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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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一噎,后面的宋明桐遠遠聽見了,連忙趕過來,見了這場面,皺眉道:“你們都是來赴文會的,離評詩詞還有一刻鐘了,還不去寫?” “哎呀,把這個忘了?!蹦腥藗円慌哪X袋,連忙入席要了紙筆,苦思冥想起來。 宋明桐把男人們趕走后,又對亭中擠滿了的貴女們道:“來之前說好的要有禮貌,在這兒擠成一團做什么,陸侯有傷在身,禁不住你們這么鬧,快出來?!?/br> 亭中花朵兒一樣的少女們也有點不好意思,紛紛散開了些,本來被嚇著了的陸棲鸞愣了好一會兒,哭笑不得。 “圍著我有什么用,我也不會寫詩?!?/br> 旁邊一個圓臉的少女紅著臉,羞澀道:“……文苑平日里只聽jiejie們轉(zhuǎn)述,好不容易見您一面。想……想您給我們念話本?!?/br> 這是七夕文會的傳統(tǒng)了,文會不止要寫詩詞,在等士子苦思的時候,要專門推舉一個人來念當(dāng)紅的話本,或是癡男怨女,或是人間情真,需得切合七夕。 遠處的素紗郡主找了個偏僻的花楹處落了座,道:“東楚這邊,是不是近來賣得不錯的那個叫什么……” “女宦錄?!比~扶搖坐下來,倒了杯酒,又補充道:“冕上篇?!?/br> 素紗郡主嫌棄道:“你這不是也在看嗎,宗主帶頭看閑書,我看易門沒救了,還是散了吧?!?/br> “……” 葉扶搖不說話,素紗郡主像是更感興趣一般,瞇起眼,支著下巴看打量他道:“你這老東西向來心黑手狠,為什么對這么個女人這么好,明明要派人去殺她,換血鍛骨的藥又分了她一半。這么首鼠兩端,可不是易門的作風(fēng)?!?/br> 杯酒入喉,又添了一盞滿,葉扶搖笑了笑,道:“非然,我對她……反而是最下得去手的?!?/br> …… 文會的姑娘們太過熱情,陸棲鸞也拗不過,左右國事也談完了,無奈道:“你們想我讀什么?” 下面頓時群情激越—— “女宦錄!” “春恩傳!” “rou!” “夫君抱我!” 陸棲鸞:“???” 宋明桐輕咳一聲,下面安靜下來,道:“你們這些小蹄子,拿著陸侯寫話本,還讓陸侯念,豈不是太為難了,還是讀些尋常的吧?!?/br> 說著,她挑了一本《湘中記》遞給陸棲鸞,小聲道:“今日七夕,就這本吧?!?/br> 湘中記故事頗為經(jīng)典,乃是一富家書生,回家路上被一窩山匪劫走,卻讓山匪的女兒救了的故事。匪女救了書生后,便與書生回家成了親,豈料成婚當(dāng)夜,山匪下山,洗劫了書生家,匪首要殺書生,女兒卻要與書生同生共死,匪首無奈,只得逼迫女兒與書生恩斷義絕…… “……清兒得父令,出見盧生,淚眼難掩,背身輕笑?!?/br> 或許是因為所歷者太多,讓她想起了青帝山的舊事,誦讀間,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絲悠遠的隱痛…… “夫郎,我今生負你性命,你需得將妾每一寸青絲,每一寸蛇蝎心腸都記好,來世相見,莫談風(fēng)月,只述情仇。” 素紗郡主聽得幾分入神,卻由在陸棲鸞讀的那一聲夫郎后,聽見身側(cè)一聲細碎的瓷裂聲傳入耳中。 他疑惑地用余光掃過,只見飲酒者,似是一貫地眉目疏懶,而眼底……卻殊無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陸大人的女粉:夫君抱我! 陸大人本人:??? 