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云母之前在凡間待的時間久了,因此還是第一次來,盡管婚日未到,但仙宮已經(jīng)裝飾一新,看著便是有神仙要大婚的樣子,云母遠遠地瞧見,精神不覺一震。而赤霞已早早地在仙宮口等他們,她的原型長,可以拉得很遠,且又是赤色,醒目得很。等他們兩人靠近,赤霞就在云中歡樂地騰躍了兩下,鬧得白云翻卷。 “師父!” 待白及與云母飛到跟前,她才化了人形落在仙宮門口。赤霞笑著同師父行禮打了招呼,然后看向云母,笑盈盈地喚道:“小師妹,走,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 說著,她便挽了云母的胳膊,拉著她往里走。云母被挽得匆忙,只得急急回頭與白及告別,見師父對她略一點頭,這才安心地跟著赤霞師姐走了。 赤霞自是知道云母不曾來過她這里的仙宮,這才帶著她先轉(zhuǎn)了一圈,這會兒還未到賓客陸續(xù)到訪的時間,仙宮還空蕩蕩的,可以到處亂走。等她向云母介紹完仙宮的幾個主要場所和專門留給師父住的客房,赤霞便火急火燎地將云母拉進了自己房間。她似是有點緊張,云母感到赤霞師姐手心微微冒了點汗,但還沒等云母開口問,赤霞已將她松開,找出一個體積頗大的精巧盒子,當(dāng)著云母的面打開。 云母看清里面放的東西,不由自主地便驚呼了一聲。 婚服,是赤霞的婚服。 赤霞不僅是仙子神女,還是龍宮公主,家底豐厚,婚服自是比尋常神仙結(jié)婚還要來得隆重。她的禮服以莊重的玄色為主,繡金紋紅線。其實仙界成婚的服侍顏色款式皆沒什么講究,隨興所至便是,但赤霞這一身,卻還是用了最為傳統(tǒng)古典的樣式,且細節(jié)之中見真章——顏色簡單,但紋路華美非常。云母不敢真的上手摸,但光是看著,也知處處是用了仙中極品,刺繡多半也是請了繡工出色的仙子繡的。 云母真誠地贊道:“好漂亮?!?/br> 她夸獎禮服的時候,赤霞已經(jīng)又拿了另一個盒子出來,從里面取出頭飾,擺在婚服上配成一套。她笑道:“是好看。我娘大概是怕我成不了婚,就早早地給我備了這套婚服。觀云取了他的鳳翎贈我,可惜他是青鸞,顏色不大對,裝飾不到婚服上,只好想辦法加頭冠上了?!?/br> 云母聽師姐這么一說,便往頭冠上看,只見上面果真小心地點綴了一支鳳凰青羽,肯定是費了功夫才加上去的,看著很是和諧漂亮。 云母想了想,又看了眼赤霞,然后就抓了她的手,放輕了聲音問道:“師姐,你是不是覺得不安?” 云母本還沒有十分確定,一抓赤霞的手,這才發(fā)覺她手背冰涼。 赤霞亦不否認,她不自覺地拿未被云母握住的那只手摸了摸脖子,不好意思地道:“被你覺察到了?” 她停頓片刻,便憨笑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頭一次成親,哪兒有不緊張的?再說也不是我一個人,觀云亦是這般,他這幾日都不怎么敢和我說話,一說話就臉紅?!?/br> 說來奇怪,他們青梅竹馬兩百多年,一塊兒長大時不知男女有別沒有害羞,在一起后又因彼此太過熟悉沒有害羞,現(xiàn)在快到婚前,倒是莫名其妙地開始害羞了。 她專程將云母帶過來,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眼看著大日子越來越近,總想找個人傾訴,和其他人總覺得有點奇怪,但云母是她小師妹又向來關(guān)系好,于是赤霞一想便想到了她,還專程在門口等著。 赤霞摸著自己腦袋后的頭發(fā),自我調(diào)解似的“嘿嘿”一笑,說:“你不用擔(dān)心我,就剩幾天了,我緩緩就好。