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話完,他們又瞧向跟在白及身后的云母和單陽,笑嘻嘻地行禮:“見過小師兄,見過小師姐!” 童子多半是仙人就地點化草木花石而成的仙童,自己也會修煉,但大多不算正式弟子,若有緣分的許是未來會被神仙收徒,也有不少便一直是如此孩童模樣。正因如此,云母和單陽雖是尚未成仙的,地位反倒比他們高些。 云母不好意思地也同他們打了招呼,接著那樣貌喜氣額間、點了一點朱砂的童女便沖她一笑。她一邊帶著白及一行人往里走,一邊解釋道:“仙君的安排,師父都已經(jīng)知曉。師父先前接到仙君的信函很是高興,但無奈師父先前已經(jīng)受了天帝的命,今日恰巧要去拜訪司命星君,故不能親自迎接星君,實在遺憾……所以師父交代了我們要好好招待仙君,廂房早已備好了,仙君住下便是,千萬不要見外……不然師父許是還要怪我們沒有好好服侍仙君呢。” 白及緩緩頷首。只是他一貫冷言,便是那童女自顧自地說得興起,他也無法回應(yīng)一二,好在對方似是也不在意,乖巧地跟童男一起將他們領(lǐng)到了廂房,說:“兩位師兄師姐若是不急著下山,也可在此安住幾日,有事但喚我們便是。” 云母連忙點頭,不過住幾日卻是不太可能了。她和單陽先前就已說好,明天一早就要下凡去長安,沒有很多時間耽擱。 單陽顯然也是這么想,對那童男童女道了謝,便再未多說什么。 云母進(jìn)屋后,便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里。她雖然不是第一次住師父之外的人的仙宮了,卻覺得不同神仙住得地方風(fēng)格卻是差異甚大。北樞真人的道觀相對清寒,青丘的狐貍宮適應(yīng)于山林,而此處……倒是頗為華美。天成道君稱呼里有個“君”字,這里看上去果然也比較像是有地位的神仙宮宇,還有剛才童子所說的奉天地之命……聽起來像是個事務(wù)繁忙的神仙呢。 她入仙門許久,但還沒有機(jī)會去看天庭,師父是散仙,平日里不必上天庭報道,連旭照宮的大門都不太出,而靈獸慕仙,其實云母對所謂的天庭是隱隱有向往的。 她幻想了一番,將行李放下,見童男童女又招呼著要帶他們?nèi)⒂^仙宮,趕忙跟了出去。 …… 這個時候,云母想象中事務(wù)繁忙的天成道君正在同司命星君議事,兩人相談之間,天成道君不慎碰到了司命星君桌前大把的案卷,那些紙卷山巒傾頹一般紛紛滑落在地上,不少案卷直接散開,密密麻麻的墨字顯露出來。天成道君一慌,趕緊低頭去撿,誰知剛撿起一卷要放回去,眼角的余光卻不經(jīng)意地瞥到了上面的字跡,不禁“咦”了一聲,動作亦頓住了。 “怎么了?” 司命星君也在彎腰撿卷子,見同僚頓住,便奇怪地問道。 天成道君攤開那一紙,指著上面的字說:“……這可是十八年前受刑的那位玄明神君的七世凡命?想不到居然也在你這里!他的命,也是由你寫的?” “這等上古神君的命,我哪里寫得?!彼久蔷龘u了搖頭說,“我這里不過是存?zhèn)€底本,天道自有安排。” “原來是這樣。” 天成道君恍然大悟,只是他又匆匆掃了幾眼,接著便又面露意外,奇道:“我雖沒見過玄明神君,可我聽說過天帝曾讓他掌管人間君子……以他的性格作風(fēng),我本以為他這轉(zhuǎn)世也該是什么薄命的文人墨客,沒想到……到底是天帝的同胞兄弟,他這一條帝命,居然是在這兒?” “可不是?!?/br> 司命星君捋了捋胡子,嘆了口氣。 “天子之命至貴,而亡國之君……卻又至衰。如此駁雜的命事,由犯了錯的玄明神君來擔(dān),豈不正合適?” 第75章 萬事萬物盛極而衰乃是天理,王朝亦是如此。 如今的人間王朝也曾有過人人謳歌的盛世太平,也曾有過天下一統(tǒng)千秋萬代的美好幻夢,文帝勵精圖治,武帝南征北伐,繁盛綿延數(shù)代,然而終究抵不過幾個敗家子揮霍,抵不過那天行有常。