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淮突然這樣問道。

    杜文瑾搖了搖頭，他從來不關(guān)心圈內(nèi)這些永遠層出不窮的八卦，所以這個答案他自然并不清楚。

    “……”

    方之淮沒急著說出答案，而是轉(zhuǎn)正了臉，目光焦點落向了場中某一個方向。

    杜文瑾若有所感地跟著望了過去，然后視線一滯。

    畢竟在他目光的焦點位置，就大大咧咧地坐在華景榮身旁的男人也正笑意盎然地望著自己。

    ——錢君浩。

    “他就是傳聞里華景榮的那個金主？？”

    杜文瑾像是見著什么臟東西了似的，跟那男人一對視就立刻轉(zhuǎn)回了視線，蹙著眉問方之淮。

    方之淮目光不善地瞥了錢君浩一眼，然后同樣轉(zhuǎn)了回來，微微頷首，“嗯?！?/br>
    “……還是這部電影的資方？”

    “對。”

    “……”

    杜文瑾蹙著眉轉(zhuǎn)開眼。

    ……還有什么比這更晦氣的事情了嗎？

    如果不是這部電影的劇本他確實喜歡，角色對于他來說也很有挑戰(zhàn)性，杜文瑾覺著自己大概已經(jīng)忍不住甩手走人了。

    “現(xiàn)在呢，還有把握嗎？”

    方之淮問。

    杜文瑾沉吟片刻，開口：“為這個劇本我已經(jīng)準備了這么久，這個角色我也很心儀——所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得試一下。”

    “……”

    方之淮沒有接話，沉默地盯著杜文瑾的雙眼，眸子湛黑深邃。

    這樣盯了有幾秒的時間，方之淮才嘆了聲氣，低下視線去。

    他伸手為杜文瑾整理上半身的白襯衫。

    “你就這么喜歡這個劇本？”

    “嗯，也喜歡宋縉這個角色——能成功完成這一個角色演繹的話，我覺得對我會是很有價值的一件事情?！?/br>
    方之淮的指腹捋過白襯衫的領(lǐng)襟，垂落下來。

    “好?！?/br>
    男人情緒不定的眼眸讓杜文瑾心有所感，杜文瑾驀地垂手拉住了方之淮將要離開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

    “我去跟錢君浩談一談。”方之淮神色淡然，像是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杜文瑾卻皺了眉：“我記得不錯的話，你上個月剛跟錢氏集團有過一次競標，至少算是虎口奪食了——你們還能到‘談一談’的關(guān)系？”

    “商場上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br>
    方之淮神情間仍舊不見什么波瀾，“像這種獸類，給他一塊足夠大的rou，他自然就會松口。”

    “……不行。”

    杜文瑾攥著方之淮的手上力道加了幾分，眉眼間的情緒也冷涼下來，“這個劇本是我自己要爭取的，你沒必要也不應(yīng)該為我買單。”

    方之淮抬眼：“我們之間沒必要分那么清的，瑾兒?！?/br>
    “不行！”

    杜文瑾聲量一提，連這匯演中心候室里許多無關(guān)人也忍不住望了過來。

    坐在華景榮身旁的錢君浩也一樣，只不過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望著這兒的眼神帶著一點復(fù)雜的貪婪情緒。

    杜文瑾壓下聲音，也垂了眼，纖長的眼睫在瓷白的皮膚上落下一點淡淡的陰翳。

    沉默了很久之后，杜文瑾才出聲：“……不是利益的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方之淮也不急著得到答案，耐性十足地等著所在洞口大的小獸自己爬出身子來。

    “……”

    杜文瑾咬了下唇，淡粉的唇色微微泛了白，他掀起眼簾，眼神認真，“你是雖然看起來什么都不在乎但脾氣驕傲得像塊石頭的方之淮——連對方伯父你都死扛著不想退半步，你堅持了三十年，即便再難你也已經(jīng)做得那么完美……”

    杜文瑾攥了下拳，“你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我不能讓任何人折你的傲氣……誰都不行。”

    更何況是這個錢君浩。

    杜文瑾壓著火氣往那個方向睖了一眼。

    坐在那兒的男人手臂一抬，好整以暇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杜文瑾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好，”方之淮抽回了手，“我聽你的。”

    沒過多長時間，匯演中心大廳里面的門打開，助理導(dǎo)演拿著卷成卷兒的劇本敲了敲門面。

    “試鏡男一號的演員都進場——只有演員能進來，助理經(jīng)紀人什么的都留在外面。”

    杜文瑾看向方之淮：“你回車里等我？”

