宦暰团吭诹说厣?,連連痛呼,惹的周圍眾人一陣大笑。 傅毅洺沒笑,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問道:“疼嗎?” 季南:“……疼?!?/br> 傅毅洺微微點(diǎn)頭:“那就是真的……” 說完以后原地一蹦三丈高,大笑著向院中沖去:“她答應(yīng)嫁給我了,她答應(yīng)嫁給我了!” 長公主聽說自家孫子半路又折回來了,并不覺得奇怪,在正院一邊喝茶一邊等著他過來,一杯茶還沒喝到一半,就見一個人影炮仗似的沖了進(jìn)來。 “祖母,祖母!我要娶親了!我要娶親了!” 傅毅洺興奮地沖到長公主面前,拉著她的手說道。 長公主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瞧把你高興的,在自己家里也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能這樣,尤其是在唐大小姐面前,不然讓人家以為她死了未婚夫你多高興似的。” 傅毅洺嘿嘿地笑著,笑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祖母,你……你知道我會回來,知道我……要娶唐大小姐?” 長公主斜睨了他一眼:“程公子死了,唐大小姐的婚約就沒了,你知道了能不回來?會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傅毅洺被說中了心事,難得露出幾分靦腆:“就知道瞞不過您老人家。” 長公主輕笑一聲:“如今唐府的喪事還沒辦完,不便前往提親,等過些日子,我就進(jìn)宮求一道賜婚的圣旨,想來唐家人不會不答應(yīng)的。” 傅毅洺聞言一怔,搖了搖頭:“不用,祖母,我……我自己去提親就是了!明天就去!” 長公主皺眉:“這不妥吧?哪有在人家府上辦白事的時候上門提親的?而且你自己去……萬一他們不答應(yīng)呢?” “會答應(yīng)的?!?/br> 傅毅洺把庚帖拿了出來,簡單地說了一下唐家現(xiàn)在的情況,以及剛剛在山上遇到唐芙的事。 當(dāng)然,他沒說唐芙有離家出走的打算,也沒有提淮王,只說她是外出散心遇到了歹人,正巧被他碰上了。 長公主眉頭皺得更緊,面色微沉:“唐大小姐雖然無父無母,但怎么說也是唐家的長房嫡女,她那二嬸竟能做出如此過分之事?你可有證據(jù)?可別瞎摻和了人家的家事,惹出什么誤會來?!?/br> “不是誤會,”傅毅洺道,“我剛才讓人快馬加鞭堵在了未名山回京城的路上,攔下了那個想要回去給唐二夫人報信的人?!?/br> “那人膽子小的很,隨便嚇唬嚇唬就全交代了,說是唐二夫人背地里和安國公世子沆瀣一氣,打算……打算毀了唐大小姐的清白,讓他不得不嫁到安國公府?!?/br> 可那唐二夫人是個傻的,不知道自己早已著了別人的道,那安國公世子根本就是淮王門下一條走狗,實(shí)際上等在山上的是淮王的人。 她以為自己是幫忙把消息透露給安國公世子,讓他可以趁機(jī)在山上玷污唐芙,然后唐家下人再假裝偶然發(fā)現(xiàn),讓唐芙迫于無奈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嫁過去。 但實(shí)際上今日若真讓那些人得逞了,唐芙早就被淮王帶走了,她到時候根本找不到唐芙,就算是找安國公世子對峙,安國公世子也不會承認(rèn)的。 長公主上了年紀(jì),不大愛管事了,也聽不得這些糟心事,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那你明日便去提親吧,倘若唐家不答應(yīng),就回來告訴祖母,祖母進(jìn)宮去求賜婚的圣旨。我倒要看看,唐二夫人如此膽大,有沒有抗旨不遵的膽子!” 唐府,高氏沒等到自己派去的下人,倒是直接把唐芙等回來了,不由一怔,心里一時沒底,也不知事情到底辦沒辦成。 唐芙下了馬車,讓佩蘭先回碧竹院把她們之前帶走的東西藏起來,自己則直奔高氏的院子,進(jìn)門施禮道:“不知二嬸急著找我回來有什么事?” 高氏上下打量一番,實(shí)在看不出什么,便笑著說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府里下人太不小心,一時失手把你房中那盞琉璃燈打碎了,那是你心愛的物件,我想著怎么也要跟你說一聲才是?!?/br> 唐芙面沉如水,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微微握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隱隱浮起。 那琉璃燈是祖父送給她的,有些年頭了,一直掛在她床頭,這么多年都好好的,偏偏今日她出了趟門,這燈就“碎”了。 她淡淡的哦了一聲,說道:“自從前些日子在房中看到一個虛影后,我就不允許除了佩蘭以外的人進(jìn)入內(nèi)室了,也不知哪個下人這么大膽,趁我不在的時候進(jìn)了我的屋子,還打碎了我的琉璃燈?” 高氏原想著她現(xiàn)在沒了依靠,應(yīng)該不敢深究,就算明知是她拿的,也不會多說什么,誰知她還真就較上勁了。 但唐老太爺已經(jīng)死了,高氏也沒把唐芙放在眼里,不緊不慢地說道:“如今開春了,府上的一應(yīng)物件都該換一換了,我今日便讓人去你房中收拾整理了一下,誰知道下人不長眼,就把你的琉璃燈碰到了地上?!?/br> “說起來也是二嬸的不對,應(yīng)該等你回來了自己收拾才對,沒得這樣招人嫌。” 她說到后面那句語氣已經(jīng)是怪里怪氣的了,一副你別不知好歹的樣子。 以往唐芙為了讓家里安生一些,不給唐老太爺添堵,有些小事能忍就忍過去了,就像上次高氏騙她參加永平侯府的宴會,她回來后不僅沒找唐老太爺告狀,還幫著把謊圓過去了。 但現(xiàn)在唐老太爺已經(jīng)去了,她沒了這個顧慮,今日又著實(shí)氣的不輕,半點(diǎn)面子沒打算給高氏留,直接說道:“那這么說,是二嬸的下人摔壞了我的琉璃燈了?” 高氏一噎,面色沉了下來,也懶得再裝模作樣的客氣:“是又怎么樣?” “既然是二嬸的下人,那我也就不深究了,把那下人找出來,打斷她的手,找人牙子賣出府去,另外把琉璃燈的碎片還給我就是了?!?/br> 高氏大怒,差點(diǎn)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