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這邊姜如意的丫鬟身份被坐實了,姜家里里外外都是重兵把守,還真讓何詩娟來了一次卷土重來,姜家的下人死了一大半兒正好,她又買了一批進來。打仗的日子什么都貴,就是人命賤,一個銅板買個丫頭,兩個同伴就能買個十來歲干粗活的小廝。 姜家一下又被塞得人滿為患,不過現(xiàn)在這群人都只認何詩娟這么一個主子。 姜如意白天在上面做粗使丫鬟,到了晚上就偷偷溜到下面地窖里,躺在床上讓錢昱從頭到腳給她揉身子。 暗道是這兩個月重新修建的,之前的已經(jīng)被毀了,所以現(xiàn)在這個陰冷潮濕還不通風,錢昱的腿傷復發(fā),走路成了長短腿,所以他多半的時間都是坐在床上盤著腿看書,或者給姜家死去的那些人祈福抄經(jīng)文。 姜如意默默地坐在他旁邊跟著他一起祈福,那些人是枉死,希望這些祈福能讓他們走得安寧一些。 錢昱燒完一卷經(jīng)文,拖著姜如意的手,長長地嘆了一聲:“跟著爺,讓你受委屈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你什么樣爺沒見過? 姜如意本來還可以故作堅強,錢昱這么一說眼淚就被勾了出來,她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她看見他眼睛里的希望越來越少,陰暗不見天日的底下讓他開始消沉了。還有他越來越差的身子,之前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內(nèi)傷又開始復發(fā),身上蓋得棉被發(fā)潮,一點保暖的作用都沒有,錢昱說一句話就會用手巾捂著嘴咳嗽一陣兒。 一個不成熟的男人會愿意為了某種事業(yè)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的男人愿意為某種事業(yè)而卑賤地活著。 錢昱的身子正在一天天消瘦。 姜如意搖著頭,把眼淚珠子搖下來,她說:“沒事的爺,咱們一定都熬下去的?!?/br> 后來錢昱又開始發(fā)熱,精神和身體的折磨讓他瞬間像是老了十歲,他才剛剛二十出頭的人。 可他一直都是一個堅定的人,他頂著高熱依舊會為那些死去的人祈福,然后看一卷書,不會白白浪費一天。 姜如意從上面帶下來一個記時間的沙漏,每次翻過來從頭漏一回就是一炷香的功夫,來回翻轉五十次,半天就過去了,再五十次,姜如意就會從上面扮演完丫鬟的角色下來。 就像又回到了被吊在城墻上的日子,他望眼欲穿等著她提著小籃子過來,無聲地靠在他的身邊,默默地陪著他,守著他。 有一天,他交代姜如意,到時候可以順著這個道兒一直往前走,這個地下的通道一直還在挖,是從外邊兒那頭開始鑿的,那幫人信得過,出口是在隔壁巷子口兒。 這是交代后事了啊。 姜如意嚇了一跳,她拉著錢昱的手說:“爺不會有事的?!?/br> 錢昱笑笑,艱難地扯著嘴角,姜如意眼淚刷刷地往下掉,錢昱手摸著她手上新長出來的繭子,還有紅紅綠綠的傷口,凍傷、割傷、淤青。 襄襄不說,他也知道昨兒個她又被誰差遣了,被誰罰了,多干活了什么活兒了,今兒個又扣了她的伙食了。 不僅他瘦了一圈,襄襄也瘦了一圈。 兩個憔悴的人相依在一起,錢昱抱歉地笑笑:“我一直后悔沒早點辦了咱倆的親事。”這事兒本來是提上議程的,只是他太挑剔了,犯事兒都得自己親自過目,包括聘禮、嫁妝、裝飾掛的各種物件,行禮時穿的衣服戴的首飾都得經(jīng)由他過目,打了勾核對過,才交給鋪子去現(xiàn)做。 