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薛紹”蜀王淡淡喊了薛紹的名字,薛紹臉色變了變,忙喊冤枉:“君上,這是許青珂誣蔑下官,微臣絕沒有在下面地方勾結(jié)官員,這位許知州我也是不認識的,至于他為何上報給我,大概是覺得許青珂如今只手遮天,怕奈何不了他,于是才報道我這里……” 他這話一說,后面的許青珂理著袖子,笑出聲來:“只手遮天?才四品的官兒,如今站在我前面的上官至少有四十位,且還不說在外治理地方的上官們。若是如此就只手遮天,那以后誰家有人牽扯犯事兒,下面的人是不是都該攔君王前狀告了?那君上出個門都得堵路了?!?/br> 蜀王最不喜歡下方有誰攔君王架前告御狀。 其實在君上看來,這是對他統(tǒng)治力最直接的抨擊,而且從民間直接到他面前。 那就是打臉。 偏偏你還不能不理,不理就是昏厥,那就是架在君王脖子上的刀,哪個君王喜歡被趕鴨子上架? 所以立下不能越級上告的規(guī)矩。 許青珂這話又誅心了啊,薛紹看到蜀王臉色猛然陰沉,當時就是大駭,登時跪下,“君上,微臣不敢!” 蜀王冷冷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許青珂,他本就不覺得許青珂家里那邊的人鬧事是許青珂的責任,這些官員一個個家里都不太干凈,許青珂的背景還是他查過的,后面那些親人的確上不得臺面,可他這樣才放心。 不過是一些刁民而已,比不得那些世家一個個人精,各種鉆研各種招兵買馬,舉朝叛變最容易成功的就是世家官家,沒怎么聽過農(nóng)家成功的,又不是亂世。 蜀王心里有底,所以看許青珂的眼神就溫和多了,甚至還有種許青珂是因為他的緣故被一些人對付的——畢竟她若是不辦這個案子,誰會這么費心思搞她? 蜀王的表情跟眼神很容易說明事兒,眾人懂了,這薛紹是沒逮著真正的死**啊。 “許青珂,寡人信你,不過你家里那邊牽扯的案子,的確需要好好查,寡人可不希望什么屎盆子扣在寡人一手欽點的探花郎身上。” 這話一說,今天的彈劾就可以了結(jié)了,鐘元看了看那臉色煞白的薛紹。 這個蠢貨,也不知是自作主張還是誰讓他來試水許青珂的。 但一擊不中,對于許青珂這種妖孽而言估計會很…… “稟君上,薛大人不講規(guī)矩律法,微臣今日卻想著不能讓上官一個人犯錯,作為下官,今日也得學習一二?!?/br> 于是,她掏出一本案宗,遞上。 所有人都看向了它,目光很直。 今天這路數(shù),到底是誰在下棋? 第91章 上告! ———————— 下棋的人不可知, 但現(xiàn)在肯定是許青珂臨駕了薛邵之上,她遞上去的案宗到底是什么?難道是薛邵此人身后的家人也有人犯案了?或者是他自己不檢點? 許青珂是個聰明絕頂?shù)娜? 這件事在朝堂之上并不是秘密, 只是聰明跟老道是兩回事, 官場有官場的規(guī)矩,便是規(guī)則,規(guī)則沒抓好, 縱她聰明絕頂也是投路無門,現(xiàn)在就看她如何去反擊, 若是法子不對,她的下場恐怕會比違背規(guī)矩的薛邵要慘。 根基什么的,還是很重要的。 已經(jīng)有人準備好了替薛邵求情,但若是許青珂犯錯的話…… “這是什么?薛邵也犯案了?”蜀王從宦官手中拿到案宗, 并不急著看,而是先看向許青珂,他是有些探究的,他并不喜歡許青珂珂如此冒進,也拿著薛邵的錯處不依不饒,這不是一個君王想看到的小家子氣行為。 所以,許青珂, 你莫不是要讓寡人失望? “啟稟君上, 這并非卷宗, 在微臣主管此案以來, 其實在通州拿到賬本的時候便察覺這賬本上的數(shù)值不對, 其中有兩百萬兩是不登記其中的,顯然是隱藏的資金流向,受守者也完全不在被抓的罪官之中,于是微臣突襲審查逼問了這些官員,大部分人也無所知,但有一人終究愿意袒露秘密,跟微臣袒露這筆資金乃是過了江東路子?!?/br> 江東路子?眾人震驚!