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景象嗎？那是我見到過的、最美的蓮池。而那方小亭中，站著我見到過的、最美的姑娘?！?/br>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br>
    她驀地呆住，微啟唇，說不出話。只是看著上面的字，淚漸漸地就沾濕了眼睫，模糊住眼前的景象。江聘展眉，貼過去蹭她的臉頰。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此為不忘，所謂不疑?！?/br>
    鶴葶藶捂唇，半晌后，猛地回身抱住他的腰。精瘦的，胸膛溫暖。外面士兵的走動聲和說話聲不絕于耳，她卻好似什么都聽不見了。

    耳邊只有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讓人沉淪。江聘的手放在她的背后，緩緩撫著，唇邊帶笑。

    我們孩子的名字，便就是我最想對你說的情話。

    軍隊一路往東走著，披荊斬棘。江聘帶出的兵和他的性子一樣，出擊時迅捷猛烈，毫不拖泥帶水，勇猛無畏，一擊必中。

    瞿景在行至一半的時候便就帶領(lǐng)一半的隊伍離開了，按照原先的布置，先往南走，再回上京。轉(zhuǎn)眼間，也是一月有余了。

    越往東，越能感受到浮躁的民心。稅收太重，百姓們叫苦連天，餓死病死的人越來越多。守城的士兵也沒什么斗志，見到了攻城的軍隊，有些甚至連抵抗都不愿，直接便就開了城門降了。

    實(shí)在是無力再承受戰(zhàn)爭的苦難了，不如改朝換代，反倒有絲生機(jī)。

    每次新攻克一座城池，總會修整一天半天的，江聘便會抽出閑暇來，陪著鶴葶藶去逛逛街。街道蕭條，店鋪許多都關(guān)閉了，只零零星星地開著幾個鋪?zhàn)印?/br>
    他們牽著手慢悠悠地轉(zhuǎn)，穿著布衣，人家只當(dāng)他們是對相貌出色的尋常夫妻。江聘喜歡拉著她往脂粉鋪?zhàn)永镢@，桃紅色玫紅色的胭脂，也不管她用不用，買了就是一大堆。

    鶴葶藶沒心思去弄這些，她愛去那些擺在街邊的小攤子，賣些小零碎兒的那種。她過去細(xì)細(xì)地挑，買幾個小撥浪鼓，小老虎枕頭。

    買了也沒什么用，她就是想看看，放在手邊，摸摸碰碰。聽聽小鼓發(fā)出的撥楞撥楞的聲音，心情也會燦爛許多。

    她還是喜歡小孩子，見著了，總會給幾塊糖吃，笑著摸摸頭，說兩句話兒。

    小孩子不懂事，扯著她的袖子笑嘻嘻地說謝謝jiejie?；剡^頭看著環(huán)著她肩的江聘，躊躇了下，說了句謝謝叔叔。

    鶴葶藶笑得直不起腰，江聘鼻子都快氣歪了，可看著那蹦跳著跑遠(yuǎn)的孩子，又只剩無奈。

    他捏捏旁邊姑娘的小臉兒，兇巴巴地嚇唬著讓她不許笑。姑娘忍不住，扯著他袖子眼睛眨啊眨地撒著嬌，那甜膩膩的小音調(diào)把江聘的心都給暖酥了。

    她彎著眼睛喚他，“阿聘哥哥?！?/br>
    江聘飄忽忽的，急慌慌扯著她往回走。腳步匆匆的，還要低著頭啞聲囑咐，“葶寶乖，待會到了榻上，也得這么叫?！?/br>
    她上了癮，踮著腳尖貼上他的耳邊，拉長了尾音，脆生生地答，“都聽阿聘哥哥的?！?/br>
    只一瞬，心房就坍塌成了一堆碎末兒，轟隆隆的聲音炸的江聘腦仁兒生疼。

    陽光從樹的枝椏間灑下來，她的發(fā)上有光彩。唇邊是促狹的笑，眼波流轉(zhuǎn)，顧盼生輝。江聘口干舌燥，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么將她拆吃入腹，渣也不剩。

    阿聘哥哥…

    一路上，雖有險情，可更多的卻是捷報。從冬日嚴(yán)寒，走到春暖花開，上京城外的護(hù)城河解凍的時候，他們終是到了。

    幾方的軍隊匯集到一起，幾十萬人將上京城圍得密不透風(fēng)。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企盼，成功或是失敗，就要見了分曉。

    攻城的那一日，天氣頗為晴朗。春日昭昭，柳綠花紅。

    鶴葶藶留在駐地，看著江聘騎著馬離去。銀甲生輝，亮得刺眼。

    她見過他無數(shù)次的背影，這一次，格外動人心弦。

    遠(yuǎn)方高舉的大旗上寫著他的姓氏，碩大的江字，染在紅布上，隨風(fēng)飄搖。獵獵的聲音隔著老遠(yuǎn)，卻還是讓她聽得清清楚楚。

    江聘揮著銀槍，紅纓飄揚(yáng)，挽成了朵漂亮的花兒。他笑著回身，跟她說，等我回來。

    這一次，若是回來，便就是真正的凱旋而歸。

    她彎唇點(diǎn)頭，揚(yáng)聲應(yīng)他。“好?！?/br>
    抬頭看，云淡淡，風(fēng)輕輕。

    一切都快結(jié)束了吧。是吧？

    75、章七十五 ...

    江聘走了后, 鶴葶藶一個人在主將的營帳中坐了半晌。面前就擺著書本，可是她心里忙亂亂的，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眼。

    滿心滿眼的全是在前線的江聘。擔(dān)心，慌亂, 坐立難安。

    新皇向來狡詐陰險, 從不講仁義道德。也不知他會不會使什么陰損的招數(shù), 江聘會不會來不及抵擋, 吃了他的虧。

    前面的局勢也不知還好不好，刀劍不長眼，他可一定要小心才是…

    越到了最后的時刻，希望越近，就會越緊張。好怕那么久以來的血淚和汗水都會付之東流，最讓人痛苦的事情便就是功虧一簣。

    眼前的小字密密麻麻亂成一團(tuán)，攪得鶴葶藶氣都要喘不上來。她放下手中的筆, 起身出門。

    江聘軍隊駐扎的營地離城門約十里左右，幾萬兵馬的陣營, 帳篷好似綿延了整個山頭。一眼望去, 見不到邊。

    營地旁邊就是那條穿過上京城的護(hù)城河。到了這個地段, 河面寬闊得有幾十丈寬，遠(yuǎn)遠(yuǎn)的能看見對面層疊的山。

    樹還沒有太綠，看起來灰蒙蒙的。水墨畫一般，倒也漂亮。

    她心里煩躁，便就帶了幾個跟隨她的士兵去了不遠(yuǎn)處的河邊轉(zhuǎn)了轉(zhuǎn)。看看景色，也能靜靜心, 別再胡思亂想。

    現(xiàn)在正是開春化凍的時候，河面上厚厚的冰要化不化的。有的地方能看到底下游著的魚，有的卻只是硬實(shí)的冰面，堅固得似能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