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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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的門忽然打開,纖細(xì)的身影在光中,像被融化。范深被那光刺得瞇起眼睛。 “先生,”她問,“要我?guī)湍闶諝氝@位嗎?” 范深道:“不用,我自己就行?!?/br> 那身影沉默了片刻,問:“他是什么人?” “我的知己?!狈渡畹?,“我與他通過三封書信,神交十余年。不料才得相見,區(qū)區(qū)數(shù)日,便天人永隔?!?/br> 斜斜的光穿門而入,打在他臉上,半明半暗,讓這男人身上有種時光沉淀的厚重感。 “他是此處城守?!狈渡畹?,“我已數(shù)年未曾聞得他的音信,原以為他尋了什么地方避世隱居?!?/br> “不曾想,他竟甘于屈就一小城。” “以他之才,便尋一國為相,為帝師,亦無不可?!?/br> “他的確隱了,大隱于朝?!?/br> 竹生的身影在門口處站了許久,輕聲道:“先生節(jié)哀?!?/br> “此間正狼藉,還待先生收拾。”她道。 “先生振作?!?/br> 許久,范深啞聲應(yīng)道:“好?!?/br> 竹生便又退了出去,使人造飯燒水,給范深送去。 今日一場大戰(zhàn),她以武力震懾眾人,所命者無有不從。 “朝兄?!狈渡钆闹鴳阎腥说募绨?,“看到了嗎?” “那就是我選中的人?!?/br> “你的城,由我來交給她吧?!?/br> 范深終于放開懷中那人,站起身來…… 到了傍晚時分,城中豐國士兵余孽被掃蕩得差不多了。有幾個被捉了活口,送到了范深那里。 城中既定,許多躲藏起來的人便冒了出來。便有人堵了城守府的大門,吵吵嚷嚷的要見城守。這些人有城守的屬官,亦有城中大戶。 他們要見城守,竹生卻知道城守已死。她不確定是否現(xiàn)在就公布這個消息,微微猶豫了一下。但她旋即決定把這個事丟給范深,按她和他的分工來說,這個時候也該他出面了。 “去請先生來?!彼D(zhuǎn)頭吩咐道。 再轉(zhuǎn)回頭,卻發(fā)現(xiàn)幾個澎城守軍悄悄站在了階下,背對著她,正面那些人,手都按在刀柄上。 那些人便不敢再往前擠,低頭接耳的悄悄議論,或是驚疑不定的打量竹生。 他們情知澎城能保住是靠了竹生和她帶來的人。但那些青壯村兵倒也罷了,這個腰后橫著一把大刀的女子……怎么看都還是個年輕女子。他們敢出來的時候,大勢已定,他們也未能一睹竹生手執(zhí)綠刃的風(fēng)采。 亂局之中見到主事的竟是這么個年輕女子,他們便不免心中不安,才嚷嚷著要見城守??稍趺床乓惶觳坏降臅r間,這些他們看著面熟,甚至有的還能叫出名姓的本地守軍,都心向起這個女子來? 正交頭接耳間,范深出來了。 他還是穿著那件染了血的青衫,卻凈了面,重新梳理了頭發(fā)。 范深的相貌不是第一流的,他的氣度舉止,卻絕對是第一流的。他出現(xiàn)在城主府大門,不用開口說話,身上一股名士風(fēng)度,便已讓人感到信服。 那些人看到他,便安心了許多。這位范伯常范先生,的確也是一位名士,被城守公開承認(rèn)是相交十多年的故友。 澎城遇襲,他挺身而出,為守城出謀劃策,日夜伴在城守身邊,是可信之人。 “伯常先生!”他們喊到,“城守大人呢?” 伯常先生卻沒直接回答,而是先用目光掃視了一圈。這便是有重要的話要講的前兆,眾人便在他的目光下安靜了下來,都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他。 夕陽的金光中,伯常先生一雙眸子點(diǎn)墨一般,竟比往昔更有神采。 “朝城守……”他的聲音有些嘶啞,飽含傷痛,“已經(jīng)以身殉城?!?/br> 這話一出,階下靜了靜,緊跟著便爆發(fā)出了哀聲。有些人哽咽,有些人卻哭得眼淚鼻涕泗流,不管哪樣,都真情實(shí)意,看得出這位朝城守顯是極得人心的。 竹生站在范深身旁,她深知這種動蕩亂后的局面,需要政治安撫。她打定主意,不管待會范深需要她做什么,她都配合就是了。這無關(guān)她喜歡不喜歡,而是在許多情況下,政治作秀是必須的。 “朝城守臨去前與我道,”范深接著說,“此亂世,文治已不足用。非強(qiáng)者不足以衛(wèi)護(hù)澎城百姓。” “我家少主馳援來此,救澎城于危難。” “朝城守遺命,以澎城舉城相托?!?/br> 范深忽然轉(zhuǎn)身面對竹生,后撤了一步,一撩下擺,便單膝跪了下去。自袖中掏出個綢布扎緊的巴掌大的東西,高舉過頭頂,大聲道:“少主!請少主受?。 ?/br> 眾人中七刀最先反應(yīng)過來,蒼啷一聲抽出他的刀,往地上一插,竟也單膝跪下,大聲道:“請少主受??!” 范深七刀都做了表率,高家堡的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該怎么做了。一時間蒼啷聲不絕,跪了一片。 澎城人驚疑不定。正在此時,階下幾個早前便乖覺的攔在眾人之前,不使他們沖撞竹生的守軍,彼此互看了幾眼。 第一個拔刀的是個少年模樣的人。下午時候,竹生還與他說過兩句話,知道他姓吳,才不過十五歲,父母雙亡,自己請了媒人給自己說下一門親事。 “她無事?!泵鎸χ裆脑儐?,那少年咧開嘴笑,“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亂兵正在踹她家的大門呢。她躲在屋里嚇壞了,幸好我們?nèi)サ募皶r?!?/br> 他沒說的是,這多虧了姑娘。因?yàn)橹裆媚?,所以他沒死,二丫也沒事。 “請姑娘受印!”小吳大聲道。 有第一個人帶頭,事情便好辦了。又是一片蒼啷拔刀之聲,守軍跪了一片。 這些人今日都是死里逃生,也都親眼見證了那年輕女子的強(qiáng)悍。就如朝城守所說,這個世道啊,光文治已經(jīng)不夠了。這些人內(nèi)心深處,便渴望能有個強(qiáng)有力的人來領(lǐng)導(dǎo)他們,守護(hù)他們。 人這種動物就是如此。 首先他們聚群而居,然后一百個人里,有九十九個都希望能有個“別人”來承擔(dān)起更大的責(zé)任,來做那些艱難的決定和選擇。 所以“領(lǐng)袖”這種人,總是少數(shù)。 相對更加普通的,弱小的大眾而言,那些掌握了一定的財(cái)富,或知識,或地位的人,更傾向于去成為這個做決策的人,從而攫取更大的權(quán)力。 因而屬官和富戶們,是表態(tài)最慢的一群人。 但不管他們怎么想,四周明晃晃的全是兵刃。 那些□□的刀,代表著效忠的宣誓。 終于這些人也紛紛單膝點(diǎn)地,抱拳垂首道:“請姑娘受印吧!” 竹生知道政治作秀在所難免。倒是“少主”這個稱呼,范深是第一次用。聽著像是給她硬套上了某種大有身份來歷的人設(shè)。 她正琢磨著這個新稱呼呢,情節(jié)便狗血的脫韁而去。 饒是竹生素來冷靜,望著單膝跪在她面前,雙手高舉著印信的范深,眼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舉城相托是什么鬼?為什么這種夸張的臺詞,這些人竟然全買賬? 范深在此時抬頭。 兩個人四目相對。 仿佛都聽到了那目光相接產(chǎn)生的霹靂咔嚓的火花四濺的聲音。 此時此刻,他們心意相通。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第85章 085 事后的統(tǒng)計(jì)和匯報(bào)讓竹生知道,那天她和她的人真的很幸運(yùn)。