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她怎么睡這兒了?” 紫嬋正在往樂暢身上搭毯子:“等了好一會兒了,說是要等您一塊兒就寢?!?/br> “洗漱了嗎?”舒慈笑著走過去,摸摸她的小臉蛋兒,滑溜溜的。 “早洗干凈了,您放心?!?/br> “把人抱本宮床上去吧,看來這丫頭也累得不輕。” “可不是,這幾天跟著侍衛(wèi)太監(jiān)們東跑西跑的,可折騰了?!弊蠇容p輕地把人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轉(zhuǎn)移到了大床上。 “吹燈吧。”舒慈躺下,給旁邊酣睡的小人兒掖了掖被子。 屋內(nèi)燈火熄滅,母女倆同睡一張床上,彼此都做了一個好夢。 入春不久,朝堂上就接連除了幾件大事,驃騎將軍耿忠被御史輪番參奏,罪名是貪污軍餉,深受皇上器重的徐相的兒子又卷入了一起青樓殺人案,而最大的動靜來源于皇上,他推行的新制遭受了起碼一半以上的朝臣的反對,舉步維艱。 “這是有人故意使絆子啊,不管是耿忠還是徐治明都是皇上潛邸時的心腹,給他們找麻煩,不就是在挑戰(zhàn)君威嗎,說到底,還是在反對皇上推行新制?!崩蠈庍h侯在家里這樣感嘆。 可惜,聽他分析朝政的人除了老妻以外,兩個兒子都沒有興趣,一個和同僚參加詩會去了,一個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都不是可塑之才。 “這都不管咱們的事兒,你只管顧好自己就行了。”太夫人說。 “婦人之見?!崩虾顮敳粷M地哼哼。 只不過,這樣的作壁上觀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很快,這把火就燒到了舒慈身上來了。 御史大夫謝滿淵在朝堂上實名彈劾舒貴太妃的弟弟賣官鬻爵,打著的自然是他jiejie舒貴太妃的名號。 這就像在一鍋熱油里澆了一瓢冷水,滿朝文武瞬間就沸騰了起來。 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后宮不得干政,這貴太妃要是真這樣干了,估計離去陪先帝的日子也不遠了。 “蠢材!”舒慈聽聞消息,當場摔碎了一個青瓷茶杯。 “這個謝滿淵是什么來頭?”發(fā)完氣終于順暢了許多,舒慈轉(zhuǎn)頭問。 王喜答:“就是御史臺的一個不起眼的大夫,家境背景平平,但速來忠耿,在朝中口碑不錯?!?/br> “本宮怎么聽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舒慈回想,試圖從記憶里找到關(guān)于這個謝滿淵的一些事情。 “先帝曾想給主子您建鳳凰臺,是他聯(lián)名了朝臣阻止,最后讓先帝放棄了這一打算。當時您還夸他來著,說他倒是不畏權(quán)勢,是難得的純臣?!蓖跸泊蛄恐娲鹊哪樕掏掏峦碌卣f完。 舒慈的臉黑了,如果是佞臣jian臣她還能對付,可偏偏是這種耿介的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倒是有些麻煩了。 紫嬋匆匆從外面走來,給舒慈見了禮,稟報道:“皇上已經(jīng)派有司調(diào)查二少爺?shù)陌缸恿?,主理人是譚坤?!?/br> “誰?”舒慈瞇眼。 “譚坤,刑部侍郎?!?/br> “看來是有人非要置本宮于死地了。”舒慈冷笑。譚坤,德妃娘娘的族弟,當年譚相被革職抄家的時候,他們家可是全身而退的。 “如果這個譚坤已經(jīng)向德妃娘娘投誠,那二少爺這個案子就算是沒有也可以定為有,何況奴婢覺得二少爺并不這么清白?!弊蠇日f。 “主子,承恩侯夫人遞了帖子進來,說要給娘娘請安?!弊嚣N進來通稟。 “這個時候才想起找本宮?遲了?!笔娲容p笑了一聲,揮手,“不見?!?/br> “主子,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夫人在名義上是您的繼母?!?/br> “本宮并沒有針對她,只是如今正是風口浪尖,她來尋本宮,難道就不怕御史再參本宮一個包庇家人嗎!”舒慈態(tài)度很堅定,不見就是不見。 “是,奴婢這就去回了夫人?!?/br> “慢著,你讓她給舒律行帶句話。”舒慈端著雙手,脊背筆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他沒做,本宮自然會找人還他清白,但他要是真在外面打著本宮的旗號行事,休怪本宮大義滅親了?!?/br> “奴婢記住了?!?/br> 舒慈轉(zhuǎn)身朝書房走去:“紫嬋,磨墨?!?/br> 舒慈親自修書一封讓人送進宮去,囑托道,不管用什么辦法,務(wù)必要讓皇上看到這封信。 “王喜,你回宮去問問李總管,看皇上有沒有時間到行宮來見本宮一面?!笔娲冉淮?。 “讓皇上來這里?”王喜覺得有些難度,皇上他也不是常人啊,怎么能說來就來呢。 “試試吧,不來再想其他辦法?!笔娲劝櫭?。 正如王喜所猜測的那樣,皇上他日理萬機,并沒有時間來理睬一個被牽扯到買官案中的貴太妃,而派人送進宮里的信也至今沒有消息。 “看肯定是看到了,麒親自看到皇上拆了信封,但咱們也沒有證據(jù),皇上未必肯信主子您的。”紫嬋說。 舒慈半臥在榻上,問:“舒律行呢?” “被叫去刑部問話,如今還沒有回家?!弊蠇日f,“承恩侯夫人又遞帖子進來了,說還是想見您一面?!?/br> “依本宮看,不是她想見本宮,而是侯爺逼著她來的吧?!笔娲容p笑,不以為意。 “大少爺離家多年,如今音訊全無,侯爺就只有二少爺這一個兒子了,自然是看重?!弊蠇日f。 “舒律行,本宮不討厭,但他那個娘,本宮可是一點兒都不想幫她?!?/br> 如果不是貴妾王氏,舒慈的母親不會早亡,她也不會被先太后執(zhí)意許給先帝,自然也就沒有今日困守皇宮多年的貴太妃了。 “那二少爺,咱們是救還是不救?” “本宮的名聲可不是這么好糟蹋的,不給他點兒苦頭嘗嘗,他們母子還真以為我這個貴太妃是泥塑的呢?!笔娲绕鹕硐麻?。 “您準備怎么做?” “既然皇上不肯來見本宮,那本宮只有親自去拜訪皇上了。”舒慈淡淡一笑,眉梢間輕描淡寫地劃過算計。 三更天的梆子剛剛敲響,駱顯案頭的奏折才批完,李江端上了一杯安神茶:“皇上,折子也批完了,您早些休息吧。” 駱顯動了動脖子:“更衣。” 伺候的宮女上前,剛剛脫了皇上的衣服就被他揮退:“剩下的朕自己來?!?/br> “是,奴婢告退?!?/br> 殿門被推開,養(yǎng)心殿的燭火劇烈晃動了幾下,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駱顯的身后。 “貴太妃漏液前來,不會是想刺殺朕吧?”駱顯背對著人換褻衣,動作不緩不慢,優(yōu)美流暢的背部線條一晃而過,他已經(jīng)穿好衣服轉(zhuǎn)身。 舒慈帶著風帽站在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說:“皇上不肯見本宮,本宮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打擾?!?/br> “夜闖天子的寢殿,是何罪名,你可知?”他只著褻衣,但氣勢卻跟穿著龍袍時并無多少差別,依舊是那么的壓迫感十足。 舒慈站在原地,說:“咱們也別繞圈子了,對于我弟弟的案子,我只有一個要求,不知皇上可否答應?” “說來聽聽。”駱顯坐在床榻上,雙手撐開膝蓋。 “將譚坤這個主審官換了?!?