他想把這樁事兒辦得漂漂亮亮,沒想到一路拖到現(xiàn)在。 姜如意打住錢昱接著往下說的話,唐僧念經(jīng)似的說爺肯定會沒事的,到時候爺帶著我一起出去。 錢昱沒力氣地微微一笑,點點頭:“好?!?/br> 最讓姜如意抓狂的是不知道錢昱為什么會發(fā)燒,到底是哪個地方感染了,沒有藥,沒有大夫,能撐下去的只有精神力。 連他自己都開始籌劃他走了之后,該怎么安頓她以后的日子的時候,姜如意反而沒之前那么怕了。 多一天就是白賺一天,還不如瀟灑一點,每天當做最后一天去過。 一顆心落了定,她反而覺得日子好過了起來。 何詩娟才不會輕易要她的命,她肯定會留著她慢慢折磨,何詩娟心氣高就以為全天下的人和她一樣,最看重的是名分和尊嚴。 這些在她姜如意眼里,p都不算! 尊嚴是個啥?要是尊嚴能換吃的換成消炎藥,姜如意愿意全給換了。 所以,當何詩娟讓姜如意去倒夜香打掃茅廁的時候,姜如意面色不改地提著掃把就進去了,她一瘸一拐的樣子,讓何詩娟和她請過來一起瞧熱鬧的姐妹們咯咯笑個不停。 何詩娟以此為樂,甚至有一回姜如意主動到她面前求賞,她一高興還真的賞給了她一瓶云南白藥和一瓶金瘡藥。畢竟她挨了一頓打,得用藥把身子養(yǎng)回來,不然還怎么接著挨打? 夜里大家都睡下了,姜如意美滋滋地捧著藥下去,云南白藥內(nèi)服,金瘡藥外服,她把藥放在手心搓熱了再給錢昱的腿上敷上,錢昱在黑暗中抱住她,她輕輕地哼一聲。 錢昱把燈點起來,讓她撩開衣服,借著煤油燈看見她腰上肩膀上的淤青和紅腫,他的臉瞬間沉下來。 姜如意笑道:“我沒事的,一點兒皮外傷,沒病沒沒災的齊全一個人兒。”姜如意是真不疼,每天要干的活兒太多,全程彎著腰,到了晚上都直不起來。大大小小的傷痛堆疊在一起,反而沒什么感覺。 錢昱把藥倒在手心搓了一會兒,慢慢敷在她身上,她慌亂地避開,站在床邊錢昱抓不到的地方,她著急地眼圈都紅了:“爺,我真不疼,你用吧?!边@藥太難得了,是救命的藥,用在自己身上都心疼。 有一回姜如意下來看見錢昱在燈下穿針引線,她差點當場炸裂,錢昱一副這有什么的表情,把補好的褂子遞給她瞧瞧,還問:“如何?” 姜如意真的接過來仔仔細細對著光看了一會兒,指點出針腳哪里收的不整齊,線的密度不大一樣。 最后下結論第一次能縫成這樣很不錯,錢昱接過去把線拆了重新縫。 姜如意發(fā)現(xiàn)他真的很閑,最致命的是他是那種根本閑不下來的人——天生的勞碌命。 有時候她在心里喟嘆:這種人就該讓他去當皇帝啊,讓他cao心天下子民的事兒,cao心修建河道啊,水渠啊,城墻啊、寺廟這些事兒。姜如意腦洞大發(fā),如果他真的當了皇帝,說不定連那些當官的p事兒也會攬過來瞎cao心,沒事兒給人做做媒?拉拉偏架?她把自己逗樂了在那兒哧哧地笑,錢昱重新縫好了自己先瞧一遍,檢查沒有什么問題給她看。 不過天老爺開眼,他服下去的藥真的有用,燒奇跡般地退下來,精氣神也在慢慢恢復,不然怎么會有心情研究這些有的沒的。 姜如意每天給他偷紙下來,錢昱練大字的習慣得以保留,姜如意好幾次擔心這么昏暗的燈光下他會不會把自己眼睛練壞,尤其他還玩針線。可是又不忍心打斷他,除了這些她還真想不出有什么能夠讓他去消磨時間的。 日子過得飛快,等天氣開始熱了起來,姜如意才意識到夏天到了。 一起到來的還有錢昱同學的二十一歲生日。 處女座?。?/br> 姜如意在風中凌亂著把攢下來的糕點端下來,她還在上面點了個蠟燭,錢昱練完字去洗手,用毛巾把手擦干凈看見今晚吃的和以往不一樣,一愣,笑著問襄襄又想出什么鬼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