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江聘常年練武,耳朵好使的不似常人。即使剛才鶴葶藶只是輕聲應(yīng)了句話兒,他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那道讓他魂牽夢縈的聲音讓江聘下意識地便回頭去尋。 可還是晚了一步。 他只來得及瞧見了她旋身時隨風(fēng)輕揚的一縷長發(fā),黑得發(fā)亮,輕柔得像鳥兒的羽毛。還有那只插在發(fā)頂?shù)聂⒆?,翠色的,蝴蝶形,栩栩如生?/br>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剛才的那人,是她嗎? 江聘頓住腳,仰著頭戀戀不舍地看。 “公子,看什么呢?”阿三見他入迷的樣子,也跟著他抬頭往上瞧。 只有一棵柳樹,枝干長得歪七扭八,葉子倒是綠得油亮亮。有的枝條很長,長得垂到院墻外的地上。他逗趣兒似的笑江聘,“風(fēng)梳垂柳惹相思…公子,您這是相思病又犯了?” “什么叫又犯?”江聘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瞪他,“小爺?shù)南嗨疾『卧眠^?” . 從那日在墻頭看見江聘,已經(jīng)過去了小半月了。房大嬸又給她買了兩回糖畫,她看了兩眼,沒要。過了一日,可能是粟米提了一嘴,房大嬸就再沒給她帶過了。 又過了幾日,房大嬸家的小孫子進府來玩,想找那個賣糖畫的買點糖吃??衫@著侯府走了兩圈半,還是見不著人。 那個人走了。再沒來過。 每當(dāng)路過洗筆池時,看到哪個丫鬟戴了藕粉色的荷包時,鶴葶藶也會想起那個人。那張涂得亂七八糟的臉,還有手背上月牙形的疤。那些栩栩如生的糖人,能甜掉了舌頭的糖畫。 反正也見不到了,不如忘了吧。 鶴葶藶刻意地不再去想那日在八寶寺時云度大師的姻緣簽,也不會再試圖憶起那張已經(jīng)模糊掉了的臉。她不會再莫名其妙地發(fā)呆,每日跟著傅姨娘剪花種草,學(xué)琴習(xí)字。 故園的丫鬟們都笑她前些日子丟了魂兒似的,現(xiàn)在終于又變回了那個二姑娘。會溫婉地笑,會唱好聽的曲兒,會在陽光燦爛的日子去葡萄架子旁邊的月季花叢里撲蝴蝶。 可是以后的時候,無論傅姨娘再研究什么菜譜,給她做了什么好吃的糖,杏仁糖,羊奶糖,花生糖…都沒了那個味道。 那種不會太膩,卻甜到了心坎里的味道,飄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鶴葶藶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而他做這些是為了她,還是別人。 更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家在何方,他現(xiàn)在身在何處。 既然消失了,那就是沒緣吧。 可為什么,有的時候還會想念呢? . 倚梅院的琴室里,孫先生站在鶴葶藶的身邊,緊蹙著眉看她的手指。屋里琴聲陣陣,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紙灑進來,一地的光暈。 “二姑娘?!睂O先生實在是忍不住,出聲叫停了她,“你不專心?!?/br> “…啊?!柄Q葶藶回過神來是自己被訓(xùn),趕緊站起身,微微躬身,“先生教訓(xùn)的是?!?/br> “這月第幾次了?”看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孫先生斥責(zé)的話到了舌尖,又咽了下去。 鶴葶藶睫毛濃密,垂著眼時像把小刷子般,她咬了咬嘴唇,“稟先生,第三次?!?/br> “事不過三?!?/br> “是?!?/br> “先生,您說我剛才彈得是不是比二meimei好些?”鶴望蘭用指頭散亂地?fù)芰藫芮傧?,很高興的樣子,“我覺得我進步了些?!?/br> 尖利的琴音頗為刺耳,孫先生最看不得有人糟蹋琴,臉色當(dāng)時就冷了下來,“卻是進步了些,原來是七竅通了一竅,現(xiàn)在是七竅通了六竅。” 七竅通了六竅是什么意思?一竅不通。 這話說得太重。 鶴葶藶緊張地望了眼鶴望蘭,擔(dān)心孫先生的冷眼惹怒了她,她要是在這撒起潑哭鬧來,就太難看了??伤嫉搅俗爝叺陌参恐詤s是被鶴望蘭頗為驕傲的一個挑唇給堵了回來。 鶴望蘭站起身,像模像樣地沖孫先生施了一禮,“謝先生夸獎。” “……”鶴葶藶低下頭,繼續(xù)讀譜習(xí)琴。 . 孫先生向云天候告了狀。 其實前兩次她就在和侯夫人講解學(xué)習(xí)進度的時候提過一嘴。說大姑娘向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二姑娘最近也有點犯懶,讓她有空的時候督促一番,尤其是二姑娘。 二姑娘的琴技進步的快,正在沖頂?shù)臅r候,正是關(guān)鍵。三天廢學(xué)就是七日白練。萬不可在這時打退堂鼓或是因著別的分心。 侯夫人嘴里應(yīng)著應(yīng)著,卻從未將鶴葶藶的事兒放在心上。每日她與傅姨娘來請安時,也都是打著哈哈過去,沒提過一次。 這世上她最不希望落著好的人,就是這娘倆。在她心中,是這兩人算計了十幾年,分走了她丈夫的心,分走了她手中的權(quán),卻從未想過自己的不是。 忠言逆耳利于行,這樣的道理侯夫人還是懂得的,所以她才不提。她在別的事情上礙不住鶴葶藶的道兒,就專往旁門左道上使勁。能往后拉她們娘倆一步,就算出了她郁結(jié)心頭多年的一口氣。 孫先生嘴上不說,眼中全看著。但愛才心切,實在是不忍心壞了這棵好苗子,就自作主張多管了些事。 這天晚上,云天候去了故園。 第10章 章十 同一時間,上京最大的天橋街茶館里,江聘正盤腿坐在長凳上嗑著瓜子喝茶水。 他喝的是茉莉花茶,滿屋子的大男人,就他一人點了壺茉莉花。那香味一飄出來,周圍的茶客立時就炸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