就是我這把年紀(jì),都不好意思去找我娘撒嬌要她留下過夜了,云兒,你能不能陪我?guī)兹???/br> 這點要求,云母自是點頭答應(yīng)。且她對赤霞說得成親之事覺得新奇,又關(guān)心師姐,云母聽她這么說,獨自思索一會兒,忽然化了原型,還沒等赤霞反應(yīng),她已輕快地跳了兩下跳到赤霞手上,然后往她懷里鉆。赤霞一愣,急忙下意識地將師妹抱好,只聽云母認真地道:“我當(dāng)然愿意陪你的。我原型有毛比較暖和,你先抱著我暖暖手,別的事,我慢慢聽你講呀。” 赤霞一怔,因她總是男孩氣得很,說這種話總怕讓人覺得奇怪,因此她聽小師妹這么說,心里甚是感動,不由地將云母抱得緊了些。狐貍抱著暖和,且懷里有個軟和的東西莫名便讓人覺得踏實,赤霞抱著抱著,心里的緊張竟是真的緩和不少。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數(shù)日之后,便是正式的大婚之日。 云母乖巧地陪了赤霞師姐好幾天,大約是因為離重要的日子越來越近便容易讓人追憶往昔,這段時間赤霞不知不覺記起許多她原本已經(jīng)忘記的事來,于是云母便聽她說了不少以前未曾說過的和觀云師兄之間的往事。等終于到成親這天時,她們二人關(guān)系已被之前更好。 這一日赤霞起得早。師姐妹倆一起睡,因師姐已經(jīng)醒來了,云母便也搖著尾巴迷迷糊糊地跟著起來,她往窗外一看,才發(fā)覺此時外面的天色還昏昏沉沉的,帶著黎明之光將亮未亮的慵懶和昏韻。于是云母便化成人形揉著眼睛坐在床邊,看著匆匆從龍宮趕來的龍王夫人焦慮地安排各項事宜,看著龍宮派來的侍女們笑盈盈地忙里忙外替赤霞師姐梳妝打扮、換上婚服。 赤霞本來就緊張,平時又極少穿如此隆重的衣服,大概是婚服太繁復(fù)了令她有些不舒服,赤霞不大自在地想要站起來,但還沒等身體動起來,就被龍王夫人眼疾手快地摁回座位上,急道:“別亂動別亂動!今日你可不能再由著自己的性子亂來了?!?/br> 說著,龍王夫人傷感地抹了抹眼角,道:“你總算也到了如今,觀云是個好孩子,你們本該為一對的。就是我還記得他幼時喜好干凈又頗為講究,你們成婚之后,你千萬不要隨便欺負人家,不要動動用水術(shù)噴他,人家到底是屬火的鳳凰,萬一給水澆壞了……” 赤霞:“……” 赤霞猶豫了半天,不知該不該同她娘講觀云早就已經(jīng)同她一般糙了,那個瓷娃娃般的精致小公子老早一去不復(fù)返,觀云哪兒有那么不經(jīng)澆。不過她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摸了摸脖子,尷尬地道:“我知道了娘?!?/br> 龍王夫人點了點頭。同時,這會兒赤霞的妝容服侍已打點好了大半,龍王夫人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終是感慨道:“等會兒你出去讓你父親瞧見你現(xiàn)在的模樣,他定然會吃驚的?!?/br> 赤霞婚禮,龍王自是也來了,只是礙于她們女眷梳妝不好進來,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吹清晨的冷風(fēng)瞎轉(zhuǎn)悠,著急的不行。 赤霞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算是回應(yīng)了。待她這里完全梳理好,龍王夫人又帶著侍女去了正殿布置,赤霞才轉(zhuǎn)身,將婚服袖子展開,看向云母,不大確定地道:“云兒,你覺得怎樣?