如今盛世早已如昨日繁花,此時佞臣與宦官共舞,外戚與敵族齊飛,王朝內(nèi)憂外患、千瘡百孔,正所謂山河將傾,風(fēng)雨欲來——偏偏長安城里依舊是一片花團(tuán)錦簇,人人安居樂業(yè)的快活景象。 先帝沉迷修道不問政事,子嗣亦甚是稀薄。如今的新帝年不過十八,乃是太子登基,據(jù)說自幼過目不忘,倒是素有才名。然而再怎么驚才絕艷的天子,光憑一人也擋不住一朝衰落的大勢,況且由于先帝的不思進(jìn)取,眾所周知朝廷大權(quán)早已把握在權(quán)臣手中,他縱有復(fù)興之心,卻也無復(fù)興之力……如今的天子倒也是個通透的人,性情也頗閑散,見爭不過,索性不爭了,整日吟風(fēng)頌月,卻也沒有同先帝一般索性完全消極怠工,每日上朝時都笑嘻嘻的,倒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如此一來,竟也沒有人同他為難。新帝至今宮中無人,亦無子嗣,這本來是件奇怪的事,但奇怪的是沒有人催他……旁人只道是權(quán)臣連天子的后宮都已把持,只等什么時候逼新帝讓位,卻不曉得玄明神君本就是犯了不得與凡人相戀的天條才下凡歷的劫,哪兒還能讓他下凡來和更多凡人成婚生子。他是下來受罰的又不是享福,注定是無妻無子之命,且還必將青年早逝,二十出頭便要?dú)w天去下一世,算來在這人間不過只剩數(shù)年光陰。 聽天成道君說完這一大段人間大勢,云母已經(jīng)驚奇地睜大了眼。 這個時候天成道君已從司命星君府邸歸來,正好招待白及他們一行人的晚宴,在仙宴之上難免就多說了些。道君是個有趣的人,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亦是妙趣橫生,就比旁人說起來有意思些,而云母又是原本生活在山林間的靈狐,即使入了旭照宮也是一心修仙極少聽聞凡事,故對這些事既好奇又新鮮,聽得尾巴一甩一甩的。 其實玄明神君的事到底涉及了些機(jī)密,天成道君便隱去了未同她說,但縱是如此,云母也已滿臉滿足的模樣。 天成道君見她如此,高興得臉頰紅潤了幾分,笑得瞇了眼睛,活脫脫一個慈祥的老爺爺。他撫了撫胡子道:“這些凡間的事兒,我也是剛從司命星君那里聽來的,待你成了仙,若是有機(jī)會在天庭供職,叫他親自說給你聽。” 小白狐興奮地“嗷嗚”叫了一聲,搖尾巴的樣子愈發(fā)讓天成道君眉開眼笑,他轉(zhuǎn)頭對白及說:“白及仙君,你這徒兒真是個妙人,生得如此靈性,想來成仙之日,亦不遠(yuǎn)矣。” 天成道君與白及相識得早,算是朋友,先前又喝了兩杯仙酒,放得開,正是情緒高昂之時,對他說話便來得隨意些。聽他所言,白及拿著手中的茶盞微微抿了一口,卻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微微垂眸,眸色沉穩(wěn)而安靜,讓人不曉得他在想些什么。 白及出了旭照宮便會比平日里還要來得冷淡,好在天成道君像是早已熟悉他這般性子,依舊笑呵呵地喝茶,良久,方勸道:“你我相識這么多年,仙君還是同以前一般少言……不過,有些話仙君不說,旁人便不會懂……總是這般,日后說不定會錯過些什么。” 白及動作一頓,將茶盞“咯”地一聲置于桌上,卻仍是不答。云母聽不懂他們說話,先看看師父,又看看天成道君,見道君仍然似有深意地在那里捋胡子,她便軟軟地“嗷嗚嗚嗚”地叫了幾聲,跳到師父膝蓋上打滾吸引他注意力。因明日便要下山,她這個時候總想多和師父親近一會兒,最好把接下來一段時間的都親近夠本。 之前天成道君喝了酒,白及卻是一貫滴酒不沾的,他身上沒有酒氣,只有熏過的衣物淡淡的香味。這味道令云母很是迷醉,瞇著眼蹭了好幾下。