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嬤嬤拍拍沾了泥巴的衣裳,點點頭:也是,人在外頭跪一天了,也沒見著老爺讓誰出去把他給請進(jìn)屋里來喝口熱茶,這會兒子她cao哪門子的閑心? 第三章丫鬟桃子 結(jié)果顧沂還真是天天來,就跟春天里黏在墻壁上的鼻涕蟲似的,攆都攆不走。 紀(jì)氏隔著門縫過去瞧了幾次,姜元把她扯進(jìn)屋:“你當(dāng)他為的是什么,就肯巴巴在那兒跪?為的可是咱老姜家的嫁妝!” “我知道啊,可是他在那兒跪一天,我這心里就不太平一天?!奔o(jì)氏找了個鐵鉗去扒炭盆里的灰。 姜元被嗆得打了好幾個噴嚏:“你弄這個作什么???”拽著她胳不讓她繼續(xù)弄:“別拿這個出氣啊。” “你不知道,你寶貝姑娘在這里頭埋了寶貝!”紀(jì)氏把炭盆里的灰刨到兩邊,變戲法似的摸出幾顆圓滾滾的栗子,皮兒都裂開了,里頭黃澄澄的仁兒露出來。 兩人盤腿坐到炕頭上,一邊剝著栗子一邊繼續(xù)說。 “其實吧,出了這檔子事,我看也不全是壞事?!苯獎冎謇鯕ぃ膊幌訝C,剝出來的全喂進(jìn)了紀(jì)氏的嘴巴里:“你說,要是這會兒子他們顧家悶著不做聲,等咱家乖乖過了門,別說納兩個妾,就是二十個,都輪不著咱說個不字?!?/br> 紀(jì)氏被他說的心驚rou跳,攥著他的手,手心里一個勁兒冒冷汗,姜元拍拍她:“不怕啊?!庇H了一口媳婦:“這不是沒事兒了嗎?!?/br> 紀(jì)氏摟著他胳膊:“你說,他們?yōu)樯恫坏热缫膺^了門再提納妾的事兒?” “狂唄。認(rèn)定了咱家就得吃這個啞巴虧?!苯湫χ骸熬褪窍氤弥缫膺^門前,給咱們家來個下馬威?!崩项櫦腋F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腰桿硬了點,給他狂得都沒邊兒了! 敢欺負(fù)到他們姜家頭上,他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紀(jì)氏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行,站起來說:“我還是讓人把他給趕走,在咱家門口跪著多難看啊!” “怕啥啊!他跪他的,我還嫌外頭這天兒不夠冷呢!他不把他兩條腿給跪瘸了,就是我孫子!”姜元陰陰笑著,不就是想靠這個,逼著他們家認(rèn)了這個虧嘛!做你的白日夢! 這邊姜如意坐在炕上堆紗花玩,桃子坐在底下給她剝板栗吃:“姑娘,外頭又下雪了?!?/br> 姜如意偏偏頭看了眼窗外:“是啊,等院子里再積多點兒,咱們出去堆雪人玩。” 桃子扭了扭身子,她不是這個意思:“顧家少爺還在大雪地里跪著呢,多可憐啊?!?/br> 姜如意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上下在她身上掃了一遍,耳朵上的那一對淡粉色耳墜子像是新的。 桃子趕緊捂了下耳朵,姜如意沒看見似的低下了頭。 等到了晚上,紀(jì)氏守著她泡腳,姜如意問她什么時候賞了桃子一對新的耳墜兒,紀(jì)氏一愣:“沒啊。”怕自己記漏了,專門回屋子里翻了一下賬冊,賞給底下人的東西每樣都會記錄在冊,又找來親信的丫鬟對了一遍。 賬冊里沒有記錄,丫鬟也不記得桃子最近有得賞。 姜如意呵呵一笑,紀(jì)氏臉色也變了。 把看門的mama喊過來一問,才知道今天桃子在門口溜達(dá)了好幾圈。有時候把耳朵還貼在門上,跟外頭的顧沂偷偷說話,說得咯咯直笑,回來的時候小臉蛋紅撲撲的。 “這爛了心肝肺的賤丫頭!”紀(jì)氏讓人把她提過來,把她爹娘也全都叫了進(jìn)來。 