因?yàn)閿耻娮阕阌邪税偃恕?/br> 她得知這個數(shù)字的時候沉默了一下。不難想象倘若當(dāng)日直挺挺的撞上去, 一百人在八百人手里能過幾個回合? 她也知道了為什么“舉城相托”這種夸張的事情眾人接受起來毫無障礙了——前任朝城守便是云游至此, 一番長談?wù)鄯饲扒俺鞘?,被“舉城相托”了。 這是文化的差異。當(dāng)日竹生在范深的授意之下順從民意接過了那印信, 到現(xiàn)在想起來都還覺得這事兒戲。相對于法律和規(guī)章制度,這里的人更信奉別的一些什么東西。 竹生的幸運(yùn),對澎城的百姓來說則是不幸。雖則竹生和她的人來的及時, 百姓亦有死傷,更有房屋燒毀。幸得當(dāng)日竹生下達(dá)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救火, 百姓事后得知, 對新城守亦感激不盡。 范深無恙,澎城入手。待得第二日一切亂象皆平息, 竹生便遣了幾人騎著快馬回塢堡給翎娘和阿城報(bào)信。 幾日之后, 這幾人又回來了,還帶回來了高管事。 “岷山的鹽場已經(jīng)失了?!备吖苁碌?。“附近村人也都逃散了?!?/br> 范深道:“我們的人可有死傷?” 高管事道:“倒沒有, 只是沒弄到鹽。”他發(fā)愁, 堡里的鹽也撐不了多久了。 竹生問:“鹽場有多少敵兵?” 高管事道:“王小滿偷偷爬過去看了, 約莫一二百人?!?/br> 竹生使人審了俘虜,證實(shí)確實(shí)鹽場留有守兵二百人。 這是必得奪回的。否則不光高家堡,連澎城都要沒有鹽吃了。 澎城一戰(zhàn)后, 清點(diǎn)人數(shù),高家堡一百村兵只折了四人,都是被捅了心口、抹了咽喉,當(dāng)場便死了的。其余的, 受了重傷,便有同伴掩護(hù),立即飲下藥水。 回春丹稀釋成藥水,效力大減,并不能rou骨生肌,卻也能立即止血,恢復(fù)些許體力。縱然如此,已經(jīng)被眾人驚為神藥。小傷輕易不用,格外珍惜。 澎城守軍沒有竹生的仙丹藥水加持,運(yùn)氣就沒這么好了。這些守軍都是本地人,都有家小在此,城破之時,只能死戰(zhàn)不退。三百守軍最后剩下不到二百人。 竹生和范深商量后,留下五十堡兵給他,帶了五十堡兵,五十守軍,和七刀奔赴岷山鹽場。 這一次,五十守軍也分配到了藥水。澎城之戰(zhàn)時,不少受傷的守軍便見識過這神藥了,此時水囊掛在腰間,便格外安心。 岷山鹽場的豐軍雖是他們的兩倍,但竹生等人卻是偷襲。七刀于這種事格外擅長,他帶著人偷偷潛入,在鹽場的水缸里投下了一顆“瀉藥”磨碎成的藥粉。果然一餐飯食之后,豐軍便開始立竿見影的跑茅房。 竹生等人以格外少的代價收回了岷山鹽場。留下幾十人,其余的人綁著俘虜,折返澎城。 路上,阿牛還稱贊竹生那瀉藥見效快。竹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旃云峰出品的冰露雪梅丹,用一顆便少一顆。被當(dāng)成瀉藥用,便是竹生,都覺得rou痛。 待他們帶著俘虜帶著鹽回到澎城,卻看到一進(jìn)城門的廣場上,烏泱泱的集著許多人。 眾人見到他們,紛紛讓開路。 “城守回來了!” “竹生姑娘回來了!” 待看到俘虜和拉回來的鹽,百姓爆發(fā)出了歡呼聲。許多人家鹽罐已經(jīng)見底,城中還在售的鹽,價格已經(jīng)高到不能承受。 竹生翻身下馬,看到廣場上范深和幾名屬官都在。中間空地上,綁著一串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怎么回事?”竹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