白及似是微怔,但旋即周身那股生人勿擾的銳氣竟收斂了些,抬手摸了摸云母的腦袋。 這一幕看得天成道君都愣了,待回過神來便連連大笑,直道這孩子和白及互補(bǔ),稱贊他會收徒弟,一個兩個都不錯,然后又夸了單陽。 單陽禮貌地坐在白及另一邊,見話題轉(zhuǎn)到自己身上,便安穩(wěn)地接受了對方的夸獎,待對方注意力移開,又不著痕跡地收了視線。他先前也聽了天成道君的話,與云母那種聽故事般的態(tài)度不同,他聽完便默默地記在了心中,覺得許是會有用。 于是氣氛融洽的一夜過去,第二日太陽初升云母便從客房床上醒來,簡單地收拾了東西,跟著單陽下了仙山。 下山途中,單陽問她:“師妹,此番下山,你是準(zhǔn)備扮作凡人,還是同游仙一般行事?” 扮作凡人便是像上一次收妖那樣作道士或者一般女子打扮,游仙便是用法術(shù)隱匿身形,凡人就會看不見她。 這等法術(shù)雖然對仙家來說再自然不過,可對云母這等未成仙的來說一直用還是會吃力的,只是…… 云母想了想,還是道:“游仙吧。” 這回單陽師兄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會一直陪她,云母沒有自己在凡間生活的經(jīng)歷,獨(dú)自扮凡人還是有點慌,怕哪里露了狐貍尾巴自己還不知道。再說凡間女子哪怕扮作道士,孤身一人行動總有不方便之處,還是干脆讓他人看不見來得舒服。 遲疑片刻,云母又補(bǔ)充道:“不過有時候我還是會現(xiàn)身的,難得來了長安,我想去見我娘和哥哥,許也會住在他們那里……到時候,總要讓他們看見我。” 單陽點頭,對她這個想法沒有異議。 畢竟他們都是在長安,兩人交換了各自要去的地方,不出意外也是長居地。隨后單陽將云母送到了她的地點,看他領(lǐng)路領(lǐng)得熟門熟路,云母便恍惚地想起四師兄被師父收入門中前都是在長安長大,這些年來這里變得不多,他自然還是認(rèn)識的。 單陽送了她到就要離開,云母趕忙攔住他,問:“師兄,你要不要一同進(jìn)去歇歇腳再走?” 單陽好歹陪著她走了這么多路,就這么任由他走了,實在怪不好意思的。 “……算了?!眴侮栆活D,說,“我也要去拜訪我父母的故交了,他們許是在等我。” “噢?!?/br> 云母理解地點點頭。 她看著單陽的背影離去,總覺得師兄今日情緒不高,好像分外嚴(yán)肅。但云母還來不及細(xì)看,單陽已經(jīng)拐了個彎走遠(yuǎn)了,她一愣,雖有些在意,卻還是將視線重新放回了眼前的大院門口。地址已經(jīng)核對過許多次了,絕對沒有錯。 這兒不是浮玉山的狐貍洞,讓云母陌生得很,她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停頓良久,這才敲了門。院中剛傳來一句“誰呀”,下一刻就有人開了門,那婦人看到云母先是大大地怔了,接著便極為驚喜道:“你——你莫不是云兒?” 云母點頭,乖巧地喊人道:“翠霜姨母?!?/br> 先前住在狐貍洞前那棵大銀杏樹上的山雀夫婦因不堪寂寞,也雖白玉一同搬到了長安城中同住,此時云母已從母親心中知曉,只是現(xiàn)在終于見到,還是忍不住鼻尖一酸。 翠霜的原型雖是小小的青雀,化了人形卻是高挑的婦人。她趕忙將云母拉到院中,噓寒問暖,連呼她長大了漂亮了,繼承了白玉十分的美貌,她娘看到定是要吃驚,還有怎么回來都不提前說一聲…… 云母紅著臉回答她的問題,也問了姨父姨母還有母親兄長的好安,接著,她視線忽然不經(jīng)意地落在院中的銀杏樹上,這一棵雖不及浮玉山的大,可上面也安了個鳥巢。 山雀夫人一愣,不好意思地笑道:“幾百年習(xí)慣了,睡哪里都不如睡巢里舒服?!?/br> 云母“噢”了一聲,笑著點點頭,心里多了些暖意,也有了些當(dāng)初在狐貍洞里的感覺。