不是很懂你們年輕人的圈兒…… 第107章 素紗·夙沙 ——有意思了。 來了東楚這么多時日, 夙沙無殃終于遇到一件能令他提起興致的事。 十年前甫與這妖人見面時,夙沙無殃剛因偷師宗門異術(shù),被廢除武脈逐出門墻, 淪落街頭與乞兒爭食。 葉扶搖便在那時出現(xiàn)了,拿出一把匕首,一只饅頭, 讓他與那群乞兒選, 其他的乞兒餓瘋了, 都撲向了饅頭, 只有他看了片刻, 選了匕首,然后用匕首把爭食的乞兒都殺了,把饅頭搶了過來。 當(dāng)時,葉扶搖說他其實是與友人打賭, 賭他會活下來。 夙沙無殃不解,葉扶搖又說, 他看一個人, 有時候不需要算, 就知道他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的心腸總是最狠的。 自那之后許多年, 葉扶搖就一直是這么個看不透的縹緲存在……直到今天, 這還是夙沙無殃第一次看見他這般失態(tài)。 相對而言,表露到能讓他看出來的地步,那的確是一種失態(tài)。 ——是因為她嗎? 琥珀色的瞳仁映出亭中的女子, 舌尖不由得輕輕掃過下唇,隨后唇角微勾。 他有一個戒不掉的壞習(xí)慣,總是覺得別人的東西就是好的……越是被人藏得深,越是美妙。 這么想著,不由得又想起了池州那夜的陸棲鸞。 醉得迷離的眼眸,泛起粉色的脖頸,裹在禁欲的官服下的少女身體。 ——想搶過來,越來越想搶過來了。 ——想用招陰術(shù)迷惑她的神智,勾到手里,然后聽著周圍人暴怒的聲音吻她。 腦海中的妄念還未更進一步時,一聲碎瓷片磕碰的聲音輕輕響起,扯回了夙沙無殃的神思。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怎么?你能允許封骨師下手,為何我就不行?” “他能自制,你不能?!?/br> 葉扶搖將手中的碎瓷片閑閑丟入香爐中,蓋上爐蓋,起身朝后走去道:“十年前我給你算過一卦,你死之時,必然是死在你之縱欲上?!?/br> “王府里的老人也這么說過我,可他都老死,我還活到了現(xiàn)在?!辟砩碂o殃支著臉側(cè),道,“我現(xiàn)在有些好奇,你和王府的老人,到最后誰活得更久——” 話音未落,手上的紅紋突然劇痛起來,順著腕脈一路痛進肺腑里,引得夙沙無殃眼前發(fā)黑,直到葉扶搖站在一側(cè),慢慢地往博山爐中倒入一些香丹,待裊裊的藥霧散開后,夙沙無殃心口的疼痛才暫緩下來。 眼底的憎恨一閃而過,夙沙無殃掐著手心,平復(fù)了片刻,冷冷道:“上個月的藥,你為何只給了一半?” “因為你今天會不聽話?!比~扶搖的口氣溫溫和和的,并無半點著惱,待拂袖散去沾身的香霧后,才望向像是犯了喘癥的夙沙無殃,微微笑道:“不該你動的,把爪子收回去,可好?” …… “陸侯,那邊……” 身邊的親信低語了兩句,陸棲鸞手中尚未讀完的《湘中記》一合,略一點頭,按著扶手起身,對旁邊圍著的姑娘們道:“那邊的詩作已寫好了,今日便讀到這兒吧?!?/br> 姑娘們不禁面露失望,但也沒人敢出言留她,戀戀不舍地散開去看男人們寫的七夕詩。 陸棲鸞揉了揉發(fā)酸的后頸,見宋明桐的目光在人群里找些什么,便問道:“秦爾蔚不是今天答應(yīng)來了嗎?他人在哪兒?” “我是讓他來找……在那兒。” 一處角落里,秦爾蔚一個人站在一張墨案邊,案上已有四五團廢紙,而現(xiàn)在寫的一張,似乎終于讓他滿意了,提起來讓墨跡風(fēng)干后,便忐忑地望向身后。 那處……也正是庭中男人們目光集中的所在。 “我東楚俊才之佳作云集于此,還請郡主點評?!?