可是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 禮服疊好了放在箱子里看是一回事,穿到身上看又是一回事。赤霞這一身婚服極是正統(tǒng)大氣,顏色又沉穩(wěn)厚重,換作是旁人難免被衣服壓住了氣勢,但赤霞相貌卻是極盛,鎮(zhèn)住了衣服不說,還顯出了端秀逼人之貌,不知不覺便顯出了一種華美的貴氣,卻又不會落俗,若是放在過去,這便必是云母想象出的九天神女之相。 云母看得愣了好半天,待回過神來,她連忙拼命點頭,夸獎道:“好看的!非常好看!” 赤霞猶豫一瞬,問道:“當(dāng)真?” 云母點頭:“當(dāng)真!” 于是赤霞便放心了些。她往日出席重要宴席時也作鄭重大半,但今日卻格外在意些,便是袖子上有個折子、脖子上落了一根頭發(fā),都讓人忍不住擔(dān)心是不是有了疏漏。見云母很是期待的樣子,赤霞總算安下了一半的心,稍微放松下來。 梳理完畢后,天也亮了大半,赤霞去主殿前和觀云一道等著見客人了。另一邊,云母送走赤霞,便跑去找?guī)煾?。由于赤霞師姐這幾日心里不安,她陪她的時間多了些,便難免與師父見面得少了,現(xiàn)在終于到了婚禮的時候,她便第一時間跑去找?guī)煾?。這個時候已經(jīng)落座的賓客還不是很多,早來的多是赤霞和觀云二人的親眷,且白及又是新人重要的長輩,自是坐在上賓席上,云母一眼就瞧見了他,高高興興地跑過去,喊道:“師父!” 說著,她自己在師父旁邊應(yīng)當(dāng)是留給她的座位坐好,白及便也順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時,坐在兩人對面的年輕男子笑著將剛抿了口茶的茶杯放下,和氣地喊她道:“云兒,你可還記得我?” 云母剛被師父摸好頭就抬起腦袋,看著面前俊朗的男仙,待認出來,她連忙喚道:“大師兄!” 喊完對方,她又看向他身邊的女仙,琢磨了一下稱呼,這才喊道:“嫂子?!?/br> 紫草仙子性子靦腆內(nèi)向,聽云母如此喊她,雪白的皮膚便浮現(xiàn)出些緋色來,看著有種溫柔謙遜的美感。 元澤則笑了笑,和藹地看著云母,道:“想不到小師妹如今已這么大了,我記得上回見你,你才是只有這么一點點大的小白狐呢?!?/br> 說著,元澤就拿手比劃了一個團扇似的大小,看孩子似的看著她。 云母聞言,臉頰稍稍一紅。若是認真算起來,她與元澤上回見面的確已是三十多年前了。 云母與這個大師兄雖沒有特別多的交集,亦沒有同門修行過,但畢竟見過面,且平日里也從師兄師姐口中間接聽說過不少,故云母仍對他頗有好感。 她知道元澤師兄在師父所有弟子中最是年長,又極沉穩(wěn)可靠。當(dāng)年師父閉關(guān)長修,正如云母的基礎(chǔ)課大多都是由觀云和赤霞教的一般,觀云師兄和赤霞師姐的基礎(chǔ)課也是先前由元澤師兄教的,故而元澤在師兄師姐中很受敬重。他如今已在天宮任職,盡管并未奉職天帝面前,但也算是天官。 云母這么一想,心里居然也有感慨。算起來,她與元澤師兄總是在婚禮之上見面,第一次是元澤師兄自己的婚禮,第二次是觀云師兄和赤霞師姐的婚禮,也不知今日一別后,再次見面,會不會又是誰的婚禮呢? 云母腦內(nèi)天馬行空想得出神,元澤已是又抿了口茶。他曉得云母這般的小姑娘在不大熟悉又像長輩的人面前難免拘謹,故而只是隨和地問了她幾句修行的情況。元澤事先多少也曉得了門中的變故,因此今日見到師父待小師妹親近也沒有太過吃驚,他坦然得很,自然地與白及和云母攀談,過了不久,倒是讓云母漸漸安心下來。 又是好一會兒的功夫。