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這次周書郊躲無可躲,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刀落下,幸好夏幼幼及時趕到,直接卷了他的鞭子,同時甩出去一把暗器,黑山眼睛看不到,只能憑感覺躲開,可惜躲過了大半,卻沒躲過最關(guān)鍵的直擊面門的蝴蝶。 “?。 焙谏教鄣奈孀⊙劬虻降厣?,夏幼幼愣了一下,顯然也沒想到會傷到他的眼睛。 “發(fā)!福!蝶!”黑山字字泣血,帶著無盡的恨意。 夏幼幼冷著臉看他:“是你先帶人抓我們在先,又擅自對狐貍精下殺手,怪不得我?!?/br> “啊——” 黑山拿著刀便要過來,錦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擋在他面前,對夏幼幼道:“我無意傷你,跟我們走吧?!?/br> 夏幼幼看了眼被刀壓著的周書郊,嘆了聲氣后將雙手呈上。錦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心里一松,忙叫人將她綁了,在眼睛上蒙了塊黑布。 直到再次坐上馬車,耳邊都能聽到黑山充滿怒氣的吼叫,周書郊嘴角抽了抽:“剛剛你怎么沒趁機殺了他,這下真徹底成仇了?!?/br> “成仇是因為誰?”夏幼幼不悅道,要不是被綁著,她恨不得跳起來揍這個小王八蛋。 周書郊自知沒理,訕笑一聲道:“我那不是擔心你么,萬一他殺了你怎么辦?” “他要活口,為什么要殺我?”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來夏幼幼就來氣,“我怎么告訴你的,讓你去找人救我們,偏不聽,現(xiàn)在好了,被人家一網(wǎng)打盡了,丟不丟人?!” “氣什么啊,又不會對咱們怎么樣……”周書郊小聲道。 夏幼幼挑眉:“你說什么?” “咳,待會兒傅明禮若是見咱們了,一看到是你,肯定不會對咱們怎么樣的。”周書郊討好道。 夏幼幼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盤了,當即冷笑一聲:“是不會對我怎么樣,你?呵……” 周書郊知道她還在氣頭上,當即不敢說話了。 二人在馬車上晃蕩了一段時間,便被人拉下馬車了,又走了一段長長的過道,兩旁的回音煞是明顯。 夏幼幼抿緊了唇,順從的跟著走,因為眼睛看不到,只能用其他感官注意,走完過道后,周圍便突然陰涼下來,接著便是下樓梯,又走了一段時間,一股惡臭鋪面而來,然后眼上的黑布被揭了下來。 她的眼睛反射性一瞇,適應(yīng)了才往周圍看,他們此刻在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里,看四面墻上帶血的刑具,應(yīng)該是什么私牢。一行人將他們綁到柱子上后便不再管了,很快牢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 周書郊試著動了動,發(fā)現(xiàn)綁著自己的是浸過水的牛筋,根本沒辦法掙脫,便不再白費力氣了。 “他們什么意思啊,也不審也不問的,就把我們丟在這里?”周書郊不解。 夏幼幼斜他一眼:“不審不問還不好?非要他們用刑?” “……算了,這樣也不錯,就是臭了點,不過跟用刑比起來還算能接受?!敝軙伎s了一下,饒是他見多識廣,墻上的刑具也有好多沒有見過,但單是看上面的血跡,也能知道有多可怕了。 夏幼幼垂眸,看到地上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的血液發(fā)呆。 另一邊,錦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從牢房出來,立刻去見了劉成,將所有事都告訴他之后,劉成皺眉道:“給黑山多加一倍金子,算是賠償,讓他以后離夫人遠點?!?/br> “是!” 等錦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走后,劉成立刻轉(zhuǎn)身進了書房,走到傅明禮身邊道:“夫人已經(jīng)被帶來了,跟她一起的還有嬌嬌……這個嬌嬌好像就是密語閣的狐貍精,沒想到我們一直忽略了她?!?/br> 傅明禮沒什么表情,依然盯著手中的文書看,劉成頓了一下,問:“可是要將夫人帶過來?” 傅明禮冷漠的拿著筆:“不必?!?/br> “那……” “她什么時候主動說來見我,再帶她過來?!?/br> “……是?!眲⒊捎杂种沟目此谎郏詈筮€是沒有開口提醒,見他不再問自己什么,便提出先出去做事,這幾日東廠事務(wù)都壓在他身上,雖說做主的還是督主,可跑腿出面還是得自己去的。 “等一下,”傅明禮道,“她沒提要見我之前,水和食物都不必送?!?/br> 劉成一愣,確定傅明禮已經(jīng)決定好了,才應(yīng)了一聲離開。 