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再次抿了抿唇,穩(wěn)住顫抖的手臂。 不能亂。至少,他不能亂。決不能。 “你放下弓?!毙禄蕪澊叫Γ窒掠脛?,刀子割破皮rou。那個女子叫了一聲,故意的似的,聲音有些大。 只是一聲,江聘聽了心里卻是漏跳了一拍。他斂眉,思索了一瞬,緩緩放下弓。手指仍舊是緊握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墻上的那二人。 他的姑娘,和他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的姑娘,那聲音幾乎是刻入了骨子里,他絕不會聽錯。那個女子,不是她。 可是,江聘還是配合著,頓了下,揚聲問他,“瞿逐,你欲何為?” 新皇大名為瞿逐,從他登基以來,已是許久為從人的口中這樣被叫出過。還是在如此多人的面前,以一種類似于輕屑的語氣。 他有些惱怒,收了笑,怒目瞪視于他,“孤向來聽聞你愛惜妻子,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今日,你妻子在我手中,孤可以給你個機會。即刻收兵,從此東西二國而治,互不相干?!?/br> 底下一片嘩然,有情緒激昂的甚至當即跪下向江聘請命,“將軍,萬萬不可??!”呼吸間,跪倒了黑壓壓一片。 士兵們的臉上有污漬,眼中含淚。 江聘挺直腰背于馬上,未曾垂眸。 “你仔細思量,這并非壞事?!币娝粸樗鶆樱禄室ба?,再次開口,“只要殺了瞿景,從此你便可立地為王。愛妻也會到身邊,以后便是無盡的好日子。何苦在這里拼死拼活,為他人爭功賣命?”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若是今日事成,我是死,你也未必好過?!毙禄嗜晕赐P蛔忠痪淠畹弥刂?,“妻子被人侮辱致死,而你呢?別想著好日子了,無非是狡兔死,走狗烹!” 江聘咧著嘴,偏過頭輕笑了下。隨即又面向他,歪著頭問,“你如何證明那是我的妻子?” 新皇瞇眼,鋒利的刀尖劃過那女子的側臉。輕輕的,割破了層皮兒,冒出些血珠。 那女子顫著聲音看向江聘,黑發(fā)擋住了神情,嗓音與鶴葶藶幾乎別無二致。 “阿聘…救我?!?/br> 話音在風中飄散,幾乎聽不見,可又是那么清晰地傳進來每個人的耳朵里。 幾乎是尾音落下的一瞬,便就有個騎兵拍馬趕過來,高聲喚著,“將軍,西城門已破!” 新皇的神色瞬時變得猙獰,他手下使力,女子的哀叫聲更大。她又喚了遍,“阿聘,救我?!?/br> 怎樣抉擇呢?這個問題,讓所有人揪緊了心。 有的士兵甚至當下便就哭出聲來,跪在地上,淚從指縫溢出,灑在泥土之上。 江聘竟是忽的彎唇,他慢慢再將弓舉起來,上面放上三支羽箭,對準墻上的那個黃袍男子。他扭了扭脖子,骨節(jié)摩擦著發(fā)出聲脆響。 “江聘…你做什么?”新皇變得驚恐,他不再挾持那個女子,而是疾步往后退著。再然后,欲要奪門而出。 三聲破空聲響起,再回過神來,他已是被釘在了城墻上的木門之上。 已一種極為屈辱的姿勢,雙臂被穿透,頭頂上的玉冠也被釘死。他想轉頭,可是無法動作,疼痛讓他臉色發(fā)白。 墻上的士兵驚呼,可沒人再去管他,只是慌不擇路地奔逃。一個個的人從狼狽的新皇身邊跑過,沒人看他一眼,這讓向來高高在上的新皇覺得惱怒與羞憤。 江聘把弓扔在地上,銀槍揮舞,一聲令下,“開城門!” 沒人再抵抗,吱呀一聲,門軸轉動,朱紅色的大門緩緩開啟。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一年來的辛酸悲苦,融在這一聲木頭摩擦的響動中。 新皇終是再受不住,慘叫一聲,兩眼翻白昏死過去。 城下的士兵振臂高呼,揚聲笑著騎馬入內(nèi)。有人過來問江聘,還是滿面的后怕,“將軍,夫人還在,您剛才怎么舍得下手?” “那不是夫人?!苯柑裘夹?,緩緩舒出一口氣,“我的夫人,絕不會讓我這樣為難。她不會在這樣的關頭,說讓我救她。她只會說,‘江聘,別管我?!?/br> 他的葶寶就是這樣的,從來都是。所以,他那樣愛她,毫無保留。 有人跑到城墻上,高聲叫著江聘,“將軍,這女子不是夫人!” 瞬間,士兵更是沸騰,歡呼,雀躍。江聘露齒笑著,鞭子揮揚,想要策馬進城。 忽的,又一士兵過來,面色沉重。 他說,“將軍,營地…失火了?!?/br> 鴉雀無聲。 . 夜晚,沒有月。明明已經(jīng)是春日了,風還是刺骨。吹得人心都疼了 無數(shù)的火把在燃燒著,把營地照得如同白晝。不過也算不上是營地了,一片灰燼罷了,草木不生。 風吹過來,卷起地上細碎的塵土,吹到江聘戰(zhàn)袍的下擺上。粘了上面的血液,污濁一片。 他還穿著那身鎧甲,站在那,背影挺拔得像是一座山。卻又像是一顆即將枯萎的松,離得老遠,就能感受到渾身散發(fā)的悲涼之氣。 沒有了一點生機,只有死寂。眼神冷冽,唇色蒼白,那把銀槍未曾離過手心。 江聘繞著營地找了不知多久,一圈又一圈,他連附近的每一棵樹都找了,可就是找不見她。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固執(zhí)得不肯去翻找那些灰燼下的人。 他不信他的姑娘會離開他。一聲不響的,就那么走了。 她心那么軟,不會這樣的。江聘閉了閉眼,再睜開,眨去里面的干澀。 有人過來,彎身喚他,“將軍?!?/br> 江聘擰眉,“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