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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升官發(fā)財死后宮在線閱讀 - 第62節(jié)

第62節(jié)

    謝端嗯了一聲,轉(zhuǎn)頭道:“來人,把舟隱子的船鑿了?!?/br>
    言罷,岸邊立時有兩個家仆跳進水里朝那大笑中的舟隱子游過去。

    “謝無敬你敢?!哎你還真敢??!”

    舟隱子氣得跳腳,謝家的家仆已經(jīng)把他的船鑿了好幾個洞,在旁人的笑聲里,他一邊罵謝端一邊沉了下去。

    陸棲鸞:“……”

    ——你們文人辦詩會也太嚇人了,我們狗官看不懂。

    謝端使喚人行兇完,眼皮都沒動,轉(zhuǎn)而問陸棲鸞道:“你讀過什么書?詩經(jīng)和楚辭可看過?”

    陸棲鸞:“……我、我刑部大典和天官惟律倒背如流,我給您背一段兒??!?/br>
    謝端嘆氣,把她拉到旁邊一張筆墨俱全的桌案上,又向那船夫問道:“題目?”

    船夫答道:“隱者?!?/br>
    眼看著筆都塞到她手上了,陸棲鸞連忙道:“我不會寫詩,寫出來登不得大雅之堂的?!?/br>
    謝端道:“不急,我教你一段簡單的,你以我為題套點詞上去便是,否則那湖上的潑皮今日放不過我?!?/br>
    ……讓謝端教我寫詩?

    陸棲鸞就算是個瞎也知道這傳出去她得被多少文人眼紅,只能屏息細聽著。

    “……不必拘泥于題目,吟人可,自吟亦可,先來個簡單的……”

    他的字瀟灑恣意,恍如繁華盛放,盡顯滿樹妖嬈。

    待他收筆,陸棲鸞便見他隨意寫了首七絕:

    一照西峰隱仙中,江天一色望月濃。

    曾瀝紅塵逍遙過,醉里天河有山翁。

    ……想都不想就寫出這樣的詩文,還是“簡單的?”

    陸棲鸞嘆服間,仆人便取了他的詩文,規(guī)規(guī)矩矩地舉好,待墨跡一干,便放在一只一尺見方的的浮筏上,由船夫拿竹竿傳送至湖上傳閱,不多時,便有人開批——

    “俗!”

    “俗不可耐!”

    “謝端你為個女人自砸招牌!看來抗婚十二年終于晚節(jié)不保了!”

    陸棲鸞聽得莫名其妙,她雖然不大會寫詩,但看詩的眼光還是有點的,這詩明明是上品,還被批成這樣,這群名士的口味是有多叼?

    “不必聽他們胡言,你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實在不行,湊個字也好。”謝端與她言罷,便離開去了岸邊,徑直上了船。

    陸棲鸞:“……”

    寫……就寫吧。

    悶頭想了一會兒,陸棲鸞覺得得奉承著謝公點,要抑揚頓挫地歌頌一下謝公高潔的隱者形象,便掄筆一揮而就。

    “我寫完了。”

    旁邊的仆人將她寫的捧到岸邊給了船夫,船夫又呈給謝端,后者搖頭道:“不看了,你念吧?!?/br>
    “是,題:隱者,呃……”

    船夫清了一下嗓子,壓下臉上扭曲的表情,抖開來大聲念道——

    “一隱一年有點傻,深山兩年最起碼。三年五年剛剛好,十年八年才瀟灑?!?/br>
    湖上剛剛還在吵,現(xiàn)在一片寂靜。

    片刻后,謝端讓那船夫拿給他看,還未看完,便讓劃過來的另一艘小舟上的人搶走,待他們傳閱完,不知是誰開的頭,紛紛狂贊。

    “上品!”

    “天生詩豪!無可挑剔!”

    尤其是那剛剛掉到水里的舟隱子大聲道:“寫得好!寫得好!我?guī)Щ丶冶傩?,謝無敬你輸了,快投湖!”

    謝端道:“爾等無賴,欺我老實便罷了,還打趣人家梟衛(wèi)的小大人,改日拿你們下獄?!?/br>
    說罷,他伸手扶了陸棲鸞上船。

    陸棲鸞有點不好意思,道:“獻丑了?!?/br>
    “無妨,今年的中秋會算是最有意思的一次。”

    他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湖上其他的名士一聽見梟衛(wèi)這兩個字,本能地就收了笑,愕然道:“這小姑娘是梟衛(wèi)?”

