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拉勾兒?！惫媚镄χ虼剑眯∈种溉ス醋∷?，輕輕地?fù)u啊搖，“誰說謊誰是小烏龜。”

    大夫早就跟他們把生產(chǎn)的過程講解了多次，江聘很認(rèn)真地聽，把這些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不能替他的姑娘疼，但他得知道她什么時候疼，為什么疼。要是他對這些都漠不關(guān)心，把罪都留給葶寶一個人受，那她得多委屈。

    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可從頭到尾吃苦受累的都只有她。葶寶已經(jīng)夠委屈了，他得給她很多很多的愛來彌補(bǔ)。至少讓她在痛苦的時候，不會再難過。

    剛開始的時候，陣痛還能夠忍受。但江聘還是能從她尾音中的顫抖里分辨出來，她一定在疼。

    可他沒有辦法，只能一遍遍地?fù)еf，“葶寶不要怕，我在，我一直在?！?/br>
    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只一會，便就將江聘折磨得筋疲力盡。就好像全世界都在你的面前一點(diǎn)點(diǎn)地崩塌，可你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除了在心里祈禱，什么也做不了。

    鶴葶藶是個很堅(jiān)強(qiáng)的姑娘，她沒哭也沒鬧，還很貼心地拿了帕子去擦他額上和頸上的汗。

    旁邊案上的燭火很明亮，照得她的側(cè)顏溫柔似水?？伤绞切?，江聘就越心疼。

    他摟著臉色慢慢變得蒼白的姑娘，把聲音放得輕的不能再輕，溫聲去哄，“葶寶，你哭吧?？抟豢?，別憋著?！?/br>
    “待會哭，現(xiàn)在還能多漂亮一會兒?！柄Q葶藶還有心情跟他調(diào)笑，用手指戳江聘的胸逗他，“等孩子生出來，你看見我狼狽得像只鬼一樣，可不要笑我?！?/br>
    “葶寶就算是哭，也很美?！苯赣檬种赴阉⒃诒澈蟮陌l(fā)一點(diǎn)點(diǎn)理順，再低了頭去親吻她汗?jié)窳说哪橆a，“我就在你身邊，哪也不去。你哭吧，阿聘來幫葶寶擦眼淚?！?/br>
    江聘沒有食言，他真的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從始至終，未曾離開。

    進(jìn)產(chǎn)房的時候，老夫人攔了他一下。跟他說產(chǎn)房是污穢之地，有血光，男子不好進(jìn)去的。

    “新生命就在那里出生，我的妻子在那里為我痛苦，哪里污穢？”江聘擰眉，啞著嗓子反問。

    老夫人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也有些語塞。

    “祖母，我必須得去陪她?！苯敢惨庾R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嘆了口氣，再次開口時的聲音軟了些，態(tài)度卻依舊堅(jiān)決。

    “葶葶有孕那么久，我都沒能陪在她的身邊。若是這次我又因?yàn)檫@個那個可笑的忌諱，還得讓她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我算是什么丈夫?！?/br>
    江聘手握著門栓，回頭去看，嗓音顫得有些厲害，“祖母…你知道葶葶有多好的。我多喜歡她，你也知道的，我怎么舍得讓她這樣無助…我得陪著她啊，要不然她會哭的?！?/br>
    老夫人看著他抿成了條線的唇，到底還是沒有為難。

    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做老人的何必要那么較真兒，隨他們?nèi)グ伞?/br>
    鶴葶藶半靠在床頭，把門口說的話全都聽得一清二楚。等看到了推門進(jìn)來的江聘，她的淚倏地就淌了下來，順著臉頰滑進(jìn)了衣領(lǐng)。

    “阿聘…要抱抱?！惫媚镆差櫜坏眠€有一屋子的產(chǎn)婆在了，張著臂便就撒著嬌要抱抱。她的話里還帶著哭音兒，但依舊好聽，“你再親親我好不好？”

