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jié)
年紀最大的那個跑過來人大概到秦姨娘的腰上,他嘻嘻哈哈地喊了一聲小姨,秦姨娘看見他鼻子上掛著兩條鼻涕,吸一下,鼻涕回去了,過一會兒又流出來。 小鼻涕蟲扭頭沖她娘嚷嚷:“娘,我也要娶個像姜姨這么好看的小老婆!” 鄧家嫂子一巴掌揮過去捂住大兒子的嘴巴,捂了一手的鼻涕:“小兔崽子你嘴不長毛說話不把門!在外頭聽見什么話都往屋里帶!你再胡說我讓你爹打斷你的腿!”她單手夾著兒子往里頭,扭頭對秦姨娘抱歉的笑笑。 秦姨娘卻沒跟著往里走:“她嫂子,咱有話就在這兒說吧?!?/br> 鄧家嫂子往兒子屁股蛋兒狠狠拍了一巴掌,讓他領(lǐng)著兩個小的滾了,把手在旁邊的籬笆上蹭一蹭,上來牽著秦姨娘:“她小姨,孩子不懂事兒,聽見什么是什么,咱能不知道姜家妹子是個什么人?我拉你進來,就是想咱姐兒倆好生說道說道這事兒,要是站在這兒,咱倆說點什么,不都讓那些蹲墻角的聽去了?” 秦姨娘只好拽著裙子進去,鄧家嫂子說:“還不是住在你們那條街的孫寡婦,誰知道她是個什么貨色。咱村里多少男人到了夜里就跟發(fā)春的貓似的,往她床底下鉆。今兒好了,我去一看,咱做娘兒們的也都圍著她聽她在那兒扯大話?!?/br> 秦姨娘臉色往下沉了沉,眉目還是斯文的,鄧家娘子抄起一個茶杯往門口偷聽的三個猴兒砸過去,哐啷一聲,聽見她大兒子隔著門嚷嚷著:“娘啊,一個杯子三文錢呢!” 秦姨娘說:“你再學(xué)人聽你娘的墻根,我明兒就把你賣給耍雜耍的,還能掙他個二錢銀子呢!” 大鼻涕蟲只能領(lǐng)著兩個小鼻涕蟲去爬樹掏鳥窩了。 秦姨娘說:“咱明人不做暗事,小孩子聽了就聽了,怕什么?!?/br> 姜如意送飯的時候就覺得今天地里的人不大對勁,當(dāng)著錢昱的面,不少男人就直接直辣辣地朝她看過來。 看的她一個現(xiàn)代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錢昱也注意到了,但是這種沒風(fēng)沒影的事兒,他一時半會兒不好發(fā)作,就讓姜如意先回家里去。 等姜如意挎著籃子低著頭往家里走的時候,面前突然攔出來一道黑影,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兒。 這個村子的民風(fēng)一直都挺樸素的,大家伙兒誰也都認識誰,你但凡干點兒什么偷雞某狗的事兒,鄰里鄰居全都知道了。戳你爹媽的脊梁骨都能把你給戳死,耍流氓?這事兒更是從來沒有過。 起先錢昱還有些放心不下,總不讓姜如意出門,但是后來看見街上來來往往有不少女子,姜如意又是閑不住的性子,就陪著她出來抱著女兒曬曬太陽。后來看見她和鄰居鄧家嫂子來往的不錯,錢昱也就沒那么擔(dān)心她自己一個人出門。 姜如意手邊又抱著女兒,不能跟人起爭端,好在才往外走了幾百步,她第一時間就轉(zhuǎn)身要往回走,結(jié)果一扭頭,后面也站了個人。 兩個人都是十五六歲的小年輕,穿得衣服七七八八打了不少補丁,頭發(fā)梳得是目前這個時代最“非主流”的發(fā)型。 姜如意心里判斷,他們目前的年齡應(yīng)該是中二病高發(fā)時期。 這個時期的小青年天不怕地不怕,誰知道激怒他會干出一些什么畜生事兒。 她把女兒緊緊地護在懷里,心里盤算著如果在這里發(fā)生尖叫,錢昱聽見后趕過來的時間,能不能趕上他們強行把自己拖進草叢。 她還是要搏斗。 但是搏斗期間他們很可能會把女兒當(dāng)做要挾。 “你們做什么?” 錢昱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謝天謝地! 錢昱朝著姜如意走過來,走了一半兒,半路攔下一只手,那個臉上還長著青春痘的男孩一副老子吊炸天的模樣,揚了揚下巴:“怎么?她是你媳婦?小老婆嘛,不是給錢就能玩嗎?” 姜如意就感覺到自己腦子里的血轟一下炸開了,她還沒開口呢,錢昱手里的靶子已經(jīng)揮大過去。 姜如意忘了,錢昱以前的手可是拿刀的,不知道死在他手里有多少條人命。怎么著也得是三位數(shù)吧? 她眼睜睜地看見那耙子從沾滿了泥巴變成沾滿了泥巴和血。 另外一個男孩直接就尿了,整個人變成一灘泥坐在地上,求饒都忘了,眼巴巴地瞪著他那個倒下的同伴。 錢昱朝他看了一眼,他一哆嗦,又尿了。 “再有下次,爺不打你們?!卞X昱把耙地的耙子收回來,看著跪在地上的那攤“軟泥”:“隨便找片地把你們活埋了,也不是什么難事兒?!?/br> 錢昱拽著姜如意回家的路上,姜如意說:“不耙地了?” 錢昱沒說話,一路牽著她回家,手攥得緊梆梆的,到了家等松開手,兩個人的掌心都濕漉漉的,手握得都出了一層細汗。 錢昱說:“怨我。” 姜如意開玩笑地說:“人家說的沒錯。” 錢昱長長地嘆口氣:“襄襄?!?/br> 姜如意抬頭看著他。 錢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他跟喬氏是行過大禮拜過天地祖宗的,喬氏是他明媒正娶來的夫人。 “這一輩子,是我欠了你,我對不住你?!鼻纺阋粋€名分。 姜如意搖搖頭,她當(dāng)然明白錢昱不會真的在這兒蝸居一輩子,盤龍臥湖,韜光養(yǎng)晦罷了,真龍是潭水困不住的。 反而她看開了,她以前看重那些名啊,尊嚴啥的,其實又有什么呢? 她和他經(jīng)歷過生死,他的心她明白,那就夠了。 他們生兒育女,這段驚心動魄的過往,足夠她用余生去好好回憶了。 她現(xiàn)在還不想說,等你回到你的位置的時候,就放了我吧。 她甚至愿意割舍掉女兒,女兒有他這樣一個好父親,她放一千個心一萬個心,他會幫她覓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好夫君。女兒因為有了“錢”這個姓氏,她不用經(jīng)歷夫婿納妾的心痛心酸,女兒以后會和自己的郎君琴瑟和鳴。 而她,她不敢去想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如果跟他進了那個王府,他進了別的女人的房間,她會有多難受。 如果她要是正常選秀進的他的后宅,她會認命,老老實實地做一個姨娘,做人家小老婆。因為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至少,她不會選擇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