她打量了一下似是只有山雀夫人一人的空蕩蕩的院子,又問道:“我娘還有哥哥不在嗎?還有姨父呢?” “你姨父出去了,我們既然住在人境,總要看起來有點營生?!?/br> 山雀夫人隨意地說,他們這些幾百年的老靈獸,盡管沒有成仙,但實際上在錢的問題上倒不用擔(dān)心。所以她當(dāng)初看白玉meimei居然真那么窮還嚇了一跳,真不曉得她之前到底是在哪里修行的。他們夫婦若不來,白玉便準(zhǔn)備直接在山林里找個山洞住下,還是他們到了,才買下這個院子。 停頓片刻,山雀夫人又笑著道:“你娘恰巧不在,她這兩年總外出,神神秘秘的,我也不曉得她在哪兒,不過黃昏應(yīng)該就會回來了……至于你兄長,他這個年紀(jì)的狐崽子,總跟母親住不太像個樣子,去年自己搬到山里去了。反正你娘能教你們的東西,他現(xiàn)在也用不上……但隔幾日還是要回來給你娘檢查功課的。對了,他現(xiàn)在經(jīng)常喜歡到集市去,偶爾會坐在茶館里聽書,你若是想見他,要不現(xiàn)在去看看?說不定能碰上。” 云母原本聽說哥哥自己單住了還在吃驚,一聽后面的話,趕忙回過神。她看看天色,若是現(xiàn)在不去,說不定集市就要關(guān)了,于是她連忙向山雀夫人道了謝,然后在對方慈藹的目光中匆匆往外跑。 山雀夫人搖了搖頭,笑了句兄妹連心總能找上,就放任云母跑了。 卻說云母匆匆到了集市,她其實不認(rèn)識路,還是到處問人才找上。可是望著眼前人山人海,她又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哪怕王朝將傾,都城卻總歸到最后一刻都能是繁榮之地,如此多的人,要到哪里去尋?而且云母這才想起,她上回見到石英都還沒能化形,她不曉得哥哥人形長什么樣…… 云母差點被自己的不著調(diào)急死,眼光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搜尋。既然翠霜姨母說哥哥偶爾會去茶館聽書,她便干脆尋著茶館走,然而到了茶館門口,不等她找到石英,卻正巧碰到門內(nèi)走出來一個人,看到對方那極為眼熟的相貌,云母不覺一愣,不小心就失了神。 說來也巧,云母看著那人出神,對方也看到了她。那個青年男子略一皺眉頭,抬步就走向了她。這一轉(zhuǎn)身,立刻便讓云母看清了他額上那道顯眼的豎紅,原本她只覺得對方的側(cè)影有五六分像玄明神君,加上那一道紅,瞬間成了七八分,只是年齡比幻境中外表二十五六歲的神君要小許多,看著要嫩點。 眨眼之間,那青年已經(jīng)走到她眼前,云母不覺出口說:“你……” 這時,對方一笑。 本就是極為俊雅的相貌,這一笑便有春意。 他抬手一敲云母的額頭,笑道:“笨蛋meimei,連哥哥都不認(rèn)識了?” 第76章 聽到對方對她的稱呼,云母簡直魂魄出鞘了好幾個瞬,呆了好久才不確定地道:“哥、哥哥?” 其實云母先前見他,除了那七八分像玄明神君之物,只覺得剩下的兩三分也眼熟得緊,但一時想不起來,現(xiàn)在可算想起來了,那剩下的兩三分……可不是像她自己?如此一來,也就是還有些似母親了。 云母心中震驚,有一個驚世駭俗的念頭在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可又不敢想太深。但還未等她將驚訝地張開的嘴合上,卻已聽石英笑著說:“是啊,meimei。” 石英并未察覺到云母對他的驚訝并非只是偶然遇見,還有相貌上的問題。他說完,便又輕輕皺了皺眉,奇怪地問:“說起來,你怎么來人間了?你既然要來,我怎么一點都不曉得?” 其實居然在長安城街上見到云母,石英也極為吃驚。只是剛才那一瞬間喜悅蓋過了驚訝,便沒有表現(xiàn)出來,此時兩人打了招呼,腦袋漸漸清楚,問題便也顯現(xiàn)出來了。 