主殿內(nèi)賓客陸續(xù)到齊,婚宴自是熱鬧起來,觀云和赤霞也從殿外進了殿內(nèi)。到底是新婚二人,他們顯然都還不大適應(yīng),云母看見觀云師兄臉紅成一片,就是不知是熱的還是害臊。待他走到這兒,元澤就朝他揮揮手,笑道:“師弟?!?/br> “大師兄!師父!” 觀云見了元澤,又當(dāng)著師父的面,不知不覺就將神氣之色稍微收斂了幾分,穩(wěn)重不少。大概是自己的婚禮不好意思,觀云本已冒著紅光的臉?biāo)朴旨t了些,他先同白及打了招呼,但白及應(yīng)下,他才又看向元澤,說:“大師兄,好久不見了?!?/br> “可不是?!?/br> 元澤回應(yīng)道。他微笑一下,又說:“時間過得真快,我還記得你當(dāng)年如何說絕對不娶赤霞的話呢,想不到一轉(zhuǎn)眼,你們二人就成婚了。” 觀云哪里能聽不出他話里的打趣,臉一臊,笑道:“師兄你莫要取笑我。” 說著,他的目光不覺投向正在另一邊與龍宮來的客人聊天而沒有注意到此處的赤霞,他眼中柔和,說:“你當(dāng)年……又不是不曉得我的心思。” 元澤一笑,倒沒有否認。他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忽而奇怪地掃了掃殿內(nèi),詢問道:“說來……怎么不見單陽師弟?” “請?zhí)撬土说?。”觀云淺笑著回答,“不過四師弟如今在凡間,似是有事趕不回來,讓信使帶回了賀禮,還帶了句抱歉?!?/br> 元澤“哦”了一聲,不知該作何感想。觀云卻道:“師兄你不必擔(dān)心,他向來是有主見的性格,如今也已位列仙班,性子比當(dāng)年沉穩(wěn)安定多了,不會有事。說是回不來,應(yīng)該是真有事牽著了。” 聽觀云這么說,元澤心里總算安定了許多。他重新笑起來,關(guān)愛地看向觀云,說:“今日終歸是你的大日子,可不能疏忽了。還有,赤霞師妹到底是個女孩子,你莫要因她看著心大就當(dāng)真疏于關(guān)心了,等成婚后,你多照顧她些。” “放心,我曉得的?!?/br> 觀云笑得眉梢飛揚,本還想再說,但他忽而一頓,覺察到是吉時到了。觀云趕緊匆匆告辭,臨行前也摸了摸云母的腦袋。云母此前沒有插嘴,但卻將兩位師兄的話都聽進了心里,又記起赤霞師姐前幾夜與她說的往事,此時心里感觸良多,不禁將目光投向了新人。 觀云這會兒已執(zhí)了赤霞的手,兩人并肩而行,大禮告稟天地大道,不久天邊降下祥云便是禮成。 青梅竹馬,佳偶天成。荏苒冬春,終成眷屬。 既是婚宴,自是熱鬧得很,云母的視線緩緩落在赤霞身上,有些失神,不覺往師父身邊靠了靠。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仙界宴席時間長的本就不少,此番又是南海公主大婚,自是要大宴數(shù)月,以顯喜悅隆重。 不過說說是大婚數(shù)月,哪里能真有不給新婚新人獨處時間的?其實便是仙府之中張燈結(jié)彩數(shù)個月,喜宴不停,賓客累了離開便是,路過的仙人見到這般婚宴的架勢,也可進來吃席。若是換作以往,云母多半看完兩人大禮就會和師父一起離開,但因為成婚者是赤霞觀云,情況便有些變化,哪怕不是留到婚宴結(jié)束,他們也總得多留幾日。 無論如何,大婚之日總是婚宴這些日子里最為熱鬧的。這會兒要走的客人亦還不多,殿中仍然氣氛歡騰。赤霞和觀云拜過天地長輩后,便在賓客歡慶的祝福聲中結(jié)為了夫妻,他們彼此略有幾分羞澀地相視而笑。 這時,云母還目不轉(zhuǎn)睛地癡癡望著赤霞師姐。 師姐今日真是極美。