/br> “你是不信他?” “準確的來說,我是不信德妃娘娘。前腳樂暢才害了德妃娘娘小產(chǎn),后腳她的族弟就要主審我弟弟一案,換作是我,我也很難忍住不動點兒手腳?!笔娲忍故幍恼f。 駱顯輕笑一聲:“后宮不得干政,你跟了先帝這么多年,這點兒規(guī)矩都不知道嗎?” 舒慈展顏一笑,十分張揚:“皇上知道德妃娘娘為何那么恨我嗎?因為當年譚相一案,從頭到尾都是我的手筆,若說不能干政,我早八百年就該去見老祖宗了?!?/br> “呵!怪不得先帝朝朝政混亂,原來是有jian妃在后面作祟?!瘪橈@眼神冷了下來。 “是嗎?可先帝曾說,發(fā)落譚家是他登基十年來最痛快的一次。”舒慈坐在不遠處的圓凳上,伸手拎著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搖晃了幾下。 “先帝是先帝,朕是朕,你要是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擾亂朝政,休怪朕不念你之前的恩情?!闭f著如此不留情面的話,但他的目光卻光明正大地落在她的手腕上,空空的,只有皓腕一截,瑩白圓潤,讓人移不開眼。 舒慈說:“那就請皇上還了這份恩情吧。” “當真?”駱顯挑眉。 “清白于我,于舒家,都很重要。” “你,朕相信你是清白的,但你弟弟……”駱顯嘲諷一笑,“可不見得有多么清白?!?/br> “還是那句話,換了主審官,其他的我絕不插手?!?/br> “換誰?” “如果皇上信我,我倒是可以舉薦一個人,絕對大公無私?!?/br> “說來聽聽?!?/br> 舒慈輕啟朱唇:“江淮?!?/br> 江淮,出身江州名門,成康十二年探花,如今就任大理寺少卿一職。 “朕倒是小瞧了你,連江淮都是你的人?!瘪橈@的眼神凌厲了起來,他不知道朝中還有多少貴太妃的人,更不知有多少人當面是臣背后是鬼。 “皇上多慮了,如果他是那么好招攬的人我也不會推薦他。實話告訴您,就是因為他油鹽不進,斷案有些盛名,所以我才放心他去審理?!笔娲日f。 “既然這樣,朕可以答應你,但朕也不是沒有條件?!?/br> “請講?!?/br> “據(jù)說先帝有一玉扇,白玉為骨,扇面是吳大家作的山水畫,不知是否在你這里?”駱顯這樣問是鐵定了在她手里。 他的嘴角掛著笑,但眼神幽暗,仿佛再看一眼就會陷進去。舒慈身軀一震,知道扇面的秘密一定是瞞不住了。 “咱們的第二筆交易,你意下如何?”駱顯并不放過她的神情,她的變化,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里。 “龍脈的事只是傳說,如果皇上感興趣我當然可以奉上,但確實沒有什么價值?!笔娲鹊ǖ恼f。 “朕就是看看吳大家的畫,沒有別的意思?!?/br> “抓刺客!有刺客!” 突然,外面火光晃動,數(shù)十道腳步聲一同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抓刺客的聲音。 “皇上,有刺客闖入,您是否安好?”李江小步跑了進來,見著舒慈在,立馬一驚,而后垂首看地下。 “朕無事,出去?!瘪橈@開口。 “是?!崩罱杆偻肆顺鋈?,關(guān)上殿門,派了兩個小太監(jiān)看守。 “別放任何一個人進去,知道嗎?”李江囑咐他們。 “李爺爺您放心,咱們連一只蒼蠅都不會放進去。”小太監(jiān)笑著說。 殿內(nèi),舒慈站起來,閃到窗邊,掀開窗戶的一角查看外面的情形。 養(yǎng)心殿已經(jīng)被里三層外三層保護了起來,整個皇宮都處于警戒狀態(tài),宮門口估計把手的人更多。 “看來今晚是出不去了。”舒慈轉(zhuǎn)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