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命理這種事，就好像冥冥之中全注定了，不可以人力抗拒。圓勿嘆了兩聲便再不耽擱，轉(zhuǎn)身繼續(xù)往相反方向離開，凡塵事理不清，他也該避世了。

    再說辜七和裴池這邊。兩人正當(dāng)要入那小門，卻見有個姿容艷麗的女子從小巷遠(yuǎn)處追著跑來，“你等等我！你別跑了！……”她喊出的聲音跟要哭了一般，從他們身邊風(fēng)一般的跑過去。

    辜七一面跟著裴池往那里頭去，一面在想自己到底在哪見過這女子，倒是有幾分眼熟的?！笆恰谴猴L(fēng)樓的花魁！”她終于是想了起來，拿目光詢問身邊人。

    “不認(rèn)識?！迸岢鼗?。

    辜七撇了撇嘴，覺得他說這話實在不老實，想當(dāng)初他二人未成親前，外頭曾傳過他為在應(yīng)覺寺募捐的春風(fēng)樓花魁豪擲千金。當(dāng)日那傳聞沸沸揚揚，至少也是轟動京城的，他怎可能不記得。辜七隨即便將這事搬了出來，末了還問：“這下可有印象了？”

    裴池知道她這是醋勁上來了，難為這些舊事她還能記得這樣一清二楚，露出些許恍然來“哦”了一聲?！暗故怯羞@回事，不過那都是謠言，我在應(yīng)覺寺也未見過她?！闭f著這話，他將擱在辜七腰畔的手摟得更加緊了，“不過七七，有你在，旁的那些人就都是我眼中的過眼云煙了?！?/br>
    這樣的話真是讓辜七無比受用，當(dāng)即也就不在這事糾結(jié)?？赡X子靈光一現(xiàn)，后知后覺的惋惜道：“原來之前過去的那個是圓勿大師?！彼墒窃缇驮诰┲袝r報上見過這兩人的事情，阿琊姑娘追著去那和尚自然就是圓勿了。辜七很有些痛心，倘若她之前要知道那人身份，非得要拉給小團(tuán)子看看才好。

    裴池不以為然：“宵兒是儲君，日后自是要繼承大統(tǒng)的?！毖韵轮饩褪遣挥盟懔?，他護(hù)著他們的孩子，那宵兒自然就是平安喜樂的長大。

    辜七想了想，這還真是如此，倘若宵兒日后不順?biāo)?，那天底下只恐怕也就沒有順?biāo)斓牧?。不過，感情上的事情則又是另說了，“可以給宵兒算算姻緣呢？”辜七一本正經(jīng)的嘀咕，畢竟如此盛名在外的得道高僧可不是總能巧遇見到。

    可宵兒如今才多大，虧得她能將事情想得這么長久，裴池忍不住笑。

    上了杏林春里最大的樓閣的三樓，從敞開的窗戶便能望見底下開設(shè)搭建的高臺，視野極佳。臺子四周已經(jīng)圍滿了人，而在臺上頭也有角兒在開唱了。

    這名伶大賽是京中近來最熱鬧的大事，是夫人小姐間最愛談?wù)摰臅r新，捧什么角兒拿什么名次也就都暗含了幾分較量在其中。辜七只覺得這事有趣，所以魏夫人何氏同她說時，她也隨意指了個人投了銀子。沒想到那角還真是一路晉級到了決賽，而辜七也就更加覺得有趣了。

    “那底下是誰在臺上？”辜七問。

    隨伺在側(cè)人恭敬回了一聲。

    辜七默然片刻，忽的又轉(zhuǎn)過身問裴池：“我之前投銀子的那人叫什么？”

    小團(tuán)子跟著下面咿咿呀呀，裴池卻是拿她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先前她一筆接一筆的投銀子，他還以為她是沉溺在了這事里頭。為此，裴池還敲打了魏決，叫他回去管束何氏。誰知辜七此刻竟會問了他這問題，可見她還是無聊至極了才會做的這事。

    裴池念了個名，沒想到竟還是他比這個豪擲千金的人更清楚些。

    “噗”，辜七自己都被逗笑了起來，轉(zhuǎn)下頭時目光不經(jīng)意在人群中掃見了一人，正是她許久不見的唐笙。

    去年的時候，唐笙就離開京城遠(yuǎn)嫁去了南邊，若不是這次正好見到，辜七也不知她回京了。她在高處看著她，看見她側(cè)過身同身邊的夫人說話，小腹微隆，顯然是懷了身孕了。辜七看了許久，總覺她跟之前是不一樣了。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人總是要變的。

    “你要見一見嗎？”裴池問。

    辜七搖了搖頭，前幾次宮中設(shè)宴時唐夫人列席，她回回都要問及過唐笙的現(xiàn)狀。她若是想見自己，大約一回京就該入宮的。可她避而不見，顯然還是為著一年前的事情沒有釋懷?，F(xiàn)在，唐笙終是如她四哥所愿，開始了新的生活。

    “不見了。”辜七輕輕嘆了一口氣，只怕她二人見了面，必又要讓唐笙想起辜黎了，而辜黎還遠(yuǎn)在邊塞。當(dāng)日軍械案牽涉大房，一行人等被判流放至風(fēng)丘行苦役。辜榮是早在獄中就被折磨死了的，而王氏也途中病亡。后來等裴池入京登基后，辜七曾跟他討過一個恩典，可辜黎卻不愿意回來，仍舊是選擇留在了苦寒之地。

    這兩人，終歸是錯過了。

    辜七心下復(fù)雜，將頭枕靠在了裴池的胸膛，緩緩的嘆了口氣。

    裴池也看到了下頭這一幕，唐笙和辜黎之間的事他也都知道。此刻低下頭，在辜七的額頭上親了下，越有種失而復(fù)得的慶幸。被他抱著的小團(tuán)子不知生了什么，眨著漆黑的眼這兩人，吐著粉紅的小舌頭。

    底下的氣氛也一下安靜了下來，高臺上的角兒已經(jīng)演到了最關(guān)鍵處，叫底下看眾全全神貫注不說還隱隱約約傳來了哭聲。

    “……又可恨又可氣，到頭來還是可憐的?！?/br>
    “錯了還怎么補救？付出了永生永世為代價就為了不斷輪回那一世去挽回，值得嗎？”

    “哎，都是傻的。”

    看戲的人小聲議論，或悲或泣，全是不能自拔。

    可這聲音到底傳不到閣樓上來，辜七心思早就全被移開了，所以也不知道這一場臺子上的角兒到底在演什么。恰這時，她正對著的遠(yuǎn)處天空忽然炸開了璀璨絢麗的煙花，整個夜空都被照亮了。

    辜七的眸里映著那些光亮，叫她也整個人都熠熠生輝起來。

    裴池一面抱著歡騰不已的小團(tuán)子，一面目光凝著她的側(cè)顏，愈的神色柔軟。終于，他在她耳畔低溫聲喚：“七七……”

    “嗯？”辜七以為他是要跟自己說什么就側(cè)過了頭，誰知剛好被他吻住了唇——

    世間最好的事莫過于，真心不被辜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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