    方之淮點了點頭。

    杜文瑾便也隨著眾人起身走了。

    看著杜文瑾的背影進到那匯演大廳，方之淮拿出了手機。

    “林曉，幫我查一查《失重》這部電影的制片人是誰，然后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給我?！?/br>
    “《失重》的制片人？”林特助在電話對面一愣，“方總找他是想……？”

    “談加資，看他有沒有興趣了?！?/br>
    “……”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林曉回過神來忙問，“需要法務(wù)部和宣發(fā)部去配合您——”

    “暫時不用。”方之淮沉眸，“這件事我親自來談?！?/br>
    “……好的，方總?！?/br>
    ======

    如方之淮所說，此時接到到試鏡現(xiàn)場通知的，都是已經(jīng)通過了第一輪審核的；此時進場的想要竟演男一號的演員，也只有十幾個人。

    其中每一位拿出來都是能數(shù)出代表作的，在演技上也基本上沒有硬傷。

    如果不是之前方之淮說宋修渥對自己的印象很好，杜文瑾幾乎覺著自己在這些人里找不到什么優(yōu)勢了。

    畢竟借助《跨界大作戰(zhàn)》這類綜藝節(jié)目快速積累人氣的方式，對于杜文瑾來說始終不覺著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事情，而單以代表作論，除了還沒上映的《心刺》以外，他也確實沒有什么在口碑、人氣上都極好的作品。

    進到匯演大廳待了一段時間，確定評委那邊還沒有開始試鏡的意思，杜文瑾便找工作人員問了洗手間的位置，然后先離開了。

    杜文瑾進到洗手間的時候，旁邊恰好有兩個看起來頗為相熟的男演員站在洗手臺前。

    那兩人似乎是在談?wù)撝裁矗艘暰€一撞，紛紛點了下頭，但彼此連認識也算不上，就沒再有其他的搭話。

    而杜文瑾見兩個洗手臺都被占用，想了想便走向一旁分隔的便池。

    這邊門剛關(guān)上，外面洗手臺旁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你瞧見了嗎？那個華景榮這次可是帶著金主一起過來的?！?/br>
    “這怎么可能看不見？跟示威似的，而且我聽說，這一次他那位金主可是《失重》占份額最大的第一投資人呢?！?/br>
    “嘁……那這么說，我們今天就是來陪太子讀書的唄？”

    “誰說不是呢，人家那金主我們可招惹不起，就當(dāng)來玩兒了?！?/br>
    “……早知道他要來，我肯定不露面。不過這么說起來，這角色可真是適合他——尤其后面那個宋縉被投資方欺負到床上去——他那可不是本色出演嗎？”

    “哈哈哈，有道理——這破角色給我我還嫌以后洗不干凈呢，給他正合適。”

    “就是，還他媽是一喜歡同性的變態(tài)，送他得了?！?/br>
    聽了全程的杜文瑾嘴角似笑非笑地一撇，推門出去了。

    他走到洗手臺前的時候，那兩個人正從烘干機旁邊準備離開。

    杜文瑾眼角一揚。

    “嘿?！?/br>
    此時這洗手間里就這么三個人，那兩個正在笑著的演員一聽動靜便轉(zhuǎn)頭看向杜文瑾。

    杜文瑾卻沒直接看他們，他兩只手伸到了自動出水的水龍頭下面，不疾不徐地搓洗著指節(jié)，同時抬了眼，看著光潔的鏡子里面的兩個男演員，輕笑了聲。

    這一聲比之前的不善意味更重，那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皺了眉望過來。

    其中一人蹙著眉頭問：“叫我們？”

    “對?！?/br>
    杜文瑾伸手到一旁自動洗手液出口接了一些，不緊不慢地掌心相合，看都沒看那兩人一眼，臉上卻是笑吟吟的。

    “對于兩個男人像長舌婦一樣到洗手間來說別人的壞話這一點……其實我個人沒什么意見?！?/br>
    “……”

    那兩人臉色一變，靠后的那個接了話，“該你什么事，又沒——”

    “跟我無關(guān)啊，所以我說我沒意見嘛?！?/br>
    杜文瑾笑吟吟地落下手臂，到自動出水口沖洗干凈，“只不過很不幸地，剛好我也要參與‘宋縉’這個角色的試鏡，而你們剛對這個角色的評價，讓我覺著很……”

    杜文瑾聲音一頓，沖干凈的手收了回去，眼神帶著點淡淡的嫌惡，他甩了下手上的水珠，從旁邊拎出一張擦手的面紙。

    然后他抬眼，琥珀色眸子熠熠地微亮，剩下的話語從薄唇間擲地——

    “惡心——恥與豎子為伍的那種惡心。”

    那兩人的臉色瞬時間變得難看起來，其中一個面色漲紅：“惡心你就滾——當(dāng)自己什么玩意，誰求著你來跟我們一起試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