桃子起先跪在屋子正中央,腰桿子板的筆直,問她什么都不肯認(rèn)。說白天總?cè)ネ忸^瞧是因為托了人給她上街買胭脂,她出去,是為了看那人買沒買回來,耳墜也是外頭相好的姐妹今天送她的。 她爹娘跪在她邊上磕著頭,說他們沒她這么個不孝女,讓太太把她賣出去,她才終于嚇破了膽子,白著一張臉,哆哆嗦嗦地說,那耳墜是顧家少爺送她的。 顧家少爺讓她幫著勸勸姑娘,最好能勸姑娘偷偷出來見他一面。還說等他哄好了她們姑娘,回頭姑娘過了門她陪嫁過去,就給她開臉讓她做姨娘。 桃子哭天搶地被人拉了出去,畢竟是家里下人的孩子,雖然生了二心,紀(jì)氏也沒打算把她往那些臟地方賣,給了她五兩銀子:“這是看你爹娘的面子?!弊屓苏覀€山里漢子,把她遠(yuǎn)遠(yuǎn)嫁出去就算。 桃子被人把頭上的簪子手上的鐲子全都摘下來才突然回了神過來,慌亂地掙扎到姜如意面前,抱著她的腿磕頭求饒,臉上的脂粉被眼淚哭掉了,揉成一團(tuán),讓她的臉看起來一半兒發(fā)白,一半兒發(fā)黃。 姜如意怔怔地看著她,有那么一刻的愣神。 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感受到,這個世界真的不一樣了。 在這里,坐在高位的人幾句話就能決定下頭人的命運。 上一秒桃子光鮮亮麗地坐在這兒,和她討論明天選什么顏色的料子做新衣,紀(jì)氏的一句話,她就從天上滾到了泥地里,而且一輩子都不可能翻身。 她突然想,萬一有一天她落到了桃子這個地步呢? 她嫁了人,丈夫婆婆就是她的天。 她的命運也被人握在手里,別人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她該怎么辦? 桃子還是連夜被送了出去,而姜如意,在她穿越來的第八年這一晚,終于頭一次失眠了。 她披著衣服靠坐在窗戶邊,看外頭那棵蒼蒼郁郁的枇杷樹,上輩子姥姥家的院子里也有這么一棵。每回放假來看姥姥,姥姥就拿著一個長長的桿子去敲上頭的枇杷果兒,她抱著小籮筐站在底下接著。 有一回她放暑假來的時候,姥姥院子外頭圍了好多鄰居,因為他們小孩晚上偷偷去摘樹上的枇杷,他們家長過來說給姥姥賠錢,姥姥她不要錢,只要枇杷果兒,說這是她專門留給寶貝外孫女兒的。 她真的可以不用嫁人嗎? 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個人也盯著營帳外頭的枇杷樹睡不著。 這不是錢昱第一次被父皇派遣出京,自十五歲起,兄弟們都陸續(xù)接到出京歷練的差事。 今年的南方小朝廷又不安分了,除了大皇子留守京城,還有一些小皇子年紀(jì)不夠,其他兄弟都領(lǐng)了帥印率兵出京剿滅余孽。老二領(lǐng)兵去的是袞州,老四老五是徐州。兄弟們各個都摩拳擦掌意氣風(fēng)發(fā),想要在父皇面前嶄露頭角。 他也不例外。 他被派來攻占的是金陵城,這是錢昱頭一次到南方,也是頭一次領(lǐng)兵。當(dāng)父皇把帥印交到他手上,說接下來這些士兵都聽你調(diào)遣,把你學(xué)得一身本事都使出來吧!他感覺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 可是,離金陵城越近,他的心就越冷靜。 第四章攻城 他發(fā)現(xiàn),金陵似乎已經(jīng)被南方朝廷給舍棄了,這是一座沒有士兵看守的城。探子來報,甚至城墻上守衛(wèi)的哨兵都是零零散散只站著三兩個,多是老弱。是南朝廷太遲鈍?還是故弄玄虛假裝懈怠,好讓他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