哪怕清晨在屋中已經(jīng)見過,可這會兒在大殿明亮的光線之中,在喜慶的氣氛映襯下,赤霞著那一身婚服分外明麗,神采奕奕的神情和泛紅的雙頰都將她襯得光艷四射,比云母早晨看見的又要美上三分,竟是靈秀異常。 云母出神地望著新娘子,不知怎么的,在婚禮溫暖的氣氛之中,她心口好像有泛起的漣漪一圈一圈地往外轉(zhuǎn)著。她一邊望著赤霞,一邊無意識地探手過去握住了師父的手,掌心扣著他的掌心。今日來訪的賓客眾多,放眼望去便是人海,但兩人交握的手有桌席擋著,旁人便瞧不見他們。 白及在云母悄悄伸手過來時就稍稍怔了怔,感到她小而柔軟的手塞進自己掌中,白及亦是一頓,下意識地握緊了她。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賓客,只見他們?nèi)匀辉谧灶欁缘卣勑︼L(fēng)生、觥籌交錯,似是無人察覺到他們桌席之下這點親昵的小動作……白及的胸口忽然便像是被細小的羽毛輕輕劃了一下。他面上未顯,但心里卻生出了些前所未有的奇妙的異樣來。他動作微微一滯,瞧了眼側(cè)著臉專心致志地在看赤霞的云母,不得不將忽然起來的心思按捺住,隨手拿起放涼的茶呷了一口,好冷冷自己突然熱起來的五臟六腑。 他們在婚禮上停留了數(shù)日。赤霞和觀云師承于白及仙門,請來的賓客自是不少與白及仙君有些淵源,其中亦包括當(dāng)初云母下凡時,白及借宿對方仙府的天成道君,因此他們這幾日倒是過得不算無聊。到兩人決心離開之時,已是一月之后,觀云和赤霞一起不舍地將他們一直送到仙宮外,云母又如何能舍得師兄師姐?被師父用云帶著往旭照宮時,云母還一路頻頻回頭,不停地同觀云和赤霞揮手告別,直到看不見了,才泄氣地縮回來。 白及看了她一眼,心中憐惜,出聲安慰道:“日后你若是想念他們二人,再來看他們便是。或者……也可邀他們回浮玉山做客?!?/br> 云母心里還想婚禮想得出神,有點心不在焉的,因此她聽到師父說話,先是受驚得顫了一下,這才紅著臉點了點頭,但待她點完頭,云母像是猶豫了一會兒,旋即又搖了搖腦袋。 她道:“師兄師姐才剛剛成親,短時間內(nèi)還是莫要打擾他們了……再說婚宴還要持續(xù)一段時間,總要他們忙活,還挺麻煩的。我剛才只是在想赤霞師姐穿婚服的樣子真是好看,哪怕她大婚日后就換了,我記得的也總是那一件,于是想著想著就……” 說到此處,她忽然一頓,莫名覺得羞窘起來。她慌慌張張地低了頭,不敢看師父眼睛,也匆忙地收了尾,說:“我就不小心發(fā)呆了。” 白及聽到她提起此事也是心中微動,腦海中忽然便浮出他們在凡間拜堂成親那一夜。那晚畢竟來得太親近,云母又容易害羞,他們回到天界之后,就沒怎么再提過。白及這時想起,便記得她當(dāng)時兩頰紅得似云霞,烏發(fā)如瀑,肌膚勝雪,她身子輕軟得很,含羞埋在他懷中,雖未來得及準(zhǔn)備太多,卻美得驚人…… 如此一想,白及的心忽而guntang起來。他不得不閉眼凝了凝神,再睜眼,眸色已沉。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接著就抬手梳理云母掉在臉頰邊的發(fā)絲。云母正為自己所說的話羞惱,看師父的手伸過來,她還無意識地躲了躲,但終還是讓他碰了。白及仙氣清逸,身上有點涼,他手指的指背蹭過云母溫和的臉頰,弄得她有點癢癢的。 只是見師父聽她的話沒什么反應(yīng),云母又莫名地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悶悶地低了頭。 兩人順著風(fēng)又飛了好一陣子,等回到旭照宮后,云母便急匆匆地跑去照料庭院里的一池蓮花,又去看了看養(yǎng)在院子里的兔子。