房門打開闔上,屋子里只剩下傅明禮自己,他安靜的坐著,仿佛世間本就他一人,而他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孤寒。 半晌,他將手中文書放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拿倒了。 他們已經(jīng)五六日沒有見面了,沒抓到她時,心心念念的要將她抓到面前,質(zhì)問她這是什么意思,若是介意他的身份,為何會冒險出來救他,若是不介意,又為何要一言不發(fā)的離開。 可真抓到她了,傅明禮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急著見她。 他找了她這么久,總得她找他一次才行。 然而這一次他等到了天黑,等得臉跟天一樣黑了,也沒有等到她的服軟。 劉成辦完事回來,看到他依然保持白天那個動作不變,猶豫一下后上前詢問:“不如奴才將夫人帶過來?” “不必,”傅明禮冷著臉道。 劉成為難的看他一眼:“可是到底天兒熱,夫人到現(xiàn)在都沒用一滴水一口飯,奴才擔心她身子受不了。” “你忘了她是做什么的了?身子沒有那么嬌貴?!备得鞫Y盡可能平復(fù)自己,可說出來的話還是帶了些惱意。 劉成舔了一下嘴唇,不知道這個時候該做什么,按常理來說,他只需要順著督主的話應(yīng)和一下就沒事了,可他本能的覺得,如果自己不繼續(xù)勸,督主很可能會將脾氣發(fā)到他身上來。 “你還傻站著做什么?”傅明禮皺眉道。 ……果然是這樣。劉成嘴角抽了抽,假裝沒發(fā)現(xiàn)他的口是心非,好言勸道:“可夫人到底是個女子,但凡是女子,身子骨都不能跟男人比的,督主還是不要與她計較了?!?/br> 傅明禮沉默了,半晌道:“你說狐貍精就是跟在阿幼身邊的那個丫鬟?” “是啊?!眲⒊赡目粗?,不明白話題怎么突然轉(zhuǎn)移到嬌嬌身上去了。 傅明禮眼睛微微瞇起:“所以這個丫鬟和阿幼一開始便是認識的,難怪有時候覺得她們不像主仆。” “是啊,是奴才大意,沒想到賣身葬父竟然只是一場戲?!碧崞疬@個劉成也是氣,虧他這么可憐她,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不過氣歸氣,劉成還是不明白這個時候提她做什么。 傅明禮指尖慢慢的敲著桌面,沉吟道:“你覺得她們感情如何?” 劉成想了一下,老實道:“以往覺得夫人常欺負這個丫鬟,又好像很喜歡和她作伴,所以應(yīng)該算是朋友一般,可若她們一開始便認識,那她們平日的打鬧便只是互相的情趣了……應(yīng)該算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傅明禮冷哼一聲:“吩咐下去,對那個丫鬟用刑?!?/br> “……?”劉成眨了眨眼,總算明白他要做什么了,無語的同時還感慨,督主真是為了讓夫人主動找他無所不用其極。 劉成不敢耽擱,立刻奔著牢房去了。 牢房這邊,雖然不比外頭炎熱,可也涼快不了多少,夏幼幼二人被綁住的地方早就濕透了,原先還嫌這里的臭味重,此刻鼻子已經(jīng)聞不到什么味了,想來自己身上也和這里同化了。 “我真不行了,他們是不是打算把我們活活渴死啊?!敝軙紵o力道,因為出汗,他臉上的妝已經(jīng)慢慢脫落,露出了青年比較鋒利剛毅的輪廓。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少說話,就不會浪費口水了。” “……我突然覺得傅明禮還挺好的,你不如上去跟他和好吧,順便再給我?guī)厮聛??!敝軙家笄械奶嶙h,全然忘了是誰整日在夏幼幼耳邊提醒甫至的事。 夏幼幼懶得搭理他,閉上眼睛假寐,直到此刻,她都不愿相信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還在將自己的被抓當做巧合,也因此說什么也不肯去見傅明禮。 如今他是個太監(jiān)倒沒什么了,師父的死是隔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夏幼幼是下不了手殺他,但也不代表她愿意以一個失敗者的角色再去見他。 周書郊對這個犟筋頭已經(jīng)絕望了,只是更讓他絕望的事情還在后面。 一眾著青色窄袖圓領(lǐng)衣裳的太監(jiān)走了進來,領(lǐng)頭的是個年紀大些的太監(jiān),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舉手抬足之間都透著一股陰狠的殺意,饒是見慣大場面的兩個殺手,都因為他的出現(xiàn)瑟縮一瞬。 是個狠人。夏幼幼和周書郊不約而同的想。 太監(jiān)看了他們一眼,一言不發(fā)的走到他們對面的墻壁前,背對著他們認真的挑選刑具。 周書郊可不傻白甜到覺得他是挑給別人用的,當即警惕道:“你們是誰?