    陸棲鸞站起來道:“擾了各位清凈,委實對不住。下官梟衛(wèi)府典軍陸棲鸞,奉旨前來崖州,為的是請謝公出仕?!?/br>
    那些名士紛紛皺起眉來,舟隱子好奇道:“梟衛(wèi)這是開始用美人兒計了?我怎么有點怕呢。”

    旁邊的人道:“胡說八道什么,沒聽人說是個典軍嗎?五品的典軍大老遠跑來就為個美人計?”

    “謝無敬你這人無趣,非得把俗事帶到詩會上來?!?/br>
    謝端示意陸棲鸞先坐下來,慢悠悠道:“俗事還是要談的,瞧見爾等膈應(yīng)得食不下咽,我便舒懷了。”

    “謝賊你該死!”“我決定把我家的棺材送你了!”“誰去把他的船鑿了!我送他一副柳公的真跡!”

    一陣罵聲中,舟隱子看著陸棲鸞想了一會兒,問道:“你可是陸典軍?那個之前在梧州平亂、懲治了賊監(jiān)軍、讓戰(zhàn)亂提前平定的陸典軍?”

    陸棲鸞訝然,沒想到消息傳得這么快,道:“是平亂的將士的功勞,我只是抓了個通敵的監(jiān)軍。還耽誤了來崖州的行程,已是無地自容了?!?/br>
    其他的名士看她的眼神立時便溫和下來。

    “梟衛(wèi)就是這點好,辦起貪官污吏來,比那些朝中的老驢們利索。看,還是個小姑娘,能做出這樣的事,足見勇慧過人,非尋常女子也,敬你一杯!”

    陸棲鸞看向謝端,后者微微點頭,知道這酒不能不喝,便一杯飲盡。

    “謝諸位謬贊?!?/br>
    舟隱子又道:“本來聽說朝廷來人把謝無敬撈回朝中去,我等皆避之如虎,現(xiàn)在看心倒是放了一半。陸典軍,你這般年華便做到這般位置,朝臣們便沒有說你不是的?”

    陸棲鸞回憶了片刻,道:“也不是沒有,可能是因為下官姻緣不利的緣故,說得少?!?/br>
    “升官關(guān)姻緣什么事?你未婚夫婿位高權(quán)重把你提到這個位置的?也不對啊,若是哪家貴門相中了,該是讓你辭官才對……”

    陸棲鸞道:“說來慚愧,籠統(tǒng)點說,我已有過四個未婚夫婿了,都因涉罪讓我抓過,上面算了算我的功績,升官……是比尋常人快些?!?/br>
    “四、四個?”

    “……是?!?/br>
    舟隱子哎呦了一聲,道:“謝端你還不快跟陸大人學(xué)學(xué),你看人家,想嫁個人都姻緣坎坷,你再看看你自己,而立之年了還想著抗婚,老侯爺多傷心啊。”

    陸棲鸞起初是真看不出來謝端已經(jīng)年滿三十了,先前聽人謝公謝公地稱著,還當是個鬢上繁霜的中年,一見面看他光風(fēng)霽月宛如仙人,還認錯了人。

    謝端淡淡道:“我畏紅塵多妖艷,紅塵懼我浮名身,又何敢害人?”

    他說的是婚事,陸棲鸞卻聽出他的避世之意,道:“今日本不敢壞了諸位詩談之興,但朝中動蕩不休,下官還是不得不說,朝中黨爭不休,黎民戰(zhàn)禍不斷,請謝公出山一匡世間正序?!?/br>
    謝端靜靜地看了她片刻,轉(zhuǎn)著手中的酒盞,道:“來隱瀾山的說客已是不少了……你是有何把握,覺得自己能說得動我?”

    旁邊的舟隱子道:“這碧雪凝湖詩會已辦了十年,十年前,足有百舟競渡!不過十年,昔日濟濟一堂者,便因那朝中爭斗死的死、貪的貪……死了還是好的,那些自甘墮落之輩,我是永不愿再見!我們?nèi)プ龉?,可以啊,把那些死的人、那些真正想報國的人命還回來!”