盡管去婚禮的這一個多月,這些都是童子代為打理,但在離開前云母著實也自己養(yǎng)了一陣子,見兔子喂得胖胖的沒什么事兒,她便又跑回去看蓮。如今這些睡蓮開得比離開前更旺了,天界四季如春,一池的睡蓮便也四季都開著,盛著盈盈的仙氣,極是漂亮。云母坐在池邊,細心地用仙術(shù)照料蓮花,白及便在一旁陪她,坐在她不遠處望她。過了一會兒,只聽白及停頓片刻,喚道:“云兒?!?/br> “嗯?” 云母還照顧著睡蓮,但白及喊她她便停了動作,回頭歪著腦袋看師父。 然而白及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稍稍沉思了一會兒。其實有些話他在路上就已到了嘴邊,但總想著這些事在路上說出來不太慎重,這才忍到回旭照宮。此時望著云母清澈的雙眸,白及緩了緩聲,問道:“……云兒,你可還記得,當(dāng)初在凡間,你我成親的事?” “……啊。” 云母沒想到白及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說起這個,她腦子一懵,立刻就呆滯了許久,臉“蹭”得一下紅透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記、記得的……怎么了?” 白及略斟酌了一下語言,這才慢慢地接著往下說,語氣頗為認真:“……我們雖拜過天地,不過你當(dāng)時是心血來潮做得決定,且我也尚未回天,又是在凡間,終做不得數(shù)。我們準(zhǔn)備的也倉促……” 白及還未說完,云母已經(jīng)略有幾分低落地“噢”了一聲。她有些恍惚,其實回到仙界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在凡間的那個時候,倒像是很久以前的事。盡管云母還沒聽懂師父為什么會在這時跟她說這個,但已經(jīng)喪氣地垂下了回到旭照宮后就放出來的狐貍耳朵。 白及望著她,微微一沉。 他哪里能看不出她一路上就起起伏伏的心緒變化,還有提起赤霞時眼底隱隱期盼的神情。只是這話由他來說,終究有幾分怕會錯意的緊張。白及抿了抿唇,調(diào)整一番心情,從后將云母抱住,將她抱到自己膝蓋上放好,鼻尖蹭了蹭她的耳畔,方道:“云兒,如今,你可愿嫁我?” “……誒?” 云母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還是險些以為自己聽錯,等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就要變成狐貍,然后“嗷”地一聲跳起來—— 然而她剛跳,就被白及抱住。白及掐了個訣將她強行變回人形,死死摁在懷中叫她跳不出去。他當(dāng)然覺得云母的原型可愛,可在此時,他總希望她看著他的眼睛好好答的。 然而云母哪里還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只覺得師父漆黑的眸子都快將她點著燒化了,偏偏被這樣抱著,她既沒法變狐貍又無處躲閃,白及用力握著她腰的手熱度分外鮮明,她一抬頭就望進師父眼里。云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閃了閃,腦子一團亂,不知道怎么答才好,最后索性用力點了點頭,她也不敢看師父神情,一抬手抱住白及脖子便飛快地埋進他懷里、靠在肩膀上,然后用力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