要做什么?” 太監(jiān)不搭理他,專注的選自己的東西,最后挑了一樣掛滿倒刺的鞭子,便掂在手中熟悉邊往周書郊面前走去,聲音陰柔又和緩:“你們壞了咱們督主這么多事,不會以為只是被關(guān)在這里就算了吧?” “你聽我解釋,都、都是誤會,”周書郊訕笑著,眼看他甩著鞭子玩,鞭子所到之處都出現(xiàn)密集的小坑,他的心都縮成了一團。奶奶的打到地上都這德行,要是打到他身上不得要他命啊! “誤會?”太監(jiān)問,“真的只是誤會?” 夏幼幼發(fā)現(xiàn)太監(jiān)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似有若無的往她這里瞟了一眼,不知為何,因為他這一眼,總覺得這人只是嚇唬他們。 “是啊是啊,其實我們和傅、傅督主是認識的哈哈,你說是不是啊阿幼?!敝軙记笾目聪蛳挠子?。 “你們認識督主?”太監(jiān)也期待的看向夏幼幼。 ……所以傅明禮已經(jīng)知道她是發(fā)福蝶了,還要派個人過來逼她主動去見他?夏幼幼冷哼一聲:“不認識?!?/br> “啪!” “啊——”周書郊慘叫一聲,聲音發(fā)了一半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著身上出現(xiàn)的鞭痕,發(fā)現(xiàn)從肩膀到腰有一條細長的血道子,只有墊著饅頭的胸沒有紅。 一條鞭痕斷成兩截,這種場景可不常見,就連行刑太監(jiān)都稀罕一下。 周書郊眼含熱淚的看著夏幼幼:“還不服軟?” “……”夏幼幼沒想到這人會真的打下來,一時間又是氣傅明禮又是對周書郊愧疚的,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太監(jiān)見她猶豫,當即舉起手里的鞭子,周書郊應(yīng)聲嚎叫一聲,聲音粗獷有力,比男人都男人。太監(jiān)聽得嘴角直抽:“我還沒打,你叫什么?” “老子先叫一聲不行嗎?!”周書郊控訴,扭頭去看夏幼幼的臉,“說話啊發(fā)什么呆,老子要被打死了!” “……”夏幼幼無語的看他一眼,看到鞭傷的血已經(jīng)將他的衣服都浸濕了,當即嘆了聲氣。 太監(jiān)瞟了夏幼幼一眼,手里的鞭子猶豫要不要打下去。消息活絡(luò)一點的,都知道這個女人是督主的對食了,現(xiàn)在督主吩咐打她身邊人,也只是在和她鬧別扭而已,自己打一下交差就得了,真要是把人打壞了,恐怕督主都不會饒了自己。 可若是不打,又怎么逼這女人去見督主呢?做奴才的可真是難啊,太監(jiān)心里嘆了聲氣,手指同時攥緊了鞭子。 “住手!”夏幼幼冷著臉看他一眼,“帶我去見傅明禮?!?/br> “得嘞?!碧O(jiān)爽快的將手里的鞭子放下,一揮手暗中立刻出來四個下屬,將夏幼幼從柱子上放下來,綁住手后往外頭帶。 夏幼幼走了兩步,實在沒辦法忽略身后周書郊可憐巴巴的目光,只得停下來道:“把我同伴也放了,給他找個大夫?!?/br> “這……” “我跟你們督主什么關(guān)系,相信我不用說你也該知道?!毕挠子啄坏?。 太監(jiān)訕笑一聲,行禮道:“是。” 周書郊松了口氣,給了夏幼幼一個“千萬別惹惱他我一點也不想回這個鬼地方所以你適當犧牲點也沒關(guān)系”的眼神,夏幼幼白了他一眼,跟著領(lǐng)路人出去了。 走上臺階,才發(fā)現(xiàn)他們竟然繞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皇宮中,而私牢的位置就在司禮監(jiān)里面一個角落的地下。 可真夠隱蔽的,不知道師父當初有沒有在這里受過刑。光是想到這種可能,夏幼幼心頭就抽抽的疼,更加不想見傅明禮了。 但不見是不可能的,她被人送到了寢房前,才有太監(jiān)過來將她手上的繩子解開,夏幼幼甩了甩僵疼的手,看了周圍警戒的侍衛(wèi)一眼,面無表情的進了寢房。 屋里燃的是她第一次見傅明禮時聞到的那種熏香,夏幼幼皺眉捏了捏鼻子,對這種味道有些反感。 從門口到里間,之間的距離并不怎么長,夏幼幼卻走了很久,等繞過了前頭的屏風(fēng),便看到傅明禮安靜的坐在桌旁,正拿著一本文書在看。 看到他額頭上的傷痕,心里不自覺的一緊,總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也開始疼了起來。 幾日不見,他瘦了許久,面色也有些發(fā)白,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屋子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難道他除了額頭上,還有其他地方受傷了? 她靜靜的站了許久,傅明禮都沒有與她說話的意思,夏幼幼深吸一口氣,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