/br> 素紗郡主今日一襲重紫羅衣,雖是裹得嚴實,外衫卻并不穿好,松松地搭在臂上,如同剛起身一般,走動間露出優(yōu)美的后頸,隱約可見脊背上妖嬈詭美的紅紋。 悠閑地走過時,那涂了如血蔻丹的手指,撫上掛起的詩文紙面,又無情地拂過,偶有停駐的,詩作的主人心中便是一跳。 正當(dāng)他慌亂地醞釀著如何對答素紗郡主的提問時,卻又聽她出聲道—— “這府中,東楚官吏所寫的詩文盡在于此了么?” “正是如此?!?/br> 素紗郡主面露疑惑之色,問道:“可我怎未見陸侯的詩文?” 跟在她身后的東楚官員咳嗽一聲,道:“郡主,陸侯是女子,怕是為難了。” 這本就是為了給西秦人選婿舉辦的七夕文會,就算女子要寫詩,也要等素紗郡主點出頭名后,其他人再寫。 何況陸侯那詩錘之才,滿京城的人都曉得,自己人在國內(nèi)打趣打趣還好,西秦人在場,就不方便出來現(xiàn)眼了。 “誒……”拖得長長的一聲失望,素紗郡主道,“可我就是喜歡陸侯呀,嫁給陸侯不成嗎?” 男人們一臉迷茫,而后面本來在賞評詩文的姑娘們,一個個都像是炸了毛一樣,滿臉兇狠地瞪向她。 ——哪兒來的野雞妖婦! 陪客的官吏一臉冷汗道:“郡主說笑了,陸侯哪能娶妻?!?/br> “為何不行?在我西秦,女官身有爵位的,無論是面首還是女寵都是常事。我做正妻又不會礙著陸侯什么,若擔(dān)心無后,到時再收個侍君便是了?!?/br> “???” 她這一句話說出,府中一片寂靜,剛走過來的陸棲鸞聽見她這話,陷入了迷茫,問身邊鴻臚寺來的官吏道:“西秦還有這種風(fēng)俗?” 鴻臚寺的官吏連忙擺手道:“不不不西秦絕對沒有這種風(fēng)俗,但、但南亭延王的封地里就不好說了?!?/br> 西秦出身異族的藩王多,各自領(lǐng)地的婚俗混亂,甚至還有兒子娶繼母的,一時也說不清楚。 在場的都是正經(jīng)東楚世家出身,禮教極嚴,哪里聽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臉上的震驚無論如何也下不去。 “陸侯,您……要不要親自給郡主解釋解釋?” 陸棲鸞沉默了一會兒,上前摘下一張詩文,道:“郡主有所不知,我東楚以孝治國,親人凡所逝世,需得丁憂。去歲家翁陸延仙歸,本該辭官丁憂三年。圣上恩惠,令我?guī)毩粼诔袨閲Я?,此事已是有違孝道,再談婚論嫁,恐怕無能為百姓之教范?!?/br> 鴻臚寺的官員松了口氣,還是陸侯有口才,若依這郡主胡言,把事情扯到兩國禮教之爭上,事態(tài)就麻煩了,用孝道這種天下共遵的禮教轉(zhuǎn)移話題,剛剛好把場子圓過去。 素紗郡主眉尖微蹙,道:“就是說,三年之內(nèi),陸侯不議嫁娶之事?” “郡主風(fēng)華正茂,還請勿要為本侯耽擱了?!毖粤T,陸棲鸞將手中的詩文遞到素紗郡主手中,道,“今日朝中之俊杰皆為郡主熙熙而來,還請郡主賞個臉?!?/br> 遞去的詩文正是秦爾蔚所寫,陸棲鸞本人也是意外,這郡主如此妖艷惑人,平常人家怕是不敢娶,秦爾蔚有這分膽量,且叫他一試,省得她再回去找聶言說媒。 素紗郡主卻是眉眼索然,此時恰逢一陣夏風(fēng)起,卷起她手中的詩頁,飄搖落在浮滿花瓣的蓮池中,墨跡暈染開來沉入水底。 “我有些乏了,小睡一陣,陸侯,請了?!?/br> 這郡主的任性顯然惹惱了不少人,但府中來自西秦的官員趕來賠罪,才沒人當(dāng)面罵出聲來。 文會的姑娘們是最憤怒的,擰著身邊還陶醉在素紗郡主美貌中的世家子低聲道:“還看!還看!小心把眼珠子瞪出來!” “就是,西秦人太也無禮了,明明是陸侯專門讓她來選婿的,看不上也就算了,還把我夫君晾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