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她握緊了手中的剪刀,瞳孔之中染上一層猩紅。 也就在這時,隱隱約約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豎起耳朵—— “嗝……陳老三,可真大方,十六道菜,沒一個素的,酒水還管夠……” “人家白得了幾百萬呢,能不大方嗎?” “也是,真羨慕啊,我們奮斗一輩子都不一定能掙到這么多錢,人家倒好,花了兩塊錢買張紙就夠了……” ……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和小孩們玩鬧的聲音混在一起,起碼也得有百十來號人。 哦,原來是散席了。 趙佩玉眼底的猩紅瞬間消失無蹤,她拿著剪刀,挑了三串已經(jīng)全部變成紫紅色的葡萄剪下來。 “誰叫咱們沒那個好命呢!” “要不咱們改明兒也買幾張彩票試試,說不定就中了呢?!?/br> …… 腳步聲越來越近,轉(zhuǎn)眼間就到了王家門前。 趙佩玉一邊打水洗葡萄,一邊聽院子外面路過的‘村民’們嘮嗑。 “行,你去買吧,要是哪天中獎了,咱們村又能白吃白喝一頓,嘻嘻嘻……” 趙佩玉把最后一顆葡萄從水里撈出來,屋外說話的聲音連同著腳步聲一起也漸漸沒了。 她端著碗正要起身,心里不詳?shù)念A(yù)感卻越來越強烈。她能在那群牛鼻子道士手底下活到現(xiàn)在,哪怕是安逸了十幾年,該有的警覺心還是有的。 “起陣——” 只聽見一聲暴喝,狂風(fēng)四起。 不好。 趙佩玉睚眥具裂,恍若驚弓之鳥,手里端著的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泛著一層水光的葡萄粒向四周滾去,沒一會兒就沾滿了灰塵。 只看見一道道金色的亮光帶著凌厲的氣場自院外陡然升起,齊齊向半空之中爆射而去,眼見著就要匯聚成一個光罩。 決不能被困在光罩里—— 只這一剎那,趙佩玉動了,她猛的一提氣,以超越金光的速度向半空中疾掠而去,不過幾息的功夫就要沖破金光的籠罩。 她心中一陣冷笑,不過如此。 就在這一瞬間,她上空的空氣忽而一陣扭動,等她定眼再看時,邵云去一個閃現(xiàn),高舉著長劍向她刺了過來。 “給我下去——” “螳臂當(dāng)車而已?!?/br> 趙佩玉面容一陣扭曲,她舉起右手,黑長的指甲破體而出。 “刺啦——” 指甲和劍刃相接的那一剎那,尖銳的碰撞聲響徹云霄。 趙佩玉一只手抵在長劍,托舉著邵云去向上飛去,速度竟是不減分毫,依然突破了金光罩的范圍。 邵云去心神一震,氣血涌上心頭,他強行咽下喉中的腥甜,兩眼一凜。 只這一招,他就明白自己絕不是趙佩玉的對手,可眼下他又不是來和趙佩玉拼命的。 他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冷笑。 “給我下去——” 他左手以rou眼不可見的速度拍出兩張符紙在劍刃上,長劍周身氣場隨之變換。 趙佩玉面色一變,仿佛手上托舉著兩座大山一般,狠狠的將她的速度壓制了下來。就在這一刻,緊跟在她身后的幾百道金光再次越過她,隱隱已有合圍之勢。 她心神一凜,輕視之心一掃而光,旋即松開右手,想要擺脫長劍的重量。 邵云去哪里會如她所愿,趙佩玉想要避開,他偏偏就要送上門去。 眼看著金光罩的豁口越來越小,偏偏邵云去寧愿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要纏住她。 她面色越發(fā)陰沉,閑置的左手由掌變?nèi)?,猛的向邵云去襲去。 時機到了。 邵云去瞳孔微縮,渾身氣力匯聚在左手上,同樣是緊握成拳,沖著氣勢洶洶的趙佩玉正面迎了上去。 “轟——” 雙拳迎面碰撞在在一起,洶涌的氣浪旋即肆虐開來,邵云去右手中長劍一抖,兩張輕飄飄的符紙隨即被抖落。 “糟糕?!?/br> 回過神來的趙佩玉瞳仁一縮,眼底是赤裸裸的驚駭。 “晚了——” 借著碰撞產(chǎn)生的沖擊力,趙佩玉的速度再次慢了下來,邵云去卻趁勢而起,身形一展,如同出膛的炮彈一樣,向上爆射而去。 她兩眼猩紅,雙腿一彎,沖著邵云去急射而來,卻沒想到就在她即將碰觸到邵云去的那一剎那,金光罩瞬間合攏。 “刺啦——啊——” 趙佩玉來不及收回右掌,黑長的指甲和金光罩碰撞的那一剎那,她面容瞬間一陣扭曲,隨即而來的慘叫聲響徹夜空。 “收——” 只聽見老道姑一聲暴喝,數(shù)百道金光齊齊合攏,趙佩玉顧不上其他,只能轉(zhuǎn)身向地面落去。 卻沒想到邵云去早有準備,就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十幾件‘衣服’身上貼著符紙,往前頭一站,金光網(wǎng)旋即鋪滿地面。 凈寐陣,成了。 邵云去背負長劍,穩(wěn)穩(wěn)的落在老道姑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 邵云去:我要說的都在這一章的標題。 第60章 所謂凈寐陣, 乃是邵家手札中專門對付厲鬼的陣法, 而凈寐, 并不是說讓人睡覺,而是指“厲鬼魂歸地府”。