甚至有人下意識想到了以現(xiàn)在的許令奇,暗想許青珂果然真的膽大包天,真的要將幾乎已經(jīng)遠離朝堂的許家拉進來? 但鐘元等人卻是看向薛邵。 恐怕許青珂是要單刀直入吧。 “是誰!是誰拿走了這兩百萬兩?是薛邵?”蜀國是古王國,根基最深,經(jīng)濟底蘊還是有的,但這幾年天災**導致國庫空虛,蜀王的煩惱也多跟這個有關(guān),畢竟什么都需要錢,尤是打戰(zhàn),而兩百萬兩足夠邊疆打上好大一場戰(zhàn)了,至少能撐好幾個月,可再看單單通州貪污案扯出來的錢財就涉及如此巨大,若不是許青珂算了,誰會知道還有那么多錢沒有找回來! 蜀王陰冷看下薛邵。 薛邵忙告冤枉:“君上,絕對不是微臣,這許青珂是故意報復冤枉我?!?/br> 許青珂不緊不慢:“的確不是薛大人?!?/br> 不是?眾人一愣,薛邵也是臉色變了變,有些不太敢相信。 “是一個死人,這個死人還是薛大人的女婿,如果不是他早死,恐怕現(xiàn)在該輪到薛大人大義滅親了,但現(xiàn)在也為時不晚,不如查一查徐家好了。” 許青珂輕描淡寫,眾人卻是神色各異——徐世德那廝娶的好像是薛邵的獨女,如果真是徐世德有問題,那么薛邵的女兒絕對要被拉進大獄好好查一查,所以,這是輪到薛邵大義滅親了嗎? 風水輪流轉(zhuǎn),不用明年,就現(xiàn)在! 薛邵臉色頓時慘白,或許也無需多考慮,他當機立斷磕頭:“君上,若是徐世德那狗賊對不起朝廷,微臣絕對認為徐家得徹查,犯法者嚴懲,不能對不起君上跟朝廷?!?/br> 許青珂這次沒說話,只是看向蜀王,蜀王看到許青珂的眼,一時有些狐疑,只因他察覺到他這位探花郎的目光似乎別有暗示,暗示點就在——案宗? 他翻開那案宗,其實不是案宗,只是以案宗的樣式,但內(nèi)容是…… 上面除卻關(guān)于賬本的詳細計算結(jié)果跟那些官員的大概供詞,并沒有其他,簡單得很,但最后提到——徐世德,薛邵兩個人名,還有一個楓陽侯府。 楓陽侯府?。?!蜀王目光一沉,只是下面的人都看不到而已,畢竟所處位置高度不一樣,他們也不能時刻抬頭盯著蜀王,于是蜀王眼神變化他們也察覺不到。 蜀王的確從這兩個人名跟一個府名上感覺到了許青珂的暗示——徐世德是薛邵的狗,替他接收巨額錢財,但最后錢財肯定主屬薛邵,只是薛邵一個御史大夫不可能享用如此龐大錢財,至少明面上不能留著,所以最大可能就是薛邵將這部分錢財用在了他的后臺上。 楓陽侯府足以保他在官場上暢通無阻,這點并不奇怪,但蜀王心塞的是——這狗東西之前的罪還是三皇子保下來的,楓陽侯府卻是太子那邊……這意味著什么? 腳踏兩條船嗎? 竟是在通敵賣國也逼的他這個君上無法處置他后還對他的兩個兒子腳踏兩條船??。?! 何等人才啊,簡直把他蜀國霍家王朝都玩弄掌心了。 但蜀王也狐疑許青珂是怎么得出這點的,不過他再往下看,便看到下面有三個官員的名字備注,他仔細想了下,眼睛瞇起,沒錯,這些官員都是太子黨那邊的人,也是太子跟楓陽侯府提攜起來的。 想來是許青珂查到他們身上才察覺出薛邵搭上了楓陽侯府,只是她沒有直接上報,而是掩到現(xiàn)在…… “許青珂,這件事你之前為什么不上報?”蜀王發(fā)問。 “涉及上官,按照規(guī)矩,微臣是需要向三司中的另外兩司上官通報,再經(jīng)由他們上告君上的,若是不按規(guī)矩,君上想必也會很為難”三公級別的才有能力去辦薛邵,許青珂的言外之意是她守著規(guī)矩沒有故意拉薛邵下馬,也沒有私報薛邵,算是完全恪守了一個御史臺官員的準則,可她現(xiàn)在卻被人家賊喊抓賊了,于是她也有脾氣了,然后就當堂告了唄。 這是眾人的理解,但鐘元總覺得不會這么簡單,這個許青珂肯定還有后手。 當然,在蜀王的理解看來就是許青珂回答了他真正的問題——薛邵狗賊腳踏兩條船的事情為什么不直接上報,反而拖到現(xiàn)在? 她的潛在回答是——名不正言不順,她的官位不夠,而且外戚權(quán)大,會比民告官更讓君上頭疼。 