    “好…”看著她疼得都有些發(fā)白的唇，江聘心都擰起來了，趕緊快步走過去摟住她，把細(xì)碎的溫?zé)岬奈锹湓谒难燮海羌狻?/br>
    “我們葶寶最好了。”江聘怕她熱，就拿了發(fā)繩來，把她散下的頭發(fā)束成了個漂亮的馬尾巴，再貼著她的臉哄，“瞧瞧，我們葶葶哭起來也是美的，阿聘好喜歡她啊。”

    確實(shí)是美的。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額發(fā)散亂地貼著瑩潤的肌膚。眼睛里，瀲滟一片。

    有些憔悴，卻更惹人愛憐。似梨花帶雨，楚楚動人。

    鶴葶藶被他逗笑，就也偏頭看他，“葶寶也喜歡阿聘?！?/br>
    旁邊的幾個產(chǎn)婆看著他們，也是笑。接生了這么多年的孩子，還是第一次見有丈夫非要跟進(jìn)來的，兩人的感情還這樣的好。讓人生羨。

    他們還這樣年輕啊，未來的路還那樣長。以后啊，得多幸福。

    中間的時候，鶴葶藶說她有些餓，江聘便就忙不迭地去找人給她做了碗疙瘩湯。

    北方特有的那種面食，一個個軟糯的小面疙瘩，被熬得又稠又爛，香氣撲鼻。

    江聘不讓她動手，拿了張布巾圍在她的頸上，自己一勺一勺地喂過去。先吹涼了，再放到唇邊試試?yán)錈?，最后再小心地送入她的口中，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漬。

    江小爺做的細(xì)心又溫柔，還跟她承諾，姑娘坐月子的時候，還是他來喂。

    “那孩子誰來喂？”鶴葶藶聽了心里暖洋洋，又故意找了話茬來逗他。

    “孩子我來…”江聘剛想一口應(yīng)下來，想了想又停下來，有些疑惑，“孩子不是喝奶嗎？”

    忙忙碌碌的產(chǎn)房忽的就都笑起來，姑娘也笑。江小爺本來還懵著，可見了她樂，自己的嘴也就不知不覺得咧了開。

    生產(chǎn)是一個漫長又煎熬的過程。鶴葶藶也不知道她流了多少的汗和淚，在江聘的臂上留下了多少的齒痕和抓印。

    有最疼她的丈夫在，她一點(diǎn)也沒覺得委屈。因?yàn)闊o論時候她喊疼了，江聘總會一邊撫她的發(fā)，一邊啞著嗓子安慰。從來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不耐煩。

    她哭，他就蹲在一邊給她抹淚。然后在她哭得累了時，很輕地親吻她的額，跟她說，“我們家葶寶好辛苦，夫君以后一定會對你更好更好，把你疼到心坎里去?！?/br>
    鶴葶藶側(cè)頭看他，淚眼朦朧，江聘見她難過成這個樣子，也紅了眼眶。他抱住她的頭，一遍又一遍地吻她，“葶寶本來就是阿聘的心頭寶…”

    后來的時候，疼痛愈發(fā)劇烈，產(chǎn)婆怕她咬到舌，就拿了軟木來給她含著。江聘不讓，怕會讓她口酸，就挽了袖子露出胳膊來讓她咬。

    咬的最深的時候，見了血，他也一聲不吭。

    有一次，陣痛來得太猛烈，鶴葶藶受不住，差點(diǎn)暈厥過去?？粗查g失了所有血色的臉，在戰(zhàn)場上受了再大的傷也一滴淚未流過的江小爺卻是瞬間痛哭出聲。

    他的淚guntang火熱，落在姑娘的臂上。她蹙蹙眉，睜眼瞧他，問得無力，“你…哭什么？”

    江聘又驚又喜地抱住她，淚卻是怎么也止不住。他答得斷斷續(xù)續(xù)，帶著讓人心疼的哽咽，“我…怕你不要我了?！?/br>
    那樣高大的男人，現(xiàn)在卻縮在她的床頭，哭得像個大姑娘。

    鶴葶藶想笑，心里卻是酸的發(fā)澀。只能用盡了全力，伸手摸了摸他的發(fā)，像他剛才哄著她一樣地勸他，“阿聘…你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