    他說得憤怒,卻透出一絲凄然之感,這里的人,早已厭惡了官場傾軋,他們怕,怕自己一腔熱血付與污濁,因而避之如虎。

    湖上一片寂然,謝端的目光里多出一絲說不出的哀色,片刻后,將手中的酒盞澆入湖中,似是在祭奠誰。

    隨后,舟上的那些名士與他一般,舉酒相祭。

    “……今日之后,帶著圣旨回去吧,陛下知我固執(zhí),不會為難與你?!彼馈?/br>
    陸棲鸞等他們祭奠完,并沒有按他說的做,默默解下帶在身上的一只長木匣,取出一支卷軸,徐徐展開……卻并非圣旨。

    “這是……”

    “我知諸位不愿聽,但我還是想念一念?!?/br>
    陸棲鸞眼中流露出同樣的悲色,輕聲道——

    “這上面的名字……都是在梧州戰(zhàn)亂里,死去的將士。”

    第69章 燈火闌珊夜

    他們是世上最為鼎貴的那一類人, 名門之后,盛名滿天下,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大權(quán)在握, 都不是他們真正所求的。

    陸棲鸞不懂他們的山水寄情, 但懂得天下之人都有的心愿,便是天下太平。

    “柳裕, 前鋒營伍長, 家中有一妻一兒, 染瘟疫而死。方赟, 虎門衛(wèi)右營士卒, 戰(zhàn)中身中三箭,與賊同亡……”

    “……郴州,軍戶一百七十三,十人赴戰(zhàn), 一人獨歸。綿州, 軍戶三百一十四,青帝山一戰(zhàn), 盡沒?!?/br>
    幽幽長吟,吟得山靜月幽, 教人一抬頭見這滿月當空, 不知幾家稚子望父歸, 幾家婦人望白頭。

    “……天下何時太平?何時太平?。 ?/br>
    有人舉酒淋頭,有人又哭又笑,唯有謝端, 一如一尊玉像,眸光悠遠。

    “陸典軍,我謝端何德何能,要肩負得起你口中的黎民之苦?”

    “謝公為天下文人表率,有謝公坐鎮(zhèn)朝中,定能讓文人不隨波往jian佞之流相妥?!?/br>
    朝中的文人缺乏一個帝位和名望和左相相等同的中流砥柱,就算是不想隨波逐流的文官,除左相外實在找不到一個靠攏支持的對象。

    謝端有這樣的名望,無論是身份、地位,都是天下執(zhí)牛耳者,再找不出第二個更合適的人。

    謝端略一沉吟,道:“陸典軍以為,朝中jian佞者,誰?”

    陸棲鸞垂眸道:“下官不敢妄言,但前有春闈舞弊,后有奪嫡之亂,便是連梧州那監(jiān)軍,據(jù)查昔年也是左相的門生,下官以為……賊在天子之側(cè)?!?/br>
    ……真是敢說啊。

    舟隱子嘆道:“初生牛犢尚敢直言,朝中昔年多少能人諍臣,已泯然眾人。陸典軍,實不相瞞,我等雖隱居南隅,但朝中之事,也有所耳聞。左相宋睿,五十起于勝州,時為勝州主簿,因怒斥上官貪瀆,被構(gòu)陷入獄,勝州巡捕前去他府中抄家,只見兩間瓦屋,數(shù)畝貧田。其大兒赴京城為父伸冤,撞死于宮門之前,驚動先帝,派親衛(wèi)查實后,將勝州刺史斬首市口,又見宋睿風(fēng)評極佳,一路重用于他,以至首輔之位?!?/br>
    陸棲鸞愕然道:“左相昔日竟還是這般剛直?”

    舟隱子道:“宋睿如今也是剛直之人,去載南巡,查出污吏無數(shù),你所言之種種,我等也有所耳聞,但內(nèi)情如何,尚不能憑你一言而論定,此其一也?!?/br>
    陸棲鸞深深一揖,道:“請先生教我?!?/br>
    舟隱子略一點頭,又道:“適才與你說過,先帝重用于宋睿后,其二子經(jīng)科舉,也平步青云。兩三年后,兩國戰(zhàn)亂,先帝令東滄侯掛帥西征,以宋睿次子為監(jiān)軍。大軍開拔之前,宋睿親自登門,請東滄侯照拂其僅剩的兒子一二,侯爺也是滿口應(yīng)下,讓宋監(jiān)軍負責糧草輜重之事,不必上前線而戰(zhàn)。但世事無常,敵軍料敵機先,偷襲糧草大營,宋睿之子犧牲自己,引走了敵軍,讓糧草輜重得以轉(zhuǎn)移……可以說,那時的宋家,乃是一門忠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