蜀王當時就覺得這臣子真心體貼啊,還知道體諒君王為難,但蜀王內(nèi)心也越發(fā)痛恨為難他的薛邵,更感覺到楓陽侯府這些存在對朝廷跟蜀國的把持太大太大了。 幾百萬幾百萬得貪,那些錢到底要拿去做什么? 要造反嗎? 蜀王可以倚重言士郎,也可以倚重軍侯景霄,但這些人絕不能威脅到他的統(tǒng)治。 許青珂這簡簡單單的九個字無疑觸動了蜀王的神經(jīng),萌發(fā)了一個念頭,或許這個念頭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只是壓得很深,但現(xiàn)在被激活的話,便是如星星燎原之火,一下子壓不住了。 但表面上什么也不顯露,蜀王手指點了點案宗,“你這樣做是對的,但也有不對的地方,便是時間托久了,這些賊人抹平了痕跡呢?你身為御史臺任職的御史中丞竟不知道?” 許青珂低頭,只是不等她認錯,蜀王就說了:“你這般為難不過是因為下官不告上官的規(guī)矩,不過你既被寡人給予全權(quán)察查大案的職權(quán),便是便宜行事,無需顧慮太多?!?/br> 這話無疑是一個信號,百官皆是臉色動容,包括三公。 這是否是暗示若是他們?nèi)墑e的高官被查到,許青珂一樣有便宜行事的權(quán)利? 這是君王鋒芒的轉(zhuǎn)移嗎?給予在許青珂這個文官身上,一如廷獄那邊的爪牙之兇猛,一文一武,徹底中央集權(quán)? 百官們心思浮動,暗覺得許青珂這次怕是真的要權(quán)勢驚人了,耳朵里也聽到蜀王下令查徐府,更暫停薛邵目前職權(quán),讓他在家閑賦。 這也意味著右御史梁平死后還未選出的當口,薛邵又被“禁”在家中,那許青珂等同主管整個御史臺! 這也太……說到底是薛邵自己作的吧。 百官再次遭受了一次什么叫“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正確演繹,且看君上走后,薛邵是怎么陰冷盯著許青珂的,恨不得吞其血rou…… 許青珂上前,俯視著他,平心靜氣得問他:“大人是在怨我嗎?” 薛邵咬牙,冷笑:“許青珂,你如今得意了,可這世間許多事不是都事事如你掌握,總有意外……”意思是許青珂現(xiàn)在不用太得意,他還沒輸。 但薛邵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真的不太愿意屈膝在許青珂眼前,所以猛然站起。 真正的意外來了,他忘了自己跪太久,腿麻了,于是腿一軟,踉蹌了下往前撲跪,要撲向許青珂? 許青珂仿佛已經(jīng)預料到了,往后淡定退了兩步。 砰!薛邵穩(wěn)穩(wěn)當當跪在了許青珂前面,而且還撲在了地上。 臉著地。 還未完全退出朝堂的百官被這一幕驚呆了,就是三皇子跟太子也是錯愕。 卻聽到了許青珂很清雅悅耳的聲音。 “大人說得對,此刻我才是真的得意了?!?/br> 眾人:“……” 好任性又譏誚的反應(yīng)。 “薛邵吐血了?!庇腥诵÷曕止?。 三皇子霍允徹轉(zhuǎn)頭,剛好看到了薛邵氣的吐血的狼狽樣子。 他的感覺很復雜,估計他怎么也沒想到當日那個在謝家莊園里沒有任何依仗只有一副傾城樣貌跟極端聰明的腦袋,還有那讓人心癢癢的動人氣質(zhì),她像是游在偌大海中的魚兒,雖然姿態(tài)美麗,動人心神,可她藏在深海里。 如今,她自己跳上了岸,入了最深的官場,可以靠近了?可以擊殺了?她有毒。 碰不得,摸不得。 忽然讓人有一種后悔的情緒——早知有此時,之前就該下手了。 第92章 協(xié)議? 但霍允徹仍舊想上前, 只是剛走向許青珂就看到身為蜀王近身的宦官小跑著過來了。 眾官員們的步子都緩了, 看著他跑到許青珂面前。 “許大人,君上有令, 命您覲見?!?/br> 許青珂走了后, 官員們心頭復雜。 “看來君上是真的要盛寵她了?!庇幸粋€官員陰陽怪調(diào)得,他是三皇子黨的, 如今在霍允徹身后這般說, 霍允徹淡淡看了他一眼,“盛寵歸盛寵,重用歸重用?!?/br>