但話一出口,他看了眼人山人海的周圍,改口道:“不過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回家說吧。走,先到家里去!” 說完,他便極其自然地拉了云母的手走,云母一愣,注意力便移到了兄長握著她的手上。他們年幼時常常并肩同行、一起玩耍,互相撲打也是常有,但這樣人形相處倒還是第一次。隔了這么長時間頭一回見面,親密起來居然也不覺得奇怪。 這時,石英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頭,有些戲謔地對她說:“說起來,你莫不是……覺得成仙太累了,從你師父那里偷跑出來的?” “不不不,怎么會!” 毫無征兆地聽到這么一問,云母下意識地一慌,連忙搖頭回答。她光是聽到石英提起師父便心中一跳,這個問題正中她的敏感之處,神情一慌,頓時忙于解釋:“我只是出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提前寄信……” 石英咧嘴一笑:“原來是這樣。” 久違地看到哥哥笑,云母先是愣了愣,接著胸口便暖了幾分,一時便將剛才腦子里在想什么忘了,跟著石英飛快地走去。 云母本想自己試著分辨道路,但她畢竟對長安還不熟,來集市時她雖然特意記了路,但到了路口仍舊需要回憶,于是路上又被哥哥笑著敲了幾次,最后還是完全由石英帶路了。待回到家里,山雀太太見他們兄妹倆一同回來極是開心,還是被石英制止了才停下忙里忙外,待重新安靜地坐下后,石英才問道:“所以……最近這幾年,你在仙界過得怎么樣?” 實際上回來的路上,兄妹倆已經(jīng)東拉西扯說了不少話。云母也漸漸安下心來,雖然年長她一小會兒的兄長外表上變了不少,還能化人形了,但畢竟也只是十幾歲的靈狐,性格和過去變化得不多,兩人過去一起玩鬧一起吵架,彼此都熟悉得很。 此時石英眼中滿是關(guān)切之色,停頓片刻,又道:“……你曉得,若是你覺得仙界不好,我,還有娘,都隨時歡迎你回家的。” 被親人關(guān)心的感覺自是很好的,不過云母還是連忙解釋著說了句“師父待我極好”,然后她頓了頓,方才開始解釋自己為什么出現(xiàn)在長安的來龍去脈。畢竟她先前只是去青丘尋找成仙的機(jī)緣,并沒有想到會需要來長安,故的確算是來得匆忙,難免多費(fèi)口舌解釋了些。她從自己新的尾巴修為到了卻生不出來講起,一直說到在青丘狐仙廟從小山狐那里聽來的愿望。 因她曉得自己跟著師父學(xué)習(xí),尾巴許是生得要比哥哥快些,她說起修為的時候小心翼翼的,還特意隱去了尾巴的數(shù)量,只留神關(guān)注著哥哥的神情。誰知石英倒像是沒有注意這一方面似的,反倒在云母說起那小山狐和“妖王”時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覺地在桌子上輕輕扣了扣,若有所思地拉長了音,哭笑不得地道:“長安……妖王?” 云母一愣,從他話中聽出了什么,忙問道:“哥哥,難道你知道什么關(guān)于那個妖王的事?” “唔……算是知道些吧?!?/br> 石英的神情古怪地變了幾變,手指指節(jié)又無意識地輕輕在桌上敲了幾下,繼而笑起來,隨意地往椅背上一倚,問:“所以你這次來長安……就是來找那個妖王的?” “是?!?/br> 云母坦然地點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哥哥話語間似乎有點莫名的愜意和得意,但又不是十分明顯,弄得她很難確定。 不過哥哥既然知道一二,那總比在長安大海撈針地亂找好,她問:“你知道他在哪里嗎?哥哥,你能帶我去找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