既然是厲鬼,大多是因為死者死的極為不甘從而心存怨恨轉(zhuǎn)化為普通的怨鬼, 某些實力不菲的怨鬼大仇得報之后留戀世間,不愿意轉(zhuǎn)世投胎,索性掙脫六道輪回征召, 依靠獵取活人精血修煉, 這樣為禍人間的便是厲鬼。 而凈寐陣就是用來凈化厲鬼身上的怨氣, 邵云去不求單靠這個陣法就能徹底解決趙佩玉, 只求能盡可能的消磨她的實力。 老道姑看著面色蒼白、明顯氣息不穩(wěn)的邵云去,忍不住問道:“少師,你還好吧!” 邵云去運氣壓制住經(jīng)脈中肆虐的氣流,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 他深吸一口氣:“還好?!?/br> 說話間,金光罩漸漸收攏, 趙佩玉被牢牢地困在王家院子的一方領(lǐng)域之中。 她看著自己焦黑的右手,再看漫天之上披著衣服、衣服上貼著符紙的嬰魂, 以及光罩之外面無表情的邵云去和老道姑。 “果然是你——”她看著老道姑,兩眼充血,咬牙切齒。 老道姑嘆道:“不怪我以多欺少,怪就怪你出爾反爾,對河下村村民動手在先, 濫殺無辜在后——” “無辜,你說誰無辜?”趙佩玉瞳仁緊縮,一臉癲狂:“王家,陳大,陳二……他們無辜,那我丈夫呢?他爹罪有應(yīng)得,我無話可說。可他爺爺奶奶和親娘,哪個不無辜?我丈夫本來應(yīng)該是平安順遂的命格,就因為這些人,他從小飽受欺辱,虧損了身體,以至于現(xiàn)在要落個英年早逝的下場,這是他們欠我丈夫的……” “所以就應(yīng)該用他們的命去補償?”老道姑搖了搖頭:“你說王勝利的祖父母無辜,那陳大陳二的家人難道就活該平白無故的被你殺死嗎?王壯他們不過是起了不該有的貪念,怎么就跟著丟了一條命呢。說白了,你不過是為自己的私心和暴戾找借口而已?!?/br> 她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就是豁出去這條老命,也絕不能再放任你在河下村為所欲為?!?/br> 說完,她提著拐杖重重的錘了錘地面,只看見漫天的嬰魂整齊有序的向院內(nèi)飛去,金光罩進一步縮小。 為了這一刻,它們足足演練了三個小時。 趙佩玉卻不由的冷笑一聲,“你們以為憑借這么一個小小的陣法就想對付我?” 她氣勢大開,完好無損的左手按在她自己的頭頂上,手指合攏,抓住頭發(fā)往上慢慢提起,先是頭皮,然后是臉、脖子……像是薄薄的一層紙一樣慢慢的從身體上剝離。 到最后,她隨手往旁邊一扔,一張完整的人皮落在地上。 再看她時,她穿著一身濕漉漉的白衣,看起來十七八歲上下,腳上還掛著幾根水草,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 她雙手猛的握緊,自她腳下,九道黑色的鎖鏈盤旋上升,環(huán)繞在她周身。她凌亂的頭發(fā)迎風(fēng)飄起,頗有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味道,她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們未免也太小瞧于我了,好歹我也修煉了上百年,雖然這十幾年來,我隱居在這河下村,沒有再食人精血補充實力,修為難免倒退??蓪Ω赌銈冞@群螻蟻之輩,足夠了——” 話音未落,她周身的鎖鏈慢慢抽動起來,一圈圈陰煞之氣盤旋在鎖鏈上。 “去——” 她嘴唇輕啟,九條鎖鏈瞬間化為一道道黑線,對著四面八方的嬰魂暴射而去。 “嘭——” 靈光罩和鎖鏈相撞的那一瞬間,低沉的嗡鳴聲響起,暴虐的勁氣隨即四散開來,漫天的衣服嘩嘩作響,被擊中的嬰魂隨即飛了出去,只是這天上的嬰魂沒有五百也有四百,這九只嬰魂飛了出去,也不過是讓金光罩稀疏了那么一兩分,無傷大雅。 “怎么會?”眼看著被擊飛的嬰魂并不像以往那樣立即魂飛魄散,反而是哀嚎了幾聲之后,就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趙佩玉瞳孔緊縮,一臉的不可置信。 邵云去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平靜地說道:“我可不敢低估你,所以我也早就準備好了先手,它們每人身上都貼了一張金甲符,為的就是防備你對它們出手。只是我沒想到,趙佩玉,你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厲害?!?/br> 邵云去此言與挑釁無異,可趙佩玉卻偏偏冷靜了下來,她幽幽說道:“好算計,不過你還是太小看我了,你覺得我會在明知道自己實力倒退的情況下,還不給自己留一張底牌嗎?” “什么?” 邵云去眼皮一跳。 “嗷——” 只看見趙佩玉仰天長嘯一聲,尖銳的聲音仿佛穿破黑暗,直達天際。 她這是在召喚什么東西! 意識到這一點,邵云去面色嚴峻,厲聲說道:“攻上去——” 話音未落,一眾嬰魂